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這個小孩竟然說,我嫉妒?
庫洛洛萬年不變的鎮定神色終於有了那麼一絲崩潰的跡象,他單手揉捏着自己的腮部,苦笑道,“金,我知道你爲什麼會帶着他來見我了。你這是報復,報復是不是?”
金得意地點頭大笑,“不錯,誰讓你前幾次得理不讓人呢?”
前幾次與庫洛洛接觸的過程中,金可是吃了不少庫洛洛言語上的虧。
他笑着指指西蒙,炫耀地對庫洛洛說,“西蒙未來的成就可不會比你們旅團的蜘蛛們差,你信嗎?”
庫洛洛搖搖頭,“那可不一定,我在流星街看多了資質超羣的人,但是……”
他們大多數都沒有活得下來。
西蒙內斂地退到距離兩人最遠的距離,低垂眼簾,專注地把玩着自己的指揮棒,似乎那兩人說的所有話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已然將所有的心神注入手中那根墨黑色的指揮棒上。
庫洛洛不可能甘心放過刺激了自己的人,他盯住試圖將自己置身事外的西蒙,將他重新拉回自己與金交鋒的中心,耐心地問道,“西蒙,你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西蒙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神色,微帶猶豫地說道,“曾經堅定不移過。”
“哦?”庫洛洛挑挑眉毛,“那麼,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西蒙點頭,悵然道,“我曾經想做一個純粹的執事而已,聽起來是不是很好笑?”
金拍拍西蒙的肩膀,“怎麼會好笑呢?話說,我在相當獵人之前,曾經想過要當一個流浪者呢!哈哈,哈哈哈……”
庫洛洛摸摸自己的鼻樑,沉默不語。
金,就算你現在已經是獵人了,你平時不也和流浪者差不多嗎?
據說,尼特羅私底下下令,凡是能夠把你帶回獵人協會總部的人,無論性別職業能力,全部可以得到一張免費的獵人證書。
“那你現在呢?”庫洛洛試探地問道,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故意看了眼金,“哦,真是失禮了,西蒙現在已經是獵人了吧?”
西蒙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可是金從獵人考場上救出來的。要不是金,我早就死了吧?”
金否認道,“不會的,西蒙。以你的意志力,只要是還有行走的力量,回到安全地帶那是遲早的事情。”
西蒙微笑,不再反駁金的話。
但他卻將金對自己的恩情記在心中。
無論金自己如何推脫,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時更是教導自己使用念力的人,西蒙絕不會忘記這件事。
激烈的掌聲響起,樂隊指揮對着場下觀衆頻頻鞠躬,以答謝觀衆們的熱情。
西蒙雙手合十,輕輕擊打了幾下,算作是他對樂隊演奏的尊重。
金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大包中抽出一本破舊的古書,丟給庫洛洛,“這個是你要的。”
“我還以爲你不打算給我了呢,”庫洛洛微笑了一下,波瀾不驚地將古書放到自己懷中。
西蒙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庫洛洛手中竟然多了一本黑色封面的怪書。
“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會爽約的人嗎?”金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庫洛洛。
他一把勾住西蒙的脖子,無視西蒙不情願與人接觸的表情,熱絡地問道,“西蒙,你說呢?”
西蒙見自己推不開金,面無表情地直視着金,“把兒子一扔就是這麼多年不管不顧的人,是誰?”
金徹底糾結了,無奈地苦笑道,“我那不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小杰嗎?”
庫洛洛饒有興致地盯着金和西蒙兩人,光明正大地探聽八卦,一邊不忘問上一句,“小杰是誰?”
“我兒子,小杰.富力士,”金大聲說道,得意的嘴臉怎麼也遮擋不住,“庫洛洛,如果遇到了,就提拔提拔他吧!”
“我不會教小孩子,”庫洛洛轉身走向包廂的門,“金,我可是流星街的人。”
“我知道,”金扭捏地說道,“其實也不用特別做什麼,狠狠地揍他幾頓,只要不死,什麼樣都行。”
庫洛洛停住腳步,背對着金,“殘廢了呢?”
“沒關係,那可是我的兒子!”金一揚拳頭,帶起勁風呼嘯入耳,“我看好他!”
“那好,金先生,我們來談談訓練費用的問題,”庫洛洛身體一個迴旋,眨眼間坐到金面前,端茶入口,正經地說道。
半晌,從金的手中挖足戰利品的庫洛洛,滿意地站起身,與金握手離去。
“你對我剛纔的行爲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金側頭看向西蒙,“是不是很疑惑,我明明已經不打算給他那本古書,爲什麼後來又妥協了呢?”
西蒙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謹慎地說,“我剛纔,似乎覺察到念力的波動。”
“以你接觸念力的時間來說,能夠察覺到庫洛洛身上念力的波動已經很不錯,”金毫不吝嗇於自己的讚美,但是他對西蒙的期盼更高了,於是故意冷着臉嚴肅地吩咐道,“不過,你必須更加努力,這才能對得起你擁有的一切。”
西蒙抿緊嘴脣,狠狠地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是,金。”
金領着西蒙,乘坐着小紅,來到了森林中心的一所伐木人小屋中。
“吶,”從伐木人小屋的房樑上拿出一瓶傷藥,金拉過西蒙的手,看見上面被西蒙掐掉了偌大一塊肉,血肉模糊的,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偶爾也要對自己好一點,西蒙。”
他半蹲下來,細心地給西蒙的手心抹上傷藥,動作輕柔細膩,簡直看不出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大大咧咧。
艾麗莎小姐曾經說過,細節之處可以看出一個人真正的性格。
西蒙僵硬着身體,看着金處理自己手上一時失控而弄出的傷口,默默地將這一刻銘記在心。
他忍住自己想要說些什麼的衝動,仔細打量起小屋的佈局。
“這個是——”西蒙訝異地盯着屋內懸掛的那些擺設,輕呼出聲,“它們怎麼會在這裡?”
“比斯吉,你又在我面前炫耀你的這些收藏,小心我哪一天缺錢了……”金頭也不擡,手上的動作麻利順暢,將西蒙的手用繃帶纏繞得紮紮實實之後,這才站起身,“還不出來,真以爲我不敢動你的這些寶貝嗎?”
“你會有缺錢的時候?”
“怎麼不會有?我身後可是有很多張嘴等着吃飯呢!”
西蒙從金說出第一個字開始,就已經戒備非常地環顧四周,可無論他怎麼樣去尋找,也都無法發覺金口中的那個比斯吉。
聲音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飄忽莫定,無法辨別。
只能確認這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人。
等等……
西蒙眼神一變,銳利地盯住房屋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個淡淡的人影。
奇怪,爲什麼剛纔自己就沒有發現那裡有人呢?
金善解人意地拍拍西蒙,安慰道,“不用介意,西蒙,20年前那個僞蘿莉就已經能夠熟練地使用絕。你的成就在未來,遲早有一天,你可以超過我們這些前輩,引領一個新的時代。”
“我沒有引領一個時代的夢想,金,”西蒙淡定地瞥了金一眼,如實說道,“我只要能夠守護好在意的人。”
要是能夠把欠別人的人情全部還上,那就更加完美無缺了。
“金,你剛纔說我什麼?”比斯吉瞪圓了眼睛,危險地看些金,“什麼叫做僞蘿莉?什麼叫做20年前?”
金後知後覺地摸着後腦勺,擡頭望天,“哈哈,今天的天氣不錯啊!”
金和比斯吉在這麼狹窄的房間裡追逐打鬧,吵嚷成一片。
西蒙怔怔地看着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陣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若說他是正義的,但他卻和庫洛洛合作。
若說他是性格粗放不拘小節,但他卻能夠注意到自己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緒,還能夠那麼細膩地爲自己安排一切,更可以以一個絕世強者的身份,給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療傷。
他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
“好了,比斯吉,”金逃着逃着,毫無預兆地突然停下,“夠了。”
比斯吉一個激靈,瞬間停下腳步,警惕地貼着牆角,眼睛不斷地在西蒙身上瞄,“那好,我們說正事,你爲什麼帶陌生人來我這裡?不要告訴我,你只是爲了給這個小男孩治手傷。”
“西蒙,手上感覺怎麼樣?”金沒有搭理比斯吉的問話,反而問向西蒙。
西蒙收縮手掌,試探性地揭開繃帶,讚歎地看向比斯吉,“比斯吉小姐的傷藥真是極品。”
雖然西蒙並不在意手上多幾個傷疤,但他很是明白,能夠像這樣不留一點傷疤地瞬間治癒所有傷口的傷藥,絕對不是凡品。
“傷藥上有唸的痕跡,這是一位極爲厲害的醫療獵人的作品,”西蒙肯定地說道,對着比斯吉禮貌地行了一禮,“美麗的小姐,謝謝您的傷藥。”
比斯吉驚喜地躍到西蒙面前,捧着臉蛋,嬌笑連連,“真的嗎?真的嗎?比斯吉是美麗的小姐哦?”
金努力剋制自己,這纔沒有在比斯吉面前嘔吐出來。
他一把將湊到西蒙面前還不罷休,不懷好意地蹭向西蒙身上的比斯吉提起,扔到房間一角,磨磨蹭蹭地摸出一張紙條,丟給比斯吉,“這是今年的任務,比斯吉。”
“啊啦,任務裡竟然有教導你兒子哎,金,”比斯吉指着紙條最後一行,瞪向把自己與西蒙隔開的金,“你確定這是尼特羅會長大人下達的任務,你個人沒有向上面添加任何一個字?”
“是,”金壓壓額頭,對比斯吉這個性格頭疼不已,苦笑着說道,“我有那麼不堪嗎?”
“哈,那可不一定哦,”比斯吉眨眨眼睛,可愛無比地歪着自己的小腦袋,胡亂猜測道,“萬一你是看比斯吉這麼可愛,想要通過兒子來接近比斯吉呢?”
金抽搐着嘴角,喂喂喂,我可是爲數不多知道你本來面目的人之一啊,比斯吉!
你這種思想究竟是從哪個角落中冒出來的?
“對了,不介意我把你兒子當做小寶石培養吧?”比斯吉輕描淡寫地問道,“我可不是雲谷那孩子哦!”
雲谷?
西蒙心中再次默默地記住一個人名。
能夠被這些強大獵人們掛在嘴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弱者吧?
不知道這個雲谷到底擅長些什麼呢?
“我知道,比斯吉,儘管玩,只要留一口氣就可以了,”金大方地說道。
“那可不行,金,”比斯吉眼珠一轉,討價還價道,“誰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抽出點時間,教育你兒子——我需要動力!”
金狡黠地低下頭,摸摸自己的鼻樑,“用你一直想要的那顆寶石的下落交換,如何?”
“成交!”比斯吉興奮地點點頭,小巧的手指一點西蒙,“他不許聽!”
這樣隱秘的消息,只有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比斯吉心情大好,大大的眼睛不住地轉動着,打量西蒙的一舉一動。
“金,你是從哪裡得到這麼一個極品的徒弟的?”比斯吉好奇地問道,“你不是一直說,只要有凱特一個徒弟就足夠了嗎?”
“啊,是麼?那句話是我說的?”金裝傻充愣道。
他不動聲色地轉身面向西蒙,對着西蒙微微使了個眼色。
“我不是金先生的弟子,”西蒙立刻配合金說道。
自己還是沒有得到金的認可,成爲他的弟子嗎?
西蒙有些沮喪。
“哎哎哎?西蒙哥哥不要傷心哦,比斯吉不是故意問的,”比斯吉敏感地撲上西蒙,搖晃着西蒙的身體,一陣撒嬌,“西蒙哥哥,比斯吉12歲了哦,西蒙哥哥和比斯吉一起玩,好嗎?”
西蒙苦惱地後退,希望這樣可以躲開比斯吉的逼近。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無論自己如何躲避,他始終都處於比斯吉的控制之下,無法脫離比斯吉哪怕一步距離。
西蒙索性不再掙扎,只是拿認真的表情注視比斯吉的眼睛,“你是怎麼做到的?”
比斯吉恍惚地注視着西蒙,“好亮的一顆寶石哦——“
西蒙惡寒,他不得不將求救的目光轉向金。
“好了,比斯吉,你要是對他滿意的話,下次遇見之後再教導他也不遲,”金收到西蒙求救的眼神,咧嘴對着西蒙笑了笑,“傷藥再給他一點,你也不想讓這顆沒有雕琢過的美麗寶石出什麼意外吧?”
比斯吉不捨地看看自己的小包,爲難地點點頭,“看在你的面子上,金。”
“呼——”坐在小紅的背上,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總算從比斯吉那個僞蘿莉手中,扣到了一點好東西,可真不容易啊!”
西蒙慢慢習慣了這樣坐着小紅趕路的日子,撫着下巴,好奇地問金,“金,下雨的時候,你怎麼趕路?”
“很容易啊,”金純潔無比地看着西蒙,“就這樣——”
身體一抖,金張開了自己的圓。
一層金色的念力將兩人一龍完全包裹起來,西蒙站在小紅尾椎部位,按着它的尾巴,輕輕用手在念力圓上一戳。
“這個……”西蒙愣了愣神,“念力——”
“金,每次我感覺自己有了一點進步的時候,總會發覺你比我之前認爲的更爲強大……”西蒙悵然嘆息道。
“那又如何?所有力量的獲得都有一個積累的過程,就算是我,也不是從開始就擁有力量的,”金坦然地仰臥在小紅背上,招呼西蒙,“你還不過來?再不過來,小紅就要加速了!”
西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自我激勵道,“金,我會變得更加強大的!”
以你爲目標!
“嗯,加油!”
風掠過,掀起男孩無盡的進取之心,送入雲霄。
“對了,剛纔從比斯吉那裡得來的傷藥,”金突然腆着臉,湊近西蒙,“分我一半吧,西蒙!”
“這本來便是你的,金,”西蒙想也不想,直接將所有傷藥取出,放在金的手中,“你平時工作時要去的那些遺蹟都很危險,這些是你需要的。”
金小心地將傷藥分成兩半,只拿了其中較少的那一部分,將較多的一部分重新塞入西蒙手中,“我用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比較少,這些是你應該得的,西蒙。”
“不——”
“別說話,西蒙,聽着,這是我的規矩,”金義正言辭地說道。
從私心出發,金恨不得將所有的傷藥全部塞進西蒙的懷中。
但他沒有,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能讓西蒙養成獨佔好處的習慣。
好在西蒙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金摸摸西蒙的腦袋,暗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