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快到凌晨兩點,張麗還沒有睡,正一臉憂慮的坐在沙發上,見陸山民回來,才總算鬆了口氣。
“你總算回來了”?
“怎麼回事兒”?
張麗朝以前陳坤住的房間指了指,房門緊閉,門縫中透出燈光。
陸山民下意識握緊拳頭,警覺的問道“有人”?
張麗點了點頭,“下午你走了之後,有一個奇怪的人找上門來,說是要租房子。我本想和你商量一下,就叫他明天過來,但他硬是不走,當下就把幾個大行李箱搬進屋裡,還說非要見你”。
“見我”?陸山民更眉頭緊皺。“這人腦袋不會有病吧”?
張麗擔憂的點了點頭:“那人看起來的確不太正常,所以我一直不敢入睡,等你回來”。
陸山民正準備走過去敲門,一探此人真面目。房門打開,人還沒出來,聲音已經先傳了出來。
“書法家,你可回來了”。
陸山民正奇怪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一個蓬頭垢面,頭髮半白,鬍子拉渣,帶着厚厚眼鏡的男人走了出來。
兩人相互瞪大眼睛盯着對方,異口同聲:“是你”!!
張麗奇怪的看着二人,“你們認識”?
兩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奇怪男子手裡拿着陸山民寫的招租廣告,繞這陸山民看了一圈,不可置信的問道,“這小廣告是你寫的”?
陸山民詫異的點了點頭,“是我寫的”。
男子皺着眉頭直搖頭,“不像啊”。
“大、、、”陸山民正準備張嘴說話。那人趕緊擡手,“打住,不許叫我大叔,更不許叫我大爺,我今年纔剛好三十歲”。
“三十歲”?陸山民和張麗都驚訝不已,此人雖然沒有深深的皺紋,但頭髮半白,就連邋遢的鬍鬚也夾雜着不少白色,雖說不至於年齡很大,但也不可能才三十歲吧。
見二人一臉懷疑的表情,男子乾咳一聲“沒見過少年白頭嗎”?
接着又怔怔的看着陸山民,看得陸山民心裡直發毛。“我叫左丘,今年三十歲,是個作家”。
“作家”?陸山民和張麗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
左丘看着陸山民說道:“我是看見招租廣告的字才找過來的,本以爲會是個頭髮花白的大書法家,沒想到會是你”邊說還邊搖頭,“不像,不像,你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知識分子啊”。
陸山民再次打量了一番左丘,心想,你的樣子也不像個作家呀。
三人互相介紹完畢,在確認左丘不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之後,陸山民和張麗纔算是放心了下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陸山民早早起牀,做完例行的練字打太極遊功課,從張麗那裡借來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帶着忐忑的心情朝着巷子外走去。今天,將是陸山民邁入大學課堂的第一天。
走出民生西路,往西走出大概兩公里的路,陸山民看到了高大的門楣,上面寫着‘東海金融高等專科學校”。站在學校門口,陸山民看着那一行鎏金大字怔怔出神。只是看到高大的門頭,就已經深深感覺到了莊嚴和肅穆。還沒踏如校園,文化和知識的氣息就已經撲面而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學,能讓村支書感動得流淚,能讓摳門兒村長放好幾裡地鞭炮顯擺的大學。站在這裡就已經激動萬分,白靈所在的東海大學是東海的最高學府,那裡又該是怎樣的景象。
“陸山民。”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陸山民的思緒。
尋聲望去,校園裡面不遠處,一身淡藍色連衣裙,肩上挎着一個淡粉色挎包,長髮飄飄的曾雅倩正朝這邊招手。
“快進來啊,愣着幹嘛。”
陸山民笑了笑,平復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氣,一步跨入。從未上過初中和高中的山野村民,一步跨入了大學。
柏油路鋪就的主幹道寬敞乾淨,兩側高大挺拔的香樟樹匯聚成林,學校的教學樓並不高,在林中若隱若現,顯得莊重而神秘,恰能勾起一探究竟的**。聽曾雅倩學校佔地面積很小,只有幾十畝,不過在陸山民看來,這已經很大了,起碼頂得上十幾個馬嘴村小學。這裡聽不見汽笛聲,聞不到汽車尾氣的味道,看不到茫茫人海。一牆之隔,滿眼的翠綠,撲鼻的香樟,恍若進入一方世外桃源。
安靜,雖然馬上就是上課時間,路上不少揹着書包或者拿着書本的學生,但一點也聽不到牆外那種吵雜的聲音。還有一樣東西是牆外看不見的,‘書’,這裡的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行走的路上,都帶着書。和曾雅倩並肩而行,融入來往的學生之中,恍惚間,陸山民竟有一種自己也是這裡一份子的錯覺。
陸山民就像劉姥姥走進了大觀園,東瞧西望,滿眼都是新奇,滿心都是興奮。曾雅倩就充當了導遊的角色,這邊是荷花池,早上有不少學生會去那裡背英語單詞;那邊是樟樹林,是情侶們最佳的約會地點;那邊是圖書館,裡面都是些老掉牙的藏書。那裡是籃球場,不少花癡喜歡去那裡守株待兔釣帥哥;那邊是學生食堂,全是些大鍋菜,難吃死了。
第一教學樓的階梯教室炸開了花,校花和一個陌生男生正有說有笑的走在學校主幹道上,這是大一金融系這幾個月來最大的爆炸性新聞。長久以來,金融系的男生都在討論曾雅倩的美貌和家世,認爲家世和相貌高人一等的男生卯足了勁兒想吃下這朵美麗的鮮花。更多識時務的癩蛤蟆只能臆想一下,感嘆能成爲曾雅倩真命天子的男生該是多麼的好運。至於女生大多隻能羨慕嫉妒加上恨了。
駱成滿臉鐵青,拳頭握得咔咔作響。第一次見到曾雅倩就被她的美貌和氣質深深吸引無法自拔。駱成也算出身於富足之家,家裡有別墅有豪車,自身也長得不錯,一米八的身高,自小學習跆拳道,身材勻稱。自問完全能夠配得上曾雅倩,可是明裡暗裡表白了好幾次,曾雅倩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更別說能給他一個笑容。聽到她正和一個陌生男生有說有笑,頓時醋海生波,氣得面色蒼白。
走到到教室門口,陸山民緊張得能聽到心跳的聲音,雙手也不自覺的滲出了汗水,愣愣的站在那裡沒有跨進去。
曾雅倩呵呵一笑,“你不是說在山裡打過大黑熊嗎?這就害怕了”?
陸山民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汗,“不是怕,只是有些緊張。”
曾雅倩一把拉住陸山民的胳膊,一步跨入教室。
“嗚,呼,噓”二人走進教室,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女生覺得不可思議,男生則羨慕嫉妒恨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
駱成眼冒血絲,怒目圓睜,緊緊的瞪着陸山民和曾雅倩,雙拳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曾雅倩一向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的心態,沒有理會同學們的起鬨。昂首挺胸拉着陸山民徑直走向第一排關悅的位置,曾雅倩已經提前囑咐關悅在第一排佔了兩個位置。
關悅以及曾雅倩的幾個室友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二人坐下後,關悅附到曾雅倩的耳邊:“感情你讓我到第一排佔位置,是爲了這位燒烤帥哥”?
曾雅倩撇了一眼關悅,“不可以嗎”?
關悅眉頭微皺,“雅倩,平時開開玩笑就算了,難不成你還動真格了”?
曾雅倩掐了一把關悅的大腿,“把你那張八卦嘴給我閉上”。
盯着陸山民和曾雅倩的背影,駱成拿起桌上的書本徑直走到第一排,拍了拍陸山民旁邊一個眼鏡男的肩膀,“到後面去”。
能和校花這麼近距離的坐在一起,眼鏡男正處在心花怒放之中,正想發火哪個不長眼來破壞老子的好事兒。擡頭一看,趕緊硬生生把火給憋了回去。駱成是誰,別說金融系,就是整個金融高專也是赫赫有名。不僅長得帥,家裡還很有錢,開學第一天就開了輛寶馬來上學,還聽說他自小練習跆拳道,一個人可以輕鬆放倒三五個人。仗着家裡有錢,出手大方,整個金融繫有不少男生都是他的鐵哥們兒。這樣的人,可不是他這個小城市普通家庭出身的人能夠惹得起的。
坐在陸山民身旁,駱成冷笑一聲“朋友,哪個系的?”
陸山民沒有問答,倒不是故意讓他難堪,實在是太緊張,整顆心都噗通噗通的跳,再加上教室裡本就有些騷亂吵鬧,根本沒聽到駱成的問話。不過在駱成看來,這是一種無視,是一種羞辱。強壓着心中的怒火,提高聲音狠狠的說道:“整個金融高專,還沒有誰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陸山民轉頭,看着一臉憤怒的駱成,滿臉疑惑“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我不是金融高專的學生。”
駱成呵呵冷笑,挑釁!這是**裸的挑釁。
駱成緩緩的伸出右手,“我叫駱成,怎麼稱呼”?
對方眼中的敵意很濃,濃得恨不得生吃了自己,陸山民很是莫名其妙,出於禮節,還是迴應的伸出右手。
兩手握到一起,陸山民眉頭微皺,駱成滿臉冷笑。
上課鈴聲響起,一位頭髮花白,帶着厚厚鏡片,身穿白色襯衣的老教授走進了教室。
駱成臉上笑意更濃,拉着陸山民的手放到課桌之下,手上青筋暴起,狠狠的加力。
老教授拿着課本在講臺上啪啪拍了兩下,教室裡因陸山民和曾雅倩而起的八卦聲才漸漸消失。
老教授扶了扶眼鏡,在教室裡掃視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這羣兔崽子今天表現不錯,上了一學期的微觀經濟學,第一次人這麼齊。”
老教授的出現讓陸山民熱血沸騰,甚至都忘了駱成的存在。大學教授,這絕對是屬於傳說中的人物,如果說大學是神聖的殿堂,那麼教授無疑是殿堂頂部那顆最耀眼的寶石。這種人物以前只是聽過,連在電影裡都沒見過,這種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激動之下,手上力道不自覺加大。
正等着陸山民當衆出醜的駱成感覺到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緊接着就是鑽心的疼痛。額頭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滿臉通紅。駱成咬着牙,暗自告訴自己,‘我是不會輸給你的’。
回想今天的所見所聞,第一次走進大學校園,第一次坐在大學課堂,更是見到了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大學教授,越想越激動,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的越來越大。
“放手。”駱成終於忍受不住手掌傳來的疼痛,咬着牙低聲說道。不過陸山民此刻的心思全集中在講臺上的教授身上,猶如封閉了六感,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
“啊”!!駱成終於忍耐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整個教室聞可落針,齊刷刷的全都看向這邊。老教授的粉筆剛觸及黑板,咔,粉筆斷了。
老教授轉過頭,眼鏡掛在鼻子上,低着頭看着駱成,“咆哮課堂,當我老頭子死了嗎?”
駱成漲紅着臉,右手不住顫抖,冷冷的看了一眼陸山民。“馬教授,我腸炎犯了”。
老教授走下講臺,仔細的打量駱成,滿臉通紅,額頭密佈汗水,顯然是疼得不輕。
“腸炎可大可小,趕緊去校醫院”。說完再次走上講臺。
駱成咬牙切齒的狠狠瞪了陸山民一眼,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陸山民看了看右手,朝駱成的背影投去一抹歉意的眼神。轉頭輕聲問曾雅倩:“我是不是把他得罪了”。
對於剛纔發生的一切,近在咫尺的曾雅倩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她並不認爲駱成會是陸山民這個兇猛獵人的對手。雖然同是富二代,曾雅倩很是看不起駱成那樣仗着有幾個錢就自以爲老子天下第一的富二代,更何況駱成就像一隻討厭的蒼蠅,整天在她身邊嗡嗡作響,早就想一巴掌扇死他。
曾雅倩幸災樂禍的笑了笑,“不用理他”。
老教授在黑板上寫下‘顯示偏好理論’幾個字,“這堂課我們就講這個,不過開始講課之前,我想先提幾個問題,看看上一堂課你們學得怎麼樣。”
老教授眼睛在課堂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陸山民身上,然後點了點頭。
陸山民朝前後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忐忑的看着老教授。
“別看了,就是你。”老教授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陸山民緊張的看了看曾雅倩,曾雅倩報以淡淡的微笑。
陸山民無奈的站起身來。
“這位同學,你給大家回顧一下微觀經濟學的歷史淵源。”
“我不知道。”
老教授“啪”的一巴掌拍在課本上,“叫我怎麼說你們,你們父母花錢把你們送到這所破學校來,就學到了‘不知道’三個字,你知道什麼?長得有點人樣的一天就知道泡妞兒,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知道躲在寢室打遊戲。”?
陸山民滿臉羞愧的低下頭,手心全是汗。
“旁邊那位女生,你來給大家說說”。
曾雅倩緩緩的站起身來,“微觀經濟學的歷史淵源可追溯到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阿爾弗雷萌馬歇爾的《經濟學原理》。20世紀30年代後,英國的羅賓遜和米國的張伯倫在馬歇爾的均衡價格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廠商均衡理論,標誌着微觀經濟學體系的最終確立,這個體系主要包括:均衡價格理論,消費經濟學,生產力經濟學,廠商均衡理論和福利經濟學。”
老教授微笑的點了點頭,“都坐下吧”。
陸山民轉頭看向曾雅倩,她說的那些東西完全聽不懂,只覺得應該很高深。以前只認爲曾雅倩的最大優點是長得漂亮,最大的優勢是家裡很有錢。現在才認識到自己與她的差距不僅僅只是表面的物質,更有內在的學識,這種差距讓他產生了一種無法彌補的無力感。
整堂課,陸山民聽得頭疼欲裂。老教授嘴裡講的那些‘觀望理論、遺憾理論、模糊模型’,特別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外國人名字,更是讓陸山民連記筆記都不知道該怎麼記。
筆記本上滿滿都是字,陸山民不知道到底哪些有用哪些沒用,更不知道把老教授講的每一個字都記錄下來又有何意義。只是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好好上完這堂課,不管能不能聽懂。
陸山民不知道在他奮筆疾書的時候,講臺上的老教授不止一次向他投來欣慰的微笑。金融高專的學生,大多都是高中時代學習墊底的學生,本就不太愛學習,在金融高專教書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記筆記能記得如此認真的學生。
陸山民的奮筆疾書自然也吸引了曾雅倩的注意,歪着頭朝陸山民的筆記本看去,先是震驚,一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竟然能寫出這麼一手好字。當繼續看陸山民所記得內容,曾雅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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