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帶來了海水的鹹腥,昏噩噩的房間不辨日夜,手臂下的牀單彷彿都沾染着溼氣,令人感到粘膩煩厭的騷擾。芙林昏沉沉地不知道躺了多久,其間似乎有人給他清洗身體,喂他吃東西,但他都沒有醒來。
彷彿將身體打碎重組,他第一次受這樣重的傷,猝然睜開的眼睛根本沒有焦距。
無神地打量着這個房間,最後將眼神定格在款款舞動的窗簾上。被風所動的窗簾,如何擺動都受着牽引約束,不自由的感覺,如同躺在這裡的自己。熟悉的海風的味道,卻不是熟悉的地點。這裡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城市,那個城市無論哪裡都看不到大海。
那個人居然如此有心機,甚至帶他離開了熟悉的家園。便篤定他無法逃跑。呵呵,他不禁自嘲地一笑。被直接注射入大量毒品的恐怖,被侵佔身體的羞辱,還有在他心上劃下的巨大傷痕,編織成一張巨大的黑暗的網,緊緊地束縛住他。他就是被狡猾的蜘蛛網縛住的小蟲子,一切盡在他人掌握。
芙林睜眼後不久,日常照顧他的人便進來了。看到他睜大的眼也不驚訝,只默默做完手頭的事便離開。芙林知道問他們也是白搭,乾脆也默不作聲,任他們擺佈。
下腹部依然隱隱作痛,應該是傷到內臟了。那個人真狠心,自己與他無冤無仇,卻下如此重手。只能總結爲,那個人,有着蛇一般的天性,陰冷暴虐殘忍。
自己如何會惹上這種暴君?任芙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理由。他只知道這個人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身上縈繞着的黑暗,濃稠如同深沉的河流,一路墜着他下墮。
再想起那人注入自己血管的毒品,芙林不禁戰慄。肌肉注射最容易上癮,那個人是故意的,他想要控制自己。可是對於他的動機,芙林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胡思亂想一番,反而令自己更糊塗了,猝然發現沒有開燈的房間暗下來,絲線般的陽光退出了屋子,夜晚降臨了。
芙林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果然,似乎是驗證他的猜想,那個男人進房了。
下意識朝後縮去,卻讀到那人眼裡的戲謔和輕蔑。何必再被人看不起,芙林反而挺直了身體,對上他灼灼的眼神,又慌亂地低頭。下一刻被一隻手強擡起下巴,看進那個人佈滿血絲的眼睛,充滿了煩躁與暴亂。
被他狠狠地奪去了呼吸,用咬齧的力道,芙林恐懼地瑟瑟發抖,奮力掙扎。畢竟是男人,拼死掙扎的力氣也不小,終於將那個人推開。芙林平復着急劇跳動的心臟,恐懼溢滿了眼眶。那個男人嘴裡溢滿了瘋狂的味道,彷彿一雙巨大的手,在將他朝深淵拉去,挑動着他的神經,令他戰慄。
那個人顯然沒有預料到會被推開,驚詫過後,眼眸裡便抹上了一層更濃厚的黑,陰冷地令人發抖。芙林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朝後退去,可惜房間只有那麼大,很快就靠了牆。
“你……究竟是誰?爲什麼將我關起來?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終於爆發式地喊出來,要是在繼續打啞謎下去,芙林都要精神崩潰了。
然而那人並不想回答他,只是冷冷一笑,從容不迫地拉開房間裡一個立櫃的抽屜,赫然取出一副注射器。
芙林的眼睛頓時瞪大,恐懼地一眨不眨盯着注射器。他太害怕那種東西了,簡直可以奪去所有神智。然而那個人卻是那麼沉靜地就在他的面前,用注射器吸入了可以令他神經末端都爲之戰慄的液體,脣角很自然地抹上一朵殘忍的笑。
他是獵人,狩獵自己的人。芙林腦中驀然冒出這個想法。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我是主宰你命運的主人。”沉默的男人終於說出今天第一句話。
彷彿小說對白一樣的答案,芙林想笑卻無力。他害怕那支注射器,他想要逃開,但他更知道這只不過是徒勞。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芙林喃喃,重複着問話。他不相信那個人只是單純地看了視頻想要佔有自己的身體。這個身體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貪戀的,他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噓……別說話。”那人俏皮地用手指放在脣邊做了個住嘴的動作。然而他手中擎着的針管卻一點都不溫柔,漸漸靠近了芙林的身體。
——若是無法全身而退,他寧願玉石俱焚。
芙林發出一聲恐怖的嚎叫,飛身朝房間裡唯一的窗臺撲去。他在賭,那裡可以跳下去,即使會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命運又一次與他開了玩笑,他雖然撲入了窗臺,卻發現那窗臺外面居然裝着雕飾着薔薇花枝的鐵欄。那人果然做了萬全準備,連自殺的機會都不給。
“你可真是好樣的。”那人的腳步身在身後響起,“看來我以前小看了你,居然有尋死的勇氣。可是自殺的方法有很多種,你要不要都嘗試一遍。”
芙林不想回頭看他,就這樣倒在了窗臺旁。
那人從後面抱起他軟綿綿的身子,擱在了窗臺上。“過勞死也是一種死法,要不要嘗試一下?在牀上也做膩了,換個地點也不錯。感謝你啊——”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感受到懷中人的戰慄,那人彷彿享受般發出夜梟般的笑聲,靜夜裡聽來分外刺耳。
芙林的臉被壓在了鐵欄上,月光倒影在他的眼底,伸出手去,便能觸摸到自由的空氣。可是他自由的世界卻隕落了。身上薄薄的睡衣褲被撕裂,然後一隻手指在體內擴張,接着又是一指,再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