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杰心裡是如何不願意與庫洛洛等人同行,他還是被西蒙與奇犽拉上,踏上了前往遺蹟的道路。
離開了引起自己不快的道格家族,來到茂密的巨木之間,小杰不禁想起了鯨魚島上的森林。
與奇犽對視一眼,他們一前一後排隊走着,逐漸恢復了少年人當有的活潑。
只是對西蒙還是有些不大搭理。
“知道嗎,小杰,庫洛洛先生和金當初就是在遺蹟裡結識的,”西蒙一邊掃開前進道路上的枯枝爛葉,一邊轉臉對着自顧自埋頭與奇犽一起向前走的小杰道,“雖然他們彼此之間立場不同,但這並不妨礙金對庫洛洛先生的讚賞。”
“對一個罪大惡極的人讚賞?”小杰睜大眼睛,不相信地嚷道,忍不住爲自己心目中金那完美的形象辯護,“金纔不會那樣呢!”
“那麼金會怎麼樣?”西蒙反問道。
忠言逆耳,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人類。
假如哪一天你親自看見了金,瞭解了金,會不會因爲偶像形象的崩潰而傷心呢?
小杰。
西蒙擡頭前望,正好看見庫洛洛那義無反顧向前行進的背影。
他雖然沒有說過自己是否曾經進入過這片森林,但還是對這裡的路徑顯然清楚無比,在這森林中繞來繞去如履平地。
“強者與弱者的世界是不同的。無論你如何反駁,普通人在面對金那個級別的強者時,如果金不曾收斂自己的氣息,那麼他們便極有可能喪命於金無意間散發的威勢下,”西蒙的臉上充滿了惆悵,感慨地說道,“這個世界上能夠與金實力比肩,又愛好相似之人,能有多少呢?”
他不等小杰再次反駁,繼續說道,“強者總是寂寞的,小杰。這一點等你境界到了就會明白。他們是某種特殊意義上面的搭檔,曾經攜手開發出許多遺蹟的搭檔。不可以但從社會危害度來看蜘蛛。存在就是真理。”
天可憐見,爲了糊弄這兩個孩子,西蒙耗費了多少腦細胞!
金安慰性地拍拍西蒙的肩膀——不容易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不與庫洛洛敵對的理由會有這麼多。
“流星街出來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成爲別人的搭檔?”奇犽悶聲頂嘴。
他們都是一羣瘋子,包括老媽在內!
“金有自己的辦法,這我可不清楚,”西蒙淺笑。
抓住,揍到臣服。
也不是沒有先例的事情。
西蒙與奇犽的暗中交流小杰並沒有發覺。
他悶悶不樂地踢着腳下的青苔,過了一會之後,他的注意力便被偶然路過的奇異植物吸引過去。
“金,果然不愧是你的兒子,”西蒙悄悄地對金說道,“都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金訕訕地,將手上拿捏研究的毒草扔掉,打哈哈道,“是嗎,哈,是嗎?”
“停——”
領頭的庫洛洛一聲令下,所有人紛紛戒備地停下了腳步,仔細聆聽起風聲傳遞而來的消息。
前方似乎是有什麼大型魔獸在戰鬥。
怎麼辦?
庫洛洛略一沉思,然後一擺手,做了個所有人潛伏前進小心戒備的手勢。
他自己與派克不知道通過什麼能力悄悄隱去了身形。
金將手放在西蒙的肩上,輕而易舉地便將其帶入了藏匿之中。
現場還未掩藏起來的貌似便只剩下小杰與奇犽,摸索着探去。
古老的森林中充滿各種神秘的物種,厚重的樹葉鋪在地面上,就像是一層華貴的地毯,走上去軟綿綿地悄無聲息。參天巨木延展着肆無忌憚到處生長的枝椏,擋住大部分光線。扭曲生長的根莖下面,有淡淡熒光閃爍。
當小杰與奇犽終於看見前方是何種魔獸正在戰鬥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瑟縮了一下,頭皮發麻嘴脣焦乾,渾身沁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前方戰鬥正激烈。
戰場正中央是一頭身長達六米,通體漆黑如墨的恐怖魔虎,搖頭擺尾氣勢逼人,一舉一動間竟是隱約能見風雷呼嘯之聲。
巨大的眼睛瞪得溜圓,只是被它瞥過,便會渾身無力。
小杰與奇犽慢慢摸近戰場邊緣,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戰鬥的恐怖之處。
樹木倒塌,灌木夷平,地皮翻卷,就好像是這裡有一輛重型推土機壓碾過,使得戰場中央完全成爲了一片平地。
“完全不能接近,這是什麼魔獸?”小杰低聲道,眼睛閃閃發光,“是老虎嗎?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我們的話。”
他躍躍欲試地扯動奇犽的袖口,“我們去幫幫它吧,好嗎?奇犽?”
原來,那隻聲勢驚人的魔虎在這場戰鬥中竟是處於弱勢的一方!
奇犽一陣發虛,“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吧?小杰?”
順着魔虎急怒交加的眼神望去,與它纏鬥至今的,是來自森林地底的一根巨大無比的藤蔓!
時而捲曲,時而纏繞,表層上長滿了尖銳的利刺,藤蔓如同一條森林巨蟒般戲弄着對它而言體積不大的魔虎。
漸漸地,魔虎身上已經佈滿了傷口,而藤蔓在沾染了部分魔虎身上新鮮血液之後,動作更顯靈活了。
魔虎發出一聲悲涼的哀嚎,將自己的目光不抱希望地投向了一直猶豫着是否應該上場的小杰,“人類,如果你們能夠施以援手的話,我會在得救之後報答你們的。”
藤蔓亦如聽懂了魔虎的話,全身扭曲了一下,戒備地放緩了攻擊魔虎的動作,威嚇性地對着小杰兩人的方向一抽。
只聽得幾聲巨響,沿途凡是能夠擋住他們身體的巨木全部倒塌。
魔虎似乎越來越堅持不住了,它急促地吼道,“請幫幫我,它是這座森林中最記仇的生物,你們也逃不掉它的追蹤的!”
“不行,我忍不下去了!”小杰低喝一句,腳下發力,一個猛竄便衝到了藤蔓前方,“來抓我啊,繩子!”
奇犽身體一晃,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下定決心道,“小杰,繞着大樹跑,我來接應你!”
還有隱藏起來的西蒙在,我們應該能夠對付得了這種怪物。
“這算什麼?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西蒙氣急敗壞地嘶吼出聲,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原地,“這不在我們的計劃中。”
“我也去救人,”金臉上的神色也不好,他不用看都能知道,庫洛洛現在會是怎樣一副嘲諷的表情。
一路上有自己和庫洛洛兩人護航,小杰和奇犽在這座森林中幾乎和秋遊一般安全。可沒想到的是,這已經快要到達目的地了,竟會出現現在這樣的事情!
他們在地底部落外遇到了部落圖騰——森林藤蔓!
說起這藤蔓,就不得不提到它們與地底部落之人的共生關係。
藤蔓爲地底部落居民抓捕地面上的獵物,地底部落居民爲藤蔓澆水清潔,調配藤蔓生長所需的特殊生長劑。
一開始與那藤蔓爭鬥得你死我活的魔虎,說到底其實不過就是地底居民最愛的食物之一罷了。
想不到小杰竟會爲了一隻食物得罪了部落圖騰,並引起了它的追殺。
不斷有巨木因爲森林藤蔓的怒火而被連根掀起,地面上的一切物體都在震動中翻滾着,整座森林因爲巨大藤蔓的怒火而顫抖不已。
久追不上的森林藤蔓甚至發動了自己的弟兄們一起追逐,眨眼間森林中竟像是變成了一個魔幻世界,而這世界中唯一的統治生物,便是那巨大而猙獰的藤蔓!
它們從森林的各個角落鑽出,匯合到一起,結成了一張前仆後繼的大網,兜向激怒自己的兩人。
“藤蔓是植物,應該怕火!”奇犽左閃右避,漸漸不支,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幾枚小巧的東西,向後一拋。
勝利的笑容還未掛上,便見他向後拋出去的東西全被一位衣着奇怪的大叔接住。
“你是誰?”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該用火焰驅逐藤蔓,這會讓它們更爲震怒,”他匆匆地扔下這麼一句話,隨手在迎面撲向自己的藤蔓上劃了一拳,綠色的汁水灑了一地,藤蔓彷彿被他驚駭住了一般,繞路退去。
“好厲害,大叔——”奇犽驚喜地喊道。
“噓,保密,”金在自己脣上豎起中指。
“你是金,小杰的爸爸!”奇犽終於想起自己爲什麼會覺得這個人眼熟,他張口便要召喚小杰過來,卻被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西蒙一把拉住。
“吶,現在還不是我們相認的時候,”金看着奇犽,眨了眨眼睛,“拜託你了,西蒙。”
西蒙瞭然地點點頭,右手一翻,一根精緻小巧的指揮棒便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music,begin——”
悠揚的樂聲響起,彷彿涓涓細流般流淌過萬物的心扉。
從極動到極靜需要多久?
從入耳第一個音符開始,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似是經歷了百年光華,又似是僅僅瞬息眨眼,待到萬物清醒之時,他們的心中便只剩下寧靜與清和。
奇犽更是被西蒙帶入了催眠之中,將金的存在遺忘得乾乾淨淨。
“奇犽,好奇怪啊,爲什麼藤蔓忽然不攻擊我們了呢?”小杰不解地坐在巨大的藤蔓身上,被它們親暱地攜帶着前進。
“我也不知道,不過似乎記得有人演奏了一段音樂,”奇犽心情沉重地說道,“能夠利用音樂阻止這麼強大的藤蔓暴動,不知道應該是什麼級別的音樂獵人呢?”
警察總是最後到達現場,這一點無論在什麼樣的世界都是真理。
森林裡發生了這麼大的暴動,身爲生於斯長於斯的地底部落巡邏隊伍終於在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趕到了這裡。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臉上塗抹着綠色汁液的部落戰士喝道,“從我族的圖騰上下來!”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圖騰神物的朋友?”庫洛洛拍拍藤蔓,站在藤蔓上面居高臨下地質問道。
“……尊貴的客人,請您原諒我們的失態,”祭祀長者從長長的隊伍後面走出,恭謹地說道,“只因爲剛纔那陣動靜,讓我們懷疑有敵人侵入了這片神物守護的森林。”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庫洛洛,“可又不知道爲什麼,神物在震怒之後竟然又忽如其來地平復了情緒,您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三個孩子,一個女人,這些都不能算在戰鬥力之內,唯一有攻擊能力的應該就是這個站起來的男人了吧?
他們是怎麼與神物搭上關係的?
“大概是因爲,貴部落的神物,與我們一見如故吧?”庫洛洛微笑着說道。
“啊,一見如故,真是一個美妙的詞語,”祭祀長者笑眯眯地點頭致意,“不知各位勇士是否樂意到我們部落參觀參觀呢?”
鬼才會信你的什麼一見如故!
如果被我知道了這到底該死的是怎麼回事,我一定要將那罪魁禍首送去和化肥做伴!
祭祀惡狠狠地咒罵着,臉上卻洋溢着熱情的笑容,懇切地望向衆人。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庫洛洛羞赧地笑着,點點頭,“正好,我們也要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番。”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們,真的是在地下嗎?”小杰擡頭,盯着頭頂一片星空喃喃自語,“這太逼真了。”
點點繁星點綴着黑色的天空,似是極遠,又似是一伸手便能夠觸到。
人眼看久之後,免不了有幾分眩暈,可即使是眩暈了,也自有絲陶醉的情緒在心頭。
“尊貴的客人,您看見的是我們地底部落的自豪,”祭祀長者身着一身赤紅長袍,白髮自然垂腰,滿臉皺紋眼神鋒銳,“我是哈威.狄科偉,部落第二祭祀長,本次將由我負責引領你們參觀部落裡的景色。”
“麻煩您了,狄科偉大人,”庫洛洛輕輕行禮,讚歎地說道,“此行有這麼一回奇特的際遇,我定是終身難忘。”
越是向地下行去,越是感覺時光流轉的痕跡。
就像是從現代回到了遠古,大自然鬼斧神工創造了這個與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們時而低頭穿過寬僅餘一人通過的隧道,時而乘坐小舟飄過地下河流,地下石窟內的生物似是對這樣的驚擾已然習慣,只是仍舊忘不了前來“歡迎”一番。
“這些蝙蝠……”西蒙無語地看着狄科偉拿出一捆薰香,點燃之後奇異的味道四散出來,那些曾令自己家族損失慘重的吸血蝙蝠竟是紛紛逃避。
他不禁有些爲自己當初的犧牲不值。
那些都是人命,人命也是要花錢贖買的啊!
“有什麼問題嗎?”狄科偉困惑地問道。
他突然恍然大悟地看了看西蒙,摸着自己的鬍子笑得極爲幸災樂禍,“哦,這些小傢伙是我們部落圈養的守護者之一,外人似乎挺怕它們的。不過,你看,它們其實很溫馴。”
說着,將無意間吸入過多薰煙而掉落小舟的蝙蝠倒提起來,在西蒙面前甩了幾圈,幾乎讓這個小傢伙連腸子都吐了出來,可憐巴巴地睜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求饒不已,“看,這樣它都不會反抗,最是溫馴不過。”
這都是錯覺吧?哈,蝙蝠不是沒有視力的嗎?您這雙眼睛是怎麼一回事?你堂堂吸血蝙蝠出身,放在外界也是衆人談之色變的恐怖生物,在這裡成爲別人的玩物算什麼?
哈?
“也許吧……”
西蒙暗暗嚥下心中不斷上升的一口邪氣,回憶起之前自己的狼狽模樣,臉上表情那端的是笑容滿面陽光燦爛。
金悄悄伏在西蒙耳邊,小聲道,“回來後,給你表演飛火點蝙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