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雜音,王芷的解釋倒是很有道理。
“衆所周知,我們思維的速度實際上是很快的。有的時候我們甚至會同時想很多件事,所花的工夫並不比一眨眼要快多少。所以,未經訓練的讀心者,或者‘心靈操縱師’,只能聽到那些想法一閃而過是留下的聲音。不同的聲音往往代表着不同種類的想法,反應到各個讀心者的耳朵裡效果也各有不同。未經訓練的讀心者不能以正確的方式接受這些聲音所傳達的訊息,這樣的結果有的時候是很危險的,這一點你自己也已經瞭解。而一個經驗豐富的讀心者,往往能夠快速從一些細小混雜的聲音中分離出幾種不同的思想來。”王芷頓了一下,居高臨下的看着眨巴眼睛的紀茗,“到目前爲止,都聽懂了沒?”
紀茗點點頭,又搖搖頭。
王芷翻了翻眼睛,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還是讓你一邊訓練一邊瞭解吧。”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紀茗始終是一種不難過也高興不起來的狀態。
王芷辦公室。紀茗嚮往常一樣,與王芷在席上面對面閉目打坐。
王芷柔聲糾正着:“手上掐的訣不要鬆懈……記住舌頂上顎……雙目微閉,含光內視……很好……現在,慢慢讓你自己靜下來……一直安靜到……聽不到我說話……”
紀茗安詳的一呼一吸,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僵直的身體漸漸柔和。安靜,安靜,直到什麼也聽不見。
絕對的安靜。
忽然有細細的風聲。
別苑的那棵銀杏樹已經頂上了輝煌的金色樹冠,並且在風中下起一片金黃的葉雨來。
每一片葉子都發出細小的鳴叫,但是風不肯讓人聽到它們的聲音。然而風,也有着它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紀茗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小的汗珠。“啊!”她輕叫一聲,猛的張開雙眼。王芷已經站在一邊,蹙着眉看着臉色蠟黃,喘息不止的女孩。
王芷的眼中帶着一目瞭然的蔑視,居高臨下的遞給紀茗一杯玫瑰茶。“我瞭解掌控這種力量很是艱難,但是像你一樣過了這麼久還沒進展的我還從來沒見過。我還記得,你父親只用了三天,就已經可以控制一隻兔子讓它不去吃青菜而去吃你包師叔種的薄荷了。”
“我已經盡力了。”紀茗聽起來很是虛弱。
“盡力還不夠,紀茗。”王芷的眼中射出寒光,“你覺得如果是子規沒有達到我對他的要求,我會因爲他一句‘盡力了’而容許他懈怠懶散嗎?讀心術我雖然不及你父親,卻也懂得些皮毛。我知道,你以爲我只對你一個人不公平,但那只是因爲在我所有的學生中,你最差勁。‘盡力’這種話是留給能力不夠,或是堅持不夠的人說的。但是你是我的弟子,而我決不允許那樣的人出自我門下。”王芷冷笑起來,“休息夠了吧?再來一次。”
紀茗咬住嘴脣,穩住搖晃的身形擺好姿勢:“是,師父。”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轉眼到了九月末,東苑的許多學生,尤其是包世仁的弟子都知道快到文丹青的生日了,便商量着爲她慶祝。對於此,文丹青只是不好意思的推託,嫌諸位朋友“太過費心”。
文丹青生日那天,連王芷也頭一次大發慈悲沒有留作業。紀茗回到宿舍,發現白秋心早已不見蹤影,卻等了一衆諸如顧子規、段雅琪和李小玉的人,就連杜鵑也匆忙趕了過來。
“丹青姐人緣真是好啊。”紀茗抿嘴笑着,穿過人羣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今天我還給丹青姐準備了特別禮物哦。”不用說,一聽就知道是杜鵑興奮的聲音。
“你準備的驚喜我可不敢猜是什麼。”顧子規滿眼含笑。
“切~”杜鵑撅起嘴,“真的是好玩的東西。你記得上回你說的那個在別苑的孩子麼?”
紀茗不自覺地轉過頭,豎起耳朵聽。顧子規也不由得凝了笑容,有些不安的道:“記得。怎麼?”
杜鵑咧嘴一樂,從兜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琉璃小瓶:“我把他裝進這裡來了,這可是墨校長給我的寶貝。”
“什麼!”紀茗和顧子規同時大叫出聲。紀茗猛地站起身,從杜鵑手裡奪過那個瓶子,不知所措的上看下看,又朝杜鵑大嚷道:“杜鵑你太過分了!”
杜鵑一愣,嚷回去:“你衝誰嚷呢?我怎麼過分了?”
紀茗研究了一會兒也不會開那瓶子,不禁又氣又急:“杜鵑你無理取鬧也有個度行不行?快把他放出來!”
長這麼大,杜鵑頭一次被人說了“無理取鬧”四個字,頓時瞪大了眼睛:“你憑什麼罵我?你算我什麼人我憑什麼聽你的?”
紀茗不善爭吵,一時間急得跳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手裡不斷擰着那琉璃小瓶。一邊的顧子規看不下去,插進話來:“行了行了,杜鵑你本來就不能這樣。你說你憑什麼把別人收到那麼小的一個瓶子裡?換成別人來收你,你是什麼感想?”
“哼!”杜鵑一臉的不屑,“你怎麼不覺得是他的錯,反倒來教訓我?他那麼大的個子,居然會被我制服了,他也太沒本事了吧。本來就是,沒有天賦幹嘛要來敏堂?”
“那不是他的錯!”紀茗尖叫着。
“你再衝我喊一句試試!”杜鵑怒視紀茗,撲上去就要把瓶子搶回,“你把瓶子還我!這是我送丹青姐姐的你憑什麼拿着?”
紀茗也死死抓着瓶子不放。顧子規見此急忙要把兩人分開,無奈紀茗佔着理,杜鵑是他妹妹,兩邊都不能下重手,一時間也難分難解。然而杜鵑忽然鬆手,紀茗一個重心不穩向後退去,腦袋重重裝在一個博古架上,疼得她眼冒金星,琉璃瓶也脫了手。
“哎呀我的瓶子!”杜鵑大叫。所幸那琉璃瓶是個寶器,並沒摔壞,只是瓶口的塞子摔了出來,一陣煙霧緩緩流出,到地面上漸漸成了形。那是蜷縮着的江華,半晌沒有動靜。接着,他的手指動了動,接着把整個身體吃力的舒展開,擡眼望向屋裡的衆人。
紀茗恍惚知道大事不好,卻覺得一股粘稠的液體從後腦勺流下來。一摸,只見滿手的紅。只是衆人的目光如今都集中在屋子中央的江華,誰也沒注意到她受了傷。
江華踉蹌的站起,眼神中滿是怒火,臉色很快變成紫紅。屋中立着的十幾個人大多都帶着看熱鬧的表情,唯有杜鵑依舊一臉天不怕地不怕。江華一眼看到了她,表情更是扭曲,當即一腳踩碎了落在一旁地上的琉璃瓶。
“呀!”杜鵑大叫,眼裡帶着憤怒,“我的瓶子!”
江華二話不說,走上前去“啪”的一聲給了杜鵑一巴掌。
杜鵑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當即便懵了,跌在地上,愣了一會兒才哭起來。顧子規不禁拽住江華的領子:“你怎麼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