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裳被睿宗特准在府休沐,一個月後,他自己按耐不住,又跑了回去。
由於秦會倒臺,宰相官位空缺,睿宗便讓陸言裳暫代這宰相之位,諸位官員爲了表示慶賀,一致決定在“醉君樓”設宴。
於是,陸言裳此刻便站在了“醉君樓”前。
這“醉君樓”兩旁,大紅燈籠高掛,匾額上也披着紅綢,倒是好不喜慶。
陸言裳擡腳跨過門檻,擡眼望去,裡面清幽雅緻,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被小二一路領上了二樓最盡頭的一間房,陸言裳的身影一出現,皆身着素衣的衆人便紛紛起身,以酒相賀。
陸言裳走近了,亦欲端起酒杯,回敬各位 ,忽然想起了腹中那塊肉。隨繼,手便越過酒杯,將茶杯舉了起來,笑道:“大病初癒,實在不宜飲酒,只好以茶代酒,望諸位見諒。”說完,便將茶一飲而盡。
衆官員點點頭,表示諒解,陸言裳隨衆人一同坐下。
吏部尚書何知原關切問道:“不知陸大人所患何疾,竟會暈厥於大殿之上?”
陸言裳桌子底下的手悄悄移到了小腹上——這胎兒這麼幼小,這麼脆弱,怎能經得起自己那般折騰?
它長在自己身體裡,與自己血肉相連,尋求到的唯一庇護,也只能來自自己……
陸言裳輕笑一下,回道:“實在是慚愧,太醫說是操勞過度,並無大礙!”
“哦,那陸大人可要保重身體啊!”
其他官員都點點頭道:“是啊,陸大人如今可是深受陛下倚重……”“那日,陛下可是十分緊張於大人……”“陛下宣了太醫院之首孫驊親自照看呢。”
正言談間,小二已經上了一桌子菜,接着,便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塗脂抹粉的美嬌娘走了過來。那美嬌娘揮舞着香帕,軟膩着聲音道:“何大人,我這‘醉君樓’剛開張您就帶着諸位來捧場,可真是給面子啊!花娘這就敬您和各位一杯。”說着,便拿起酒杯,斟滿酒,敬過,喝盡。
何知原有些曖昧得看了身旁的花娘一眼,道:“這幾位大人可都是貴客,花娘你可要好好招待呢!”說着,還向她別有深意得一笑。
花娘聞言低頭笑了笑,風情萬種得說道:“知道了,就來!”轉頭吩咐了身旁的小二,那小二便出去,片刻後,領來一排未及弱冠的……小倌!!
有儒雅的,俊朗的,天真可愛的……
列位大人分別挑了自己中意的放在身側,輪到陸言裳,他卻只能是笑着婉拒。
幾輪過後,看陸言裳都沒有挑到中意的,花娘湊過來道:“陸大人喜歡什麼樣的?儘管告訴花娘,花娘去幫你找。”
陸言裳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忽然想到什麼,故作遺憾道:“本官比較喜歡年紀大一點的,只可惜,花娘你這兒沒有。”
陸言裳說罷,便有些心虛得端起茶杯喝茶,花娘對着身旁的小二使個眼色,沒過多久,就進來一個打扮的同樣花枝招展的中年男子。
花娘拉着他湊近陸言裳,笑道:“陸大人,你看看,這個,你可喜歡。他叫鶴兒,今天剛來的!”
陸言裳把頭從茶杯後擡起來,對上了眼前之人袖子後面的那雙眼,一口水剛剛入喉,卻是被嗆住,開始不停得咳嗽,因爲動靜太大,肚子裡的孩子也歡快得踢騰起來。
見陸言裳微皺着眉頭,不予理睬,花娘責備道:“你看你,嚇到大人了,趕緊出去!”
話音剛落,卻見陸言裳伸出一手,道:“等一下!就、就他吧。”
“哎!好的~”花娘眉開眼笑得將那個鶴兒推過去,道:“還不趕緊坐在大人身邊,好好服侍。”
“是~”鶴兒低眉順首,嬌柔着嗓音,靠到陸言裳身邊,幫他拍拍背,心疼道:“大人沒事吧?”
陸言裳轉過頭來,一看到那個“鶴兒”,卻是又被嚇得不輕,只是一味轉回頭去喘氣。
“奴家知道奴家長得很一般,大人您不必這樣吧,太傷奴家的心了。”鶴兒一面幫陸言裳順氣,一面哀怨道。
這矯揉造作的音調,這故作嫵媚的姿態,這塗脂抹粉的臉,陸言裳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止住了想要嘔吐和揍他的衝動……
筵席過後,陸言裳留宿在了“醉君樓”,當然,一起的,還有那個鶴兒。
鶴兒看到陸言裳一言不發的獨自一人坐在桌子邊,便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眼前,嬌笑道:“鶴兒謝陸大人垂青……”
陸言裳緊緊捏住拳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問道:“你什麼意思?”
鶴兒愣了一下,隨繼掩脣笑道:“鶴兒年紀大了,以爲不會有人能看得上,誰知大人竟會將奴家留下來,奴家當然是滿心歡喜,感恩戴德啊!”
陸言裳繼續忍:“我是問,你在這兒幹什麼?”
鶴兒嘆口氣,哀泣連連道:“哎~自從陸大人將奴家拋棄之後,奴家無處可去,只好賣身於此,以求生存。可是奴家年紀大了,誰都看不上啊。”
明明是他自己離開……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講話?”陸言裳氣得有些無力道。
“奴家不這麼講話,要怎麼講話呀?做小倌的,不都得這般,才能俘獲官人的心嗎?”嬌滴滴得說完,還抽出帕子,在陸言裳面前揮舞了一下。
陸言裳終於氣得受不了,低下頭去,只是捂着肚子。
鶴兒靠近,眼光落在陸言裳凸起的腹部上,心想着,就知道你不捨得!
“哎喲~大人可要小心身子!”鶴兒把他的大手掌,放在陸言裳腹部,輕輕撫摸着,對着他的肚子,小聲道:“兒子啊,這麼久不在你身邊,有沒有想我?”
陸言裳聞言,不語,只是任他作爲,過了片刻,孩子真的就安靜了下來。
陸言裳這纔回過神來,故作嫌惡得將他的手推開,道:“你幹什麼?”
鶴兒媚眸一瞥,嘟着嘴脣道:“聯絡一下母子感情嘛!”
這話把陸言裳又是嗆得不輕,陸言裳禁不住又輕咳了兩聲。
鶴兒這才收斂了些,忙安撫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靜默片刻,陸言裳緩和過來,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跟我回家。”
鶴兒滿心歡喜,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