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遠處走來的陸山民,彌勒佛男子心中微微震動,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能清楚的看到他邁出的步子和微微擺動的手臂,他走路的姿勢很隨意,沒有龍行虎步,也沒有昂首挺胸,甚至是看上去有些散漫。
但是,卻莫名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
哪怕彌勒佛男子見慣了京城的大場面,也心生一絲不安。他目不轉睛的盯着陸山民,想從中找到那一絲不安的源頭,但始終不得蹤跡。
對方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報之一撇,很尋常的一看,心中那一絲不安更甚。
轉頭看了眼王元開,後者面帶微笑,神色平靜,絲毫沒有異樣,再看向已經走到近前的陸山民,還是之前那個陸山民,剛纔莫名而來的不安又莫名的散去。
“哈哈哈、”英俊男子笑呵呵的迎上去,一手扛着球杆,一手搭在陸山民肩上。
“這個高爾夫球場很偏僻,不像城裡人山人海,山民兄弟,你太冒失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的投資豈不是都得打水漂”。
陸山民笑了笑,“別說現在沒人殺我,即便有,能留住我的人也不多了”。
“這麼自信”?
“這點自信都沒有,哪敢與幾位合作”。
英俊男子哈哈大笑,“元開兄,我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王元開上前走出幾步,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面帶喜悅的點了點頭,“人最難得的是每逢大事有靜氣,你現在的狀態比之前更好”。
陸山民笑了笑,開玩笑的說道:“壓力是前進最好的動力,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攀上高峰,一定得好好感謝一路上形形色色的攔路虎”。
彌勒佛男子淡淡的看着陸山民,“壓力確實是個好東西,不過那得看對誰,對你來說是助力,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即使要不了命也得被壓瘋,所以說什麼危機即是轉機之類的話,都是些正確的廢話。能扛住的人不需要聽,扛不住的人聽了也沒用,你很不錯,屬於前者”。
陸山民看向這個長相和睦,說話卻老是冷冰冰的大胖子,突然覺得以前小看了他。
“所以你們可以放心跟我合作”。
“聽元開兄說你父親選擇了放棄”?
“他現在說了不算”。陸山民微笑着說道。
彌勒佛男子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不喜歡陸山民的笑容,太過自然放鬆,不像一條狗該有的笑容。
“據說你一向重情重義,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孝義兩難全,那麼多爲我死去的人,豈是一個消失幾十年的人出來說句話就一筆勾銷的人”。
王元開微微搖了搖頭,“山民,現在和之前的情形不同,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說着看了一眼英俊男子和彌勒佛男子,“你放心,即便你現在選擇放棄,我擔保他們不會找你麻煩”。
彌勒佛男子眼皮跳了一下,而後猛的瞪大眼睛,“王元開,你這話說得就有些不負責任了吧”。
英俊男子也咳嗽了一聲,“哎呀,好不容易找到件好玩兒的事情,現在正在興頭上啊”。
陸山民笑了笑,“元開兄,我們山裡人最講誠信,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們爲我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踏入進來,我又怎麼能讓你們空手而歸”。
王元開無奈的苦笑一聲,“我就知道勸不住你”。
英俊男子重重的拍了一下陸山民的肩膀,“這纔對嘛,錢不錢不重要,我最討厭不講誠信的人”。
說着壓低聲音說道:“山民兄弟,大家同心協力幹大事,最重要的就是敞開心扉,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陸山民笑了笑,“既然都說了要敞開心扉,自然是有問必答”。
“嘿嘿,痛快”!“山民兄弟,我一直有個疑惑,你到天京來的時間並不長,你是怎麼認識韓瑤、魏無羨、呂松濤、田衡以及元開兄等人的”。說着眨了眨眼,“你可千萬別說是機緣巧合”。
“當然不是”,陸山民坦然的說道,“我早在來天京之前就派人進入天京,他們有針對性的幫我收集了大量豪門貴胄子弟的信息”。
陸山民歉意的看着王元開,“元開兄,實不相瞞,早在魏無羨帶我去一品閣之前,我就知道你”。
王元開聳了聳肩,無所謂的笑道:“我早猜到了”。說着頓了頓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像我這種向來低調的落魄子弟,他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嗯,我也很好奇,要知道我們這些人的信息,說難不難,但說簡單也不簡單,如果不是圈內人或者有很強洞察力的人,哪怕是對面而過也發現不了”。英俊男子接着說道。
彌勒佛男子看着陸山民的眼睛,淡淡道:“聽說你在東海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想不到也有這樣的高人”。
陸山民神色平靜,淡淡一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陸家與你們相比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門小戶,但好歹曾經也短暫的闊過,我想是有人暗中相助吧。而且,不管是影子也好,還是戮影也好,這兩方把我當棋子過招,背後又怎麼可能毫無動作,不正面出面,這些事情上動動手腳到不是不可能”。
王元開三人對視一眼,剛纔的一番試探是想印證一下當年給他講故事的那人,不過聽陸山民這麼說,更加印證了那人與陸山民沒有關係。
“山民兄弟,我們並不是懷疑你,請你別介意”。
陸山民搖了搖頭,“元開兄,你爲了我付出得已經夠多了,這麼說叫我情何以堪”。
彌勒佛男子撇了陸山民一眼,“既然做了決定就放手去做吧,記住,你很值錢,別死得太早”。
陸山民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攪各位打球了”。
“我送你一程”。王元開將球杆扔給英俊男子,和陸山民肩並肩走去。
英俊男子揮了揮手上的球杆,說道:“你剛纔怎麼了,眼神有點反常啊”。
彌勒佛男子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淡淡說道:“他是一頭猛虎,一頭懂得蟄伏隱忍又不失傲氣的猛虎”。
英俊男子抿嘴笑道:“不是猛虎又怎麼有資格站在我們面前說話”。
“你不覺得他與我們不是一類人”?
“胖子,你說的不是廢話嗎,他是什麼出身,我們是什麼出身,能是一類人嗎”。
“我不是指出身”。
“那你是指什麼”?
彌勒佛男子眉頭微皺,“我們愛財惜命,但他偏偏不屑一顧。愛財惜命的人,用利益可以誘惑,用生命可以威脅。但這兩條繩子拴不住他,這樣的人最難掌控。我不喜歡這種人”。
英俊男子呵呵一笑,“這種人啊,又討人喜又討人厭,我都有些捨不得殺他了”。
彌勒佛男子轉頭看向英俊男子,“原來你早就打定了卸磨殺驢的主意”。
英俊男子聳了聳肩,“你剛纔不是說了嗎,不要錢不要命的人難控制,我再喜歡也沒用啊,人不能感情用事吧”。
“想殺他不容易,等到時候就晚了”。
英俊男子呵呵一笑,“所以啊,我們現在就得開始做準備囉,在給他鋪路的同時,該挖坑的挖坑,該拆橋的拆橋”。說着猛力的揮出一杆,將腳邊的高爾夫球打入樹林之中。“總之呢,要讓他有去無回”。
彌勒佛男子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相比之下,還是吳崢更討人喜歡”。
“嘖嘖,那傢伙看着就討厭,不過呢,勝在有野心有追求,目標單一純粹,不像陸山民這小子這樣情感複雜難以掌控,哎,果真是世事兩難全啊。喜歡的不能留,討厭的卻不得不留”。
彌勒佛男子從精緻古樸的雪茄盒裡取出一支雪茄點上,“我現在擔心的是王元開,自從接觸上陸山民之後,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他”。
“你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一個能夠把野心和慾望掩藏得大佬們都看不出來的人,我們能看到想到的,他會想不到”?“我現在反而擔心的是陸山民這小子是否看穿了王元開”。
彌勒佛男子眼睛眯成一條縫,“你太高看他了吧”。
“我們可以看不起人,但絕不能小瞧了人。你忘了剛一見面他說的話了嗎,壓力是推着他前進的動力。我們雖然天生起點高,心智和見識比他早熟和寬廣得多,但是,捫心自問,我們經歷的生死和挫折有他多嗎?一次次死中求生,就算是塊頑石也打磨得光滑圓潤了”。
彌勒佛男子深吸一口雪茄,“你剛纔不是也說王元開的城府極深嗎”?
“所以啊,還是剛纔那句話,我們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別人的事情操心也沒用”。
王元開將陸山民送到會館門口,淡淡道:“他們這樣的人心氣極高,免不了要受些氣,你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王哥,你放心吧。放在以前,我早就甩頭走人,但是現在,我的棱角早已被抹掉了”。
王元開笑着搖了搖頭,“你啊,外表抹去了,骨子裡還是一樣。不過這樣很好,華夏哲學的精髓就在‘外圓內方’四個字,你是展現得淋漓極致了”。
“王哥你過獎了,我這邊很快就會有動作,你們這邊也可以開始行動了”。
王元開點了點頭,“你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我們已經整理出了一份關鍵人物的名單,都是各部門的要員,他們手上都多多少少掌握着四大家族的一些可左可右的資料,只要這幾家出現倒塌的跡象,他們就會沒有那麼大的顧慮,到時候憑着我們三個的身份,再運作一番,不過就是牆倒衆人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