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茗使的可謂是東苑最基本的方術“火龍騰焰”。隨着咒語的最後一字念出,紀茗轉了半圈,把桃木劍尖指向空中,一條火蛇便噴涌而出,扭動着在半空中繞着圈。
“……急急如律令!”
一個小女孩尖利的叫聲響起,訓練場中忽然聚來一片黑雲,嘩啦啦落了一陣雨,澆滅了火蛇,也把紀茗澆了個溼透。
等雨停了,紀茗把頭髮向後撩去,不無惱火的咳着水道:“誰!”
“喲,就這個水平還好意思發火嗎?”
紀茗向訓練場的另一側望去,只見對方是自己同門,就是那些總是嘲諷自己的黃階女孩兒們中領頭的那個,於是心裡的火更向上竄:“你爲什麼偷襲?”
“偷襲?哈!”那女孩兒語氣中飽含着諷刺,“許你來練習,就不許別人來練習?連一個小小的‘疾雨落雲’都應對不了,還想參加迎春杯嗎?”
紀茗的臉紅了一紅,張開手擺出架勢來:“你若是質疑我的水平,不如我們來正經比一場,免得你高看了自己。”
誰想那女孩兒竟冷冷一笑,收劍回鞘:“我們有的是機會比。明天上午九點半比第二輪,恰是你我對決,到時高下立見。”
紀茗一愣,收了手。那女孩兒於是向紀茗走來:“看來你還沒有仔細看過告示。我今天就把這訓練場讓給你練習,明天可不要輸得太容易。”她一面說着,一面經過紀茗向訓練場門口走去。
“等等。”紀茗回過頭叫住她,“你叫什麼?”
那女孩兒奇怪地一笑:“上官知夏。”
紀茗又在訓練場刻苦了兩個小時,回到宿舍好好洗了個澡,果然在宿舍門口看到了四處張貼的比賽安排。第二天共有五輪比賽,均是淘汰賽,敏堂所有學生都會參加;西苑的比賽在東西苑間的空地舉行,東苑的比賽則在中央花園。
紀茗仔細一看,果然見到自己的名字和“上官知夏”排在一起。顧子規的對手是他同宿舍的張井;文丹青的對手是個陌生的名字;白秋心的對手是賀姥姥的弟子江潮生。紀茗回想了好久之前在哪兒見過這名字,後來纔想起那晚坐船初到敏堂時,船上有個文縐縐的男孩子試圖跟白秋心搭話,大概就是這個江潮生。紀茗不禁一笑。
“笑什麼呢?”文丹青抱着一團衣服放到自己牀上,摺疊起來。
“沒什麼。”紀茗湊上去幫她疊衣服,“只是在想明天該怎麼才能輸得不難看。”
“這是什麼話,還沒比呢就盼着自己輸。”文丹青笑着搖搖頭。“你的對手很厲害嗎?”
紀茗搖搖頭:“倒也不是。只是你也知道我的特殊情況,贏了人家別人說這是應該,誰讓我比他們大兩歲呢;輸了他們更要瞧不起我,師父都給我開小竈了還比不過他們。與其如此,我還不如故意輸給對方,反倒顯得我像是不上心才輸的,就不會惹非議了。”
“傻孩子,”文丹青柔柔的笑着,“你太想不開了。說到底,迎春杯只是一場大遊戲,享受其中才是正經。你若就是不願比,自然也可以故意輸掉在一旁看熱鬧;你若只是擔心別人的看法,就應該全心投入做到最好。畢竟只有頭幾輪的比賽是按階別分的,要是那些人看到你贏了綠階的弟子,甚至贏了藍階的弟子,他們還能說什麼?”
“丹青姐你別拿我玩笑了,”紀茗低下頭去,“我怎麼比得過綠階的師兄師姐呢?藍階的就更別提了。”
“哎,你不是會讀心術嗎?”文丹青眨眨眼,“想要贏得比賽,就在於揚長避短,把你的實力最大的發揮出來。你有讀心術這麼好的優勢,一定得好好利用啊。”
紀茗一時愣住,停了手上的動作。
文丹青便笑笑不語。過了一會兒,白秋心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起來心情格外好,臉上居然帶了笑影。文丹青便招呼她:“秋心,你今天心情也很好啊。”
“嗯。”白秋心居然頭一次微笑着回了話,還給文丹青亮了亮手裡的瓶子,“師父送了我好東西。”
第二天起了風,有些涼颼颼的。紀茗晚上沒睡好,在蕭索的春風中看起來格外沒精神。早餐跟前一天開幕式的伙食比起來更顯得粗糙,令人毫無胃口。
“紀茗啊,”顧子規一面津津有味的吃粥一面道,“你是第幾場的?”
紀茗勉強打起精神:“第二場,車黎擂臺。”
顧子規點點頭:“我也是第二場,不能去看你的了。加油啊。”
文丹青恰在這時端了一籠小籠包來,像平時一樣坐在顧子規對面。兩個人默契的相視而笑時,紀茗只覺得這世界變得越來越面目可憎。
上午九時許,陽光大好。車黎擂臺在學校的中央公園中地處偏僻,又屬於黃階的小擂臺,觀看的人不多。
紀茗和對面那上官知夏早已擺好了對決的架勢。只是對方雖然個子小,卻是精神頭十足,威風凜凜,紀茗在氣勢上便輸了對方一大截。
九點半整,銅鑼一聲響,對決正式開始。紀茗握上腰間的劍柄,凝神屏息等着對方動作。果然,上官知夏一聲清喝,欺身上前,揮劍刺向紀茗。紀茗堪堪擋住,挑開對方劍尖回身一刺。上官知夏後躍躲過,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張黃紙,貼在劍身上,邊舞邊唸了兩句咒語。紀茗不待她咒語念畢,揮劍挑開了她劍上的符咒。上官知夏顯然是一愣,接着眼中便射出怒火,又揮劍襲來。臺下的人盡皆搖頭,嘆道黃階弟子對決果然全不得法。
二人叮叮噹噹你來我往了幾十招,紀茗忽然虛晃一劍,跳出圈外,拿出一張黃紙貼在劍尖,叫道:“風雷電,着!”
幾道白光劈下,上官知夏一連向後翻了幾個跟頭才堪堪躲過。不待她立定,又聽紀茗道:“地火厲,着!”臺上便竄出幾叢火苗來。雖都不是什麼厲害法術,卻害得上官知夏應接不暇,這才意識到對決之中先求快,咒語也只當以短小取勝。
上官知夏這樣一愣,紀茗抓了時機叫道:“雲落雨,着!”一股洪流傾盆而下,正澆在上官知夏頭上。
“好!”少年清越的聲音響起,紀茗心中大動,向不遠處一望,果見顧子規微笑着與文丹青相攜走來。紀茗一時不知是悲是喜,還要貼上第四張黃紙的手便收了回來。上官知夏立即抓住機會跨上幾步,挑開紀茗手中的黃紙,一劍刺向紀茗咽喉處。紀茗連忙回劍格擋,盪開對方長劍,急轉到對方身後刺她後心。上官知夏一面後仰躲避,一面一劍劈向紀茗面門。紀茗擋開後卻以自己劍尖糾纏住對方之劍不放,直繞了幾個圈子。上官知夏一個手滑,手中的劍便飛了出去。
勝負已分,顧子規帶頭叫好,鼓起掌來。上官知夏愣愣的望着落到擂臺下的桃木劍,似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輸得如此容易。紀茗收劍,向臺下靦腆笑着。
“我竟然輸了……”上官知夏咬着嘴脣,“竟然,第一回合就輸了……”說着,她擡起眼睛怒視紀茗,飛身下臺撿起木劍,又躍上臺來,挽個劍花攻向紀茗,一面失聲喊道:“我竟然輸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