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航對子琛的怨恨已經這麼深了。
洛然緩下神色,“一航,爸爸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是……”
“媽媽,如果你一定要說這個話題,我能不能回房間裡做作業?”小一航板起臉,小小的模樣完全不掩飾心裡的反感。
這就是孩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一航,你不想聽媽媽的秘密嗎?”洛然跟他對視。
小一航別過臉,“如果媽媽的秘密是關於那個人的,那我就不想聽了。”說着,他翹起了小手抱胸,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一航。”
洛然試圖給他解釋,但是脣瓣太重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的寶貝,她的命。
她想讓一航原諒子琛,可是,又害怕會傷害一航的心,只能步步小心,處處謹慎。
一航現在的心情不好,再跟他聊下去,只會引發他的叛逆情緒。
“好的,一航,你先去寫作業。這些事,媽媽遲點再跟你說。”洛然看着他,“一航,媽媽希望讓你知道,爸爸不是不管你,他是……”
“他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不管我們了。”
小一航嗤之以鼻,這些話,媽媽跟他說過很多遍了。
他想要的不是這些解釋,是爸爸可以過來陪他,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失望夠了,也就不會再有期待。
“媽媽,我回去寫作業了。”
小一航喊上雪球跑到了樓上。
洛然坐在的沙發上獨自面對着電視裡的喧鬧,四周的空氣中凝結出孤寂。
從小一航開始懂事後,她就跟他談論這些話題。
開始的時候,小一航還會奶聲奶氣的說要等爸爸回家,可是,等到他三歲了,爸爸還是沒有回來。
孩子的心靈很脆弱,一次失望足以絕望,絕望過後就不會再有任何期待。
距離一家團聚的路還很遠。
洛然收拾好心情,過去幫小一航檢查作業。
休息了一晚後,她去送小一航上學,剛回家就接到了葉銘的電話。
“唐醫生,你今天有空嗎?總裁說要把病歷交給你。”
“傅先生呢?”
她記得子琛說過要和她一起看病歷的。
“總裁臨時有一個緊急的會議,飛去了德國。”葉銘的言辭簡潔,絕不透露關於傅子琛的行程。
“好的,我下午去拿可以嗎?”洛然不多問。
原來除了京城和法國之外,子琛的工作範圍還涉及了德國。
三年後,他似乎更忙了,過分的操勞對他的身體不好。
“可以,我會幫唐醫生安排好,到時候派車子過來接你。
”
葉銘把該說的話都說完,掛了電話。
趁着還有時間,洛然安頓好雪球,背上包包去外面閒逛。
過來京城將近半個月了,她還沒有好好的看一下這座城市。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好,天空上籠罩着一片厚重的烏雲,風中夾帶着淡淡的雨水味。
要下雨了。
“這裡就是綜合醫院。”
洛然中途攔了一輛計程車,來到了曾經遞交過簡歷的綜合醫院。
從外面望過去,綜合醫院的外牆有些簡陋,和她當初在江城的醫院無法相比。
看了一陣,她離開了。
下午兩點,葉銘準時打電話過來,詢問過她的地址後,派了司機過來接她。
司機是在半個小時後抵達的,親自下車給她開門。
“唐醫生,我們現在要去京城的一級醫院,宋醫生就在那兒等我們。”司機簡單的說了行程。
“宋醫生就是傅先生的主診醫生,對嗎?”
洛然望向司機,從來沒有聽說過宋醫生這個人。
“是的。”司機恭敬回答,“宋醫生是京城最有名的醫生,總裁兩年前聘請了宋醫生。”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洛然對司機微微點頭,上車思考傅子琛的病情。
司機愣了一會兒才從她的感謝中回過神,沒想到一個外表這麼清冷的女醫生,會主動跟他道謝。
因爲天氣不好,車子在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
“唐醫生,你小心,外面下雨了。”
司機把車子停在了一級醫院的停車場上,往外一看,車窗上站着幾點雨水,稍遠處的醫院大樓被籠罩在灰濛的天色下。
司機撐起雨傘,把洛然送到了醫院門口。
一個站在旁邊等候的女護士上前,對她微笑道,“唐小姐,宋醫生在辦公室裡等你,請你跟我過來。”
“好的。”
洛然抹掉身上雨水,跟上了護士。
司機會在外面等她,一會兒送她回去。
從電梯裡出來,護士帶着她行走在醫院空曠的走廊上,淡淡的消毒水飄到了鼻尖處。
也許是出於職業病,她竟然覺得這種味道比昂貴的香水還要舒服。
“宋醫生在前面。”
護士忽然一聲驚喜,腳步加快了。
洛然順勢望去,在走廊前方的一個標語牌前看見了兩個面對面交談的男子,其中一人氣質溫和,臉上掛着雅緻的笑,瞬間就讓她定格住視線。
“翰臣?”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裡看見江翰臣,聲調不受控制的調高了。
等她回過神,江翰臣已經望了過去,優美的脣上仰着狂喜與激動的笑,“洛然,你怎麼過來了?”
江翰臣大步走向她。
不同於傅子琛那股讓人驚心動魄的低氣壓,江翰臣每次給她的感覺都宛如春風般的溫潤,恨不得把她摟入懷中。
熱情而又溫柔。
當然,她也只清楚,江翰臣的熱情和溫柔都給了她,面對其他人,江翰臣又是另一個模樣。
“我過來拿些資料。”
面對江翰臣的主動相迎,洛然的態度還是淡淡的,甚至連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是一段不可能的感情,沒必要讓它延續下去。
“原來是這樣。”
瞧着她的淡漠,江翰臣臉上的笑容一僵,但轉眼又收斂而下,眷眷深情的凝望着眼前的女人。
愛情有時候麻木得,可以忽略一切的傷害。
“原來江醫生認識唐小姐。”
伴隨着一把宛如山間小溪般潺潺清朗的男聲,洛然看見江翰臣身後走來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子。
男子長相清俊,舉手投足間皆帶着一股高貴的書卷氣,像是從大家族中出來的讀書人。
洛然看見護士跟着這個男子身旁,很快了然,“請問是宋醫生嗎?”
“是的,你好,初次見面。”
宋之書主動伸出了手,視線放在洛然的臉上。
沒記錯的話,子琛上次就是因爲接了這個女人的電話,忽然說要想起以前的記憶。
“你好。”
諾然和他簡單的握手。
宋之書轉眼收回了視線,笑得氣度大方,誰也沒發現他剛纔的打量。
“洛然,我等會再找你。”
江翰臣主動提出離開。
“好的。”
洛然輕點頭,目送江翰臣走遠,這才發現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搭配着一條黑色的西裝褲。
這種打扮像是出來工作的。
對了,江翰臣說過,他這幾天都要出席醫學研討會,想來地點就是一級醫院了。
“唐小姐,病歷在我的辦公室裡。”
宋之書提醒了她,眼裡閃爍過幾絲思考。
也許,洛然並不知道,她現在眼巴巴的看着江翰臣的模樣,似乎有點依依不捨,挺曖昧的。
“好的。”
洛然回神。
宋之書也收回了視線,領着洛然來到了裝飾簡潔的辦公室。
“這些都是三年來的病歷,唐小姐可以慢慢查看。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一會。”
宋之書給她拿來了三個很厚的文件夾,從電腦裡調取了一些資料給她。
簡單交代完畢後,宋之書帶着微笑出去了。
洛然也喜歡這種獨處的感覺,可以好好的翻看傅子琛的資料。
“果然是後遺症導致的記憶受損。”
洛然挑了一些重點的內容,很快就瞭解了傅子琛的病情。
歸根究底,還是他因爲受傷太重了,落下病根。
“這三年來,子琛病發的次數高達一百多次?”
看見病歷上的總結,洛然毛骨悚然!
太恐怖了!
她雖然沒有親眼看過傅子琛病發的情況,但上次在法國,傅子琛硬生生的暈倒過去,可想後遺症帶來的劇痛有多嚴重!
弄不好,會把人活生生的折磨死。
幸好,傅子琛除了頭痛之外,沒有其他的情況了。
“宋醫生花了兩年的時間也沒有根治的辦法,斷定子琛的記憶是無法恢復的。”
洛然合上文件,陷入了深思。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傅子琛的情況似乎無法逆轉了,但她有信心能治好子琛。
子琛是記得她的!
要不然,子琛爲什麼給她安排公寓,幫她買墓地?
這些都是子琛潛意識的行爲,也就證明,他對她的記憶是存在的!
“看來唐小姐已經把病歷看完了。”
深思間,背後傳來了宋之書的笑意。
洛然回頭望去,正巧看見宋之書要把門關上,他的手放在了褲袋那裡,似乎握着一部。
宋醫生出去打電話了?
洛然看了眼,很快收回視線,站起身點頭道,“是的,大概的內容都已經看完,還有幾處小細節,希望宋醫生能把病歷借我幾天。”
“當然可以,你是子琛親自點名的醫生,這裡的病歷你都可以拿走。”
宋之書走過來,忽又疑惑的看着她,“唐小姐看了病歷後,覺得子琛的病情可以根治嗎?”
“可以。”
洛然和他對視一眼,又平靜的低頭收拾東西,沒有爲自己的話過多的解釋。
宋之書似乎沉默了一下,凝重道,“唐小姐,我觀察了子琛的病情三年,至今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既然唐小姐說有辦法可以根治,我便拭目以待了。”
說完,宋之書笑了笑,像是在看好戲的樣子。
但是,他的神情變得太快,洛然沒有看見的。
“好的。”
她應下,單純的以爲宋之書只是在反對她的見解。
宋之書研究了傅子琛的病情三年,也解決的辦法,她剛接手就敢妄下斷言,對宋之書而言,這的確是一場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