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沉。
蕭文昊已喝的爛醉,手心緊緊地攥住寧染的,頭也歪到她的肩膀上,讓她根本掙脫不得。
她無奈,只得打了輛車,想把他送走。
上了車她纔想起他的家裡可能住着些什麼人,於是讓司機臨時轉了方向,在城市裡繞了大半個圈後,停在一家酒店門口。
連拖帶拽的把他拉到房間的大牀上,又去了領帶和外衣,寧染氣喘吁吁地坐在牀邊。
想到他睡覺不喜歡太安靜的環境,她又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對面的電視。
電視機裡放着亂七八糟的八卦新聞,寧染也沒有管,去倒了杯熱水放在他的牀頭。
站起身來,她剛要走,一個畫面卻忽然定住了她的視線。
新聞里正在播一個慈善拍賣會的場景,譚惜的臉在畫面上一閃而過。接着,鏡頭就對準了一條放在展臺上的鑽石項鍊。
“周先生出1500萬!”
忽然,鏡頭一轉。
寧染看到主辦方和譚惜握了握手,旁邊那個叫做曾彤的女人就接過了那件珍貴的拍賣品,無數鎂光燈此起彼伏。
接着,鏡頭前出現了一個女娛記:“大家都看到了,今晚的紅鑽‘火吻’由這位來路神秘的譚小姐以天價購得,聽說譚小姐和遠夏集團的少當家周彥召先生交情匪淺,而今晚,周先生就在這座遊艇上哦!當然,倘若這是周先生授意的,那也無可厚非,遠夏集團近年來,一直積極參與各項慈善活動……”
之後的溢美之詞,寧染已經沒有心思聽下去了。
她下意識地轉身,看了眼牀上酣睡的蕭文昊。
她記得清清楚楚,他說,明天之後,周彥召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佈置了什麼手段,但她也明白,“消失”的意思是什麼。原本,周彥召跟她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她也沒有必要去關心。
可是,現在譚惜就跟他在一起。他們的命運已然是息息相關,而她,又怎能坐視不管?!
咬了咬脣,寧染摸出自己的手機,找到譚惜新換的號碼,沉默着打了這條短信:“明天,不要跟周彥召在一起,危險。”
……
夜深了。
周彥召漸漸醒來,看到遠遠縮在牀角的她,那種蜷伏的姿勢如同受了傷的小貓。
他的心忽然慄了一下。
這段時間,他已經盡了一切努力去彌補,想盡了一切方法,小心翼翼的妄想將碎掉的一切重新粘貼起來。可是爲什麼?每一次,他的修補都會被輕易的打碎?
撫摸着她的長髮,一遍又一遍,他的心卻始終不安穩。
該怎麼找回最初的那種感覺?
他閉了閉眼,她曾送他的那幅畫又倏然掠入了腦中。
再睜眼時,譚惜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烏黑的發披散着,有海的波光透過窗子細細地揉在上面,又映在她赤裸的胸前,如同熒光描畫的紋身。
靜謐又誘惑。
“醒了。”周彥召靜靜地望着她,似乎不願把眼移開。
譚惜還有些惺忪,她疲憊地靠在枕頭上,啞着聲音說:“你一直看着我,我想睡都難。”
耳際泛起一抹暈紅,周彥召背過身,聲音卻依舊清清冷冷:“既然醒了,就起來吧。”
譚惜這纔算真的醒了,一下子坐起來:“天還沒亮呢,去哪?”
“看日出。”
“天陰沉沉的,會有日出嗎?”譚惜她睜大了眼睛,還有些不太相信。
這大半夜的,去哪看日出?
周彥召卻語氣平靜,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們去山上看。”
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譚惜只得起身穿衣,一邊穿,一邊有點哭笑不得地說:“哪座山?”
“岐山,北海望。”漫步到窗口,周彥召靜靜地望着不遠處那座低矮的山脈。
那是孕育着他的地方,也是他母親存在過的唯一證明。只要看着那裡的時候,他的心,才能夠平靜一些。
手腳麻利地將自己收拾好了,譚惜不解地走過來:“我們不是在海上嗎?”
“已經泊回岸邊了,車在上面等着我們。”周彥召轉身,摸了摸她的臉頰,指尖卻涼得像霧。
譚惜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可是……”
“剩下的事情,曾彤會處理,現在就走吧。”可是,周彥召依舊不由分說地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緩緩走出了窗戶。
他們誰也沒注意到,門關上的時候,手機正在漆黑的方寸中閃個不停。
……
天公不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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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往山上開了一半,天便開始打雷。
寂靜的山崗裡,轟隆隆的雷聲格外震耳欲聾,譚惜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兒,眉頭也微微蹙起:“不如,我們找個地方避一避吧。要下雨了。”
正說着,雨已經落下來,簾幕一邊鋪灑在灰暗的視野裡。
“已經下了,我們就在車裡,有什麼好避的?”周彥召打開與前面司機的隔音板,平靜地說着,“往回開吧。”
“可是,下雨天走山路,不安全。”天地間蕩起白茫茫的雨霧,譚惜將脣咬了又咬,心猶疑着,又跳得極快。
周彥召吻了吻她蒼白的額頭:“你要相信老鄭,他車技很好。”
雨越下越大,石子般砰砰地砸在玻璃上。
那樣尖銳的聲響,倒讓譚惜的心也跟着一顫。
她已經三番四次地提示了他,也阻止了他,然而……
難道,這是命中註定的嗎?
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譚惜抱着肩膀,忽然覺得冷,好在身側的人微微攬住了她的肩。
她回頭,看着他清冷卻暗含關切的臉,脣色漸漸發白。
周彥召卻似乎根本沒有看出她的異樣,打開與前面司機的隔音板,他淡淡吩咐說:“開得慢一點,譚小姐不舒服。”
“好的。”司機應着。
可是,車速並沒有慢下來,反而卻更快了,在崎嶇的山路上慌亂地劃出幾個彎弧,幾次差點跌下去!
車內猛然一陣顛簸,譚惜的臉色更白了,踉蹌中周彥召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怎麼了?”
“周先生,車子……車子好像被人做了手腳!”司機慌亂驚恐地從駕駛位回頭,滿頭大汗,面色慘白,“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
“快想辦法停下來!”望了一眼霧濛濛的山色,周彥召的神色變得冷峻。
雨越下越大,司機緊張萬分地喊着:“停不下來,雨天路太滑——”
“轟——”
驀然間,車輪好像碾上了一塊巨石,車身在劇烈的顫抖中,轉移了方向,直直地撞上了堅硬的山壁。
雨水的潤滑下,車子並沒有因爲碰撞而就此停止,它只稍稍頓了一下,又飛速地向後退去。
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快得如同是電影的快進盡頭,忽然間,滿世界都是刺目的白光!
炫目的白色中,譚惜閉上眼,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景,只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一股力量緊緊地壓制着。
恍惚中,她微微睜開眼,卻看到周彥召那張的清俊臉,就近在咫尺。
“別怕!”他的聲音那麼低沉安穩,他的手臂又是那麼得強勁有力。
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譚惜再度閉上眼。
蕭文昊的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般,在耳畔盤旋不止:“譚惜,你不是一直想要報復他嗎?你不是想要跟我合作嗎?”
“現在就有一個報復他的最好機會。你把他騙上游輪,只要一個晚上的時間,你的林斐揚是怎麼被他害成那樣的,他就會是怎麼死的。”
伸出手,譚惜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一瞬間心如刀割。
我不能對不起斐揚。
也無法做出殺死你這樣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一命償一命,讓我們一起死吧。
讓我們死在一起吧。
只有這樣,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孽緣才能真正地一筆勾銷吧?
眼淚不住地下墜,感知他越來越緊的擁抱,譚惜咬緊了下脣。
又是一記猛烈的碰撞,車子如同滑滑梯一樣向下滑出,整個世界都在失重、旋轉、碰壁、翻滾。
然後是黑暗。
深深的深深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