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易南正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玩遊戲。
學校裡發生的事彷彿幻影,誰也沒再提起。
然而那一句話卻成爲一道清淺的裂痕,慢慢橫亙在我們中間。
我們畢竟不是聖人,彼此的齟齬不可能如此輕易劃過。
晚上他做的特別狠,我耐不住罵他:“你滾,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不要拿我撒氣……啊……痛……”
我疼得冷汗直流,他突然停下來,趴在我背上輕輕說:“芙林,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就快下去……”我話還沒來得及說,他又劇烈動作起來。
我想罵你這個王八蛋,說一套做一套,真想玩死我啊。
背部一陣猛烈痙攣,眼前一道閃亮的白光,我手指緊緊掐住牀單,心神恍惚。
易南終於停止,卻賴在我背上不肯下來。
我恢復幾分精神,用力推他。
“重死了,你快滾下去。”
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地不動,“我累了,別和我說話。”
我想翻個身都困難,過了一會醞釀了五分力氣,猛地將他掀翻在地。
“哼哼,現在看誰是軟腳蝦啊。”
易南咕噥,“那還不都是因爲你……”
我惱羞成怒,咬牙切齒說:“你辛苦了啊,現在換我來辛苦,好不好?”
我還是起意先徵求他的意見,當然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我以爲他至少要反抗幾句,然而他卻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吭聲。
“喂,睡着啦,死啦?”我惡聲惡氣地問。
他還是不吭聲,不挪窩。
我沒好氣地跳下牀,費力將他拖到牀上。
“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季節,地下睡着很涼快麼?”
易南緊閉着眼睛,眉頭也緊皺着,依然默不作聲,卻不像是睡着了。
“不願意就說,你以爲我稀罕你麼?”
我不滿地咕噥,拾起被子準備裹裹睡覺。
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眼睛依然沒有睜開,眉頭皺得更苦了,可是話語卻清晰。
“好。”
簡短的一個字,似乎思慮良久,說得分外艱難,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我呆了半晌,總算意識到他真的同意了。不禁喜上眉梢,一個勁追問,
“真的真的,你真的願意,真的不後悔。”
我向來不是強迫人的主,自然要徵得當事人的心甘情願。
易南臉更紅了,依舊閉眼不耐煩說:“要來就來,哪那麼多廢話。”
雖然我們倆早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驀然換我主動,還是感到不好意思與不知所措。
在上面我只做過一次,還是在不清醒的狀況下。所以開始得分外艱難,好不容易做好準備工作進去了,我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易南的額頭則綴滿冷汗,想來痛得不輕。
我並沒有感到多舒服,只覺累得慌。慌忙趴在他耳旁輕輕說,
“是不是很痛,我們不要做了。”
易南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做你的,哪那麼多廢話。”
我怒了,發狠做了一會,見他疼得直抽氣,又心軟了。
好不容易忽快忽慢艱難無比地把這場SEX進行完,我們倆都筋疲力盡,躺在牀上誰也不願說話。
過了一會兒,易南說:“你TM技術太差了,疼死老子了。”
我鬱悶,半天說:“不好意思,那是平時鍛鍊的太少了。若是你不介意,我們可以經常練習。”
感到易南猛然打了個冷戰,我偷笑,也覺得沒意思。
“算了,累死了。我還不愛做巨耗體力的1號呢。”
說着話,感覺易南用手輕輕摸着我的頭髮。
以前我覺得他這種行爲巨像摸寵物狗,非常不爽。
可是在這個疲憊的夜晚,從他緩慢又溫和的動作裡,驀然感到絲絲溫情。
我享受地在他身上蹭蹭,真的像只寵物狗般縮起來。
他伸出雙手將我抱在懷裡,我想就像是抱一隻大娃娃吧。
他輕輕地親吻我的額頭,倒有點像狗狗親主人。
我迷糊地說:“別鬧……”在窗外吹進的冰冷夜風中沉入了夢鄉。
早上起來腰痠背痛,我一邊詛咒該死的體力勞動,一邊蹬易南。
“起來了,太陽都曬屁股了,我餓了。”
我向來不愛吃早餐,但懾於易南的良好健康習慣,與逼迫我與他一同健康。雖說我們倆都是不下廚房的主,早餐也理所當然由他包乾。
可是蹬了幾下,他只翻了個身,嘴裡不知咕嚕什麼。
我一個餓虎撲食趴在他身上,吼道:“起來了,太陽公公皺眉頭。”
易南生活習慣極好,早上一大早就會起來跑步。如今這樣叫都不起,我也不禁感到奇怪。
等我蹭上去便發現他身上很燙,我用額頭貼着他的額頭,才發現平時壯得像頭牛的人發燒了。
糟糕。肯定是昨晚我太累忘了處理導致發燒了,我不禁埋怨自己的粗心。
手忙腳亂地找藥,卻發現一向自翊從不生病的某人只准備了跌打損傷,感冒藥,胃藥……大都是跟我有關,就是沒有退燒藥。
我來不及感嘆,只好學電視上將他放平躺好,被子死死捂到脖根,拿根溼毛巾搭在他額頭上。
手忙腳亂做好這一切,下一步就該買藥了。
易南迷迷糊糊喚我名字,湊近一聽,他說,“技術差……你下去,下次換我上……”
“…………”
難得這種時候還念着這種事,我不禁爲他的粗神經感到無語。
一邊馬不停蹄去買藥,一邊給菊生打電話。
記得上會菊生髮燒,還是他氣定神閒囑咐我如何照顧他呢。果然一般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更麻煩。
電話那頭的菊生大概剛從夢中驚醒,聲音朦朦朧朧的,
“喂,芙林啊,什麼事?”
“易南發燒了,我想問買什麼藥好?”
電話那頭的菊生詫異,“發燒?他也會發燒?”
我心道,你就算心裡這麼想也不要說出來嘛。
“哦,你買某某藥就好了。然後還要……”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讓我不禁懷疑他學的是否護理專業。
嘿,狐狸嘛,就是搞護理的。
我自得其樂地想,一邊感謝他,一邊準備掛電話。
“芙林,你們昨晚是不是做過火了。”
對於菊生的洞徹事實,我顯得無法消化。半天吞吞吐吐說,
“是我不好。你也太神了,這都能猜出來。”
電話那頭的菊生沉默,半晌我正要問怎麼了,卻只聽見掛機的聲音。
我莫名其妙,不知怎麼把他得罪了。
等我買完藥一路思考着回家,只見易南依舊在牀上痛苦地躺着,被子裹在身上扭成了麻花。
我照着菊生的囑咐將易南處理完畢,累得渾身無力,只想躺着不再動彈。
忽聽電腦響,是新郵件送達的聲音。
我琢磨着這是誰啊,一邊依然不想挪窩。卻聽門外門鈴也響,我惱火地謾罵,
“來了,來了,催命啊。”
我蝸牛速懨懨地去開門,見是菊生穿着厚厚的黑色風衣,高高豎起的領子遮住了半張臉。
“你也發燒啊,怎麼把臉都遮住了。”
菊生對我笑笑,進門將風衣脫下。
他內裡僅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衫,配上修長的腿,真是秀色可餐。
我色狼般地在他腰上摸摸,“你減肥去啦,突然身材變好了。”
當然他以前也不胖,但是現在雖然穿着冬天的衣物,我也依然可以看出他的消瘦。
我用手肘蹭一下他,挑眉:“說老實話,是不是近來牀上運動做多了?”
菊生依然溫柔地笑着,聞言卻有些無奈,“別胡說,我看看易南怎麼樣了。”
“有我在,死不了。我給你倒杯茶去,不然我老媽又要說客人來了我連杯茶都不會倒。”
我很喜歡菊花茶的淡淡香氣,菊生也一樣。而當我從廚房端出菊花茶時,只見說看望易南的菊生站在電腦前,定定看着屏幕。
“怎麼了?”我奇怪地問道。
“邵華哥的郵件。”菊生輕輕說,他轉頭看着我,目光深邃。
我一愣,接着很自然地將菊花茶遞給他,說:“哦,郵件嘛,我收到得多了。也沒什麼,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有易南麼?”
“恩。”菊生應着,低頭喝一口茶。
“他的郵件你有看過麼?”
第一次我這樣恨菊生的洞明世事,頹喪地倒在沙發上,
“看又怎樣,不看又怎樣,有什麼區別麼?”
是的,菊生說的沒錯。我不敢看邵華哥的郵件,就像那時冰月給我的郵件一般,還靜靜躺在收件箱裡,被我刻意遺忘。
我是個優柔寡斷,舉棋不定的人。
既沒有勇氣果斷地將信件通通掃到垃圾箱去,甚至可以設個拒收。
也沒有勇氣一一看完,然後冷笑兩聲,置之不理,甚至回信過去說我的傷已結疤,揭過,一了百了。
傷還是傷,就算結疤了,揭過了,依舊有抹不去的痕跡。
那是刻在心底的烙印,我太懦弱,輕易不敢觸碰。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撫摸。
我只有每每呆呆坐在電腦前,看着那些令我又恨又痛的郵件,不知拿它如何是好,常常這樣就是一整天。
有時易南也看到了,但他從來不問。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對邵華哥的感情。也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也能感覺到我們倆之間還橫亙着一個人的距離,他誤會是菊生,而我無法解釋。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邵華哥是說,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會愛你。”
聽着菊生恍若夢幻的話,我空洞地笑了,我不知道經過了這麼久,心裡那久違的黑洞又擴散開來。
我雙眼木然看着前方,但我知道自己什麼也沒看清,“我會有自己新的未來,與他無關。”
我知道自己說着這樣的話,可是心裡卻痛如刀絞。我的愛人因爲我而發燒,正在房間裡痛苦掙扎,叫我又如何說得出背叛的話。
“新的未來?”菊生歪頭喃喃,他對我說出的話無法置信,甚至感到困惑。
他是最瞭解我的人,如今也感到困惑。
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困惑。
所謂新的未來,單薄的一句話,像一張薄薄的白紙,被命運之風四處吹拂,隨時有被穿透的危險。而它的歸宿,又在哪裡。
我不知道有句話叫“一語成讖”,但是那天以後,我的人生真的發生了巨大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