一陣倉促的箭雨過後,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白凡這纔想到什麼,狠狠將護着他的軒緣鶴推開,站起身來,可當他轉過身的時候,卻完全愣住了——剛纔還華光四溢,刺繡精美,藍綢作幔,四角上懸掛着綵球的轎子周身被密密麻麻得嵌滿了歪七扭八的箭,並燃起了熊熊巨火。
白凡還記得,今天早上,鶯兒被自己抱進轎子裡的時候,兩手抓着那精美的小球,半天捨不得放手,嘴裡抗議似得不停大聲叫喚着:“丸兒,丸兒……”
看着那已經完全被火焰吞沒的轎子,白凡有些失神,站了片刻,陡然快步得跑了過去。
軒緣鶴及時趕上他,將正要衝入火轎中的白凡拉住,白凡卻好似絲毫沒有知覺,意欲繼續向前奔跑。軒緣鶴兩手環在他胸前,加大力氣,將他鎖在懷中。白凡動不了了,也並沒有停止的打算,轉身就給了軒緣鶴一拳,將他打在地上,又接着向那燃燒着的轎子跑去。
軒緣鶴急忙爬起來,飛撲過去,將他壓在了身下,極力穩住自己顫抖的嗓音衝他大喊道:“白凡,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白凡兩眼直直看着前方,眼眶紅得快要溢出血來,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渾身劇烈得顫抖起來。
軒緣鶴將他抱在懷中慌亂得道:“別看了,別看了,白凡乖,別看了……”
白凡沒有哭,也沒有喊,只是渾身不停得顫抖着,時不時得抽搐着,彷彿是掉進了冰寒刺骨的深淵一般。
傍晚的時候,火已燒盡,殘陽如血。
白凡將頭靠在軒緣鶴懷中,雙眼大睜,一動不動,軒緣鶴輕撫着他的臉頰,有些驚慌得看着他道:“白凡,你怎麼了啊?不要嚇鶴兄,跟我說句話好嗎?”
只聽白凡微如蚊吶的聲音喃喃道:“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她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女兒,……”
軒緣鶴眼中含着淚,垂下頭去道:“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白凡聞若未聞,只是口中不停得繼續喃喃着,軒緣鶴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心中猶如千根針在刺,萬把刀在割。
就這樣,夜幕慢慢降臨,將一切籠在了黑暗當中……
“公子怎麼樣了?”軒緣鶴下朝後來到白凡的房門外,看到風鈴拎着食盒從房間裡出來。
風鈴一聽軒緣鶴的詢問,便哭哭啼啼得抹起眼淚道:“公子,公子他……連奴婢都不認識了……大夫看了也不見好……也不知道要吃東西,瘦得都不成樣子了。”一面說着,一面將那原封不動拿回來的食盒打開來給軒緣鶴看。
軒緣鶴心急如焚道:“他不吃,你不曉得餵給他嗎?就算是硬塞也要塞進去。”
“奴婢,奴婢怎麼忍心……公子都變成那副模樣了……嗚嗚~”
“廢物,一羣廢物!”軒緣鶴怒氣衝衝得將風鈴手中的食盒拽過來,越過她走了過去,一推開門去,卻看見白凡披散着發坐在鶯兒的小牀邊,撫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道:“鶯兒乖~不要鬧!馨娘說,你喜歡在凡兒的腹中聽凡兒的心跳聲,感受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然後,就會覺得很開心,你是不是很開心啊?哈哈,凡兒也覺得很開心呢!”
“可是,凡兒沒有奶水餵你,你是不是很怨凡兒?”白凡轉爲了沮喪的神情沒多久又變爲欣然道:“要不,凡兒唱歌給你聽,就像小的時候,凡兒躺在漆黑陰冷的山洞中,你唱歌給凡兒聽那般……”。
難怪風鈴說不忍心,任誰看到他那般模樣,也會不忍心去打攪,那樣的祥和,那樣的快樂,和之前那種頹廢和沉寂不同,彷彿是超越塵世的牽絆,羽化成仙,從此以後,都只是快樂而簡單的存在。
軒緣鶴正站在那處出神,卻聽白凡歡快得喊道:“鶴兄,你回來了?呵呵~”白凡撐着腰,吃力得站起來,朝着軒緣鶴走了過去。軒緣鶴回過神來,溫柔一笑,像平常那般輕車熟路得脫口而出道:“嗯。我一下朝,就趕緊來看你們了。鶯兒今天乖不乖啊?”
“鶯兒今天很乖呢,鶴兄你摸摸看。”白凡說着,便握住軒緣鶴的手,放在了他隆起的腹部上。
軒緣鶴感受到那處軟軟的並且毫無生氣,分明就是被褥與枕頭,心裡不禁一疼,面上卻配合得笑道:“真的呢。”
剛說完,卻見白凡皺起眉頭。
“怎麼了?”軒緣鶴急忙問道。
白凡忍過那陣“疼痛”,寵溺得看着自己的腹部回道:“剛說她乖呢,她又鬧起來了。哎呀,又來了,好痛~”
軒緣鶴將食盒放在一旁,扶着他道:“既是這樣,那便去牀上躺着休息一會兒吧!”
“嗯嗯。”白凡乖巧得回了一句,在軒緣鶴的攙扶下,慢慢得走到牀邊,小心得躺下,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
軒緣鶴再也受不了,死死得咬着嘴脣,從白凡的房間衝了出去,拼命忍住想要哭泣的衝動,使勁用自己的拳頭砸着房門前的木椽,狠狠得發泄了一通後,纔將渾身的力氣用完一般,虛脫得倚靠在上面,嘴裡不停得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