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世、畢亞?”凌緋白一睜開眼,就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
又做夢了,從梅蒂漢克被殺的那一夜開始,她每一夜都做着斷斷續續的夢。
蘇洛利,那張畫,那個小女孩和她的母親……明明和她沒有關係,卻讓她感到深刻的悲涼。
習慣了半夜驚醒,全身都是冷汗,冰涼。卻沒有想到這次居然會看見人。
“我……”沙世畢亞沒有想到伊麗莎白竟然會醒過來,還恰好看見了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裡?”很奇怪啊。凌緋白撐着坐起來,望望窗子,透過窗簾微微的縫隙,只看到仍然暗沉沉的夜。
“咳,那個……我藉着愛的輕翼飛過園牆,因爲磚石的牆垣是不能把愛情阻隔的!愛情的力量所能夠做到的事,它都會冒險嘗試,所以我不怕你家裡人的干涉!”
“啥……”看到王子詭異的動作,聽到王子詭異的話語。半夜起來見鬼了麼?
“我……”凌緋白的反應讓沙士畢亞有些窘,撓了撓頭。他不希望伊麗莎白把他當做不檢點的□□薰心的人,可是被發現半夜出現在未婚女子的房間裡,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理由。
“有事嗎?”倒是凌緋白,並沒有太在意。
良久的沉默。凌緋白看着沙士畢亞靜靜走到自己的牀邊,面對着自己,紫色的眼眸在夜裡有些灼人的亮。他沿着牀邊坐下來,盯着她,卻並不說話。
又是那種認真,讓她有些無措。
“只是、突然想來、看看你。”最真實的想法,沒有掩飾。淺淡朦朧的月光下,沙士畢亞微微笑起來。猶豫着,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摩挲着。稍稍粗糙的感覺,但她沒有阻止。
凌緋白看着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白天他在她手上的吻讓她第一次對自己對他“妄想症王子”的論斷產生了絲絲疑惑。沙士畢亞,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爲什麼現在他的眼神明明仍是那樣清澈陽光,卻讓她產生“難道和自己是同樣的人?”這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感覺?
“究竟,你是怎樣的人?”她輕輕地問出聲。
沒有回答凌緋白,沙士畢亞從指上解下一個戒指,中間鑲嵌着梨形的藍寶石,水樣純淨的藍色在月光下流轉着魅惑的光彩,一如眼前她略顯迷失的眸子。
沙士畢亞低頭,找尋她的手,將戒指圈進她的無名指。她的手纖細,骨節分明,略略帶着玉色的蒼白,戒指周圍空出一大圈來,明顯是太大了。沙士畢亞將它褪出來,轉而戴入她的大拇指。
恰好。他欣賞着她的手。她無言地看着他。良久,他擡起頭。
“三天後,我們結婚吧。”
他感覺到他手裡她的手驀地一緊,然後飛快地逃離他的手掌。
“你說什麼?”她像受驚的小獸般滿眼都是警惕。明明是他們的謀劃,爲什麼這麼快就會到來?
“我希望伊麗莎白你能答應做名爲沙士畢亞的男人的新娘。”他的眼裡是受傷,嘴角卻是微笑。“不過……多少像是癡人說夢吧。”
? 她望向他。
“因爲雖然伊麗莎白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但是我想,你是喜歡着那個庫洛洛的吧。”
“你怎麼會這麼想?”凌緋白脫口而出,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喜歡庫洛洛?他從哪裡看出這一點的?
“呃……不是嗎?”他有些錯愕,但卻泛起欣喜的神色來。
“我哪裡表現得有喜歡他?”她有些哭笑不得。
“……因爲,你看向他的眼神裡總有感情讓我不明白……總之,和那個俠客、和我都不一樣。”擅長交際的宴會王子沙士畢亞第一次發現自己對自己想表達的意思能否被聽懂沒有信心。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他,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你覺得我對他……有怎樣的感情呢?”凌緋白在意的卻是這個,她看庫洛洛,有讓人覺得不對的地方嗎?
“這樣問的話……”他張了張嘴,又作罷。好像根本描述不出,自己也是因爲伊麗莎白沒有喜歡自己,看向自己的目光裡總有陌生的意味讓自己有些不是滋味,聯想到那個庫洛洛,才一時會產生那種想法,真正要說伊麗莎白喜歡庫洛洛或是庫洛洛迷戀伊麗莎白什麼的,似乎根本沒有證據或是事實呢。
“算了。”凌緋白嘆息似的吐出一句。剛剛夢醒,連她自己的意識都有些不很清楚,甚至有些詫異於自己會問出前面的問題。畢竟他於她,只是團長而已,除了那一次跳崖的意外,也沒有過單獨的相處。他給她的感覺,是一個不動聲色卻掌握全局的領導者,卻亦有着同樣不露聲色的殘忍,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會很累。
“三天後?你的決定?”
還是選擇談論這個問題比較有實際價值。
“不是。”
“很突然。”
“決定的人是伊麗莎白。”沙士畢亞看着她,開口。“只是你。”
“?”她有些疑惑,望向他,有些暗沉沉的房間裡,沙士畢亞的笑讓她看不真切。
“伊麗莎白問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如果你答應我的求婚,那麼我就會是一個努力去讓你快樂的人。”
她默然。
“……你對很多人都說過類似的話吧?”良久,她閉上眼,道,語氣裡他可以聽出微微地疲倦。
“類似的話,確實說過很多。”在安慰那些被哥哥們或其他爵士們拋棄的少女的時候,他是說過會讓她們快樂諸如此類的話。
“不過,伊麗莎白,卻只遇到了一個。”對的人,只遇到這一個。於是想要在一起的,也只有這一個。
“謝謝你。”第一次,能夠被除了蘇洛利以外的人重視,被需要。儘管不知道真假。
“我答應。”但是,依舊對不起,我只是工具。
習慣過着被安排的生活,習慣聽從別人的話,習慣過着慣性卻從來看不到結局的生活,的工具。因爲如果不那麼做,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而且——
“好好睡,我在旁邊。你睡着我就走。”他不希望看到她再做之前那樣痛苦的噩夢。
“恩。”她依言躺下,動作有些木訥。
他等待的人,名爲伊麗莎白。
——可惜,她卻不是那個對的伊麗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