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微微牽了牽嘴角,點了點頭。
張大夫已經來到近前,他便機靈地讓開了位置,讓張大夫給她把脈。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很快把好了脈,張大夫忍不住勸說了她一句。
她知道,張大夫是覺得她悲痛過度,這才又病重了。很多的內情她大哭了一場,心中已經暢快很多,不能讓更多的人知曉,她便乖順地衝着張大夫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他的勸慰。
“我口渴。”她衝着梁姓小子道。
梁姓小子立即去桌邊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她卻道:“你幫我去取點冷水來好不好?我想喝涼的。”
他不疑有他,也是立即去了。
她又看了看旁邊守着的三個丫鬟,問張大夫道:“張爺爺,你是不是該給我開副藥,這就讓環兒去抓藥來吧。”
張大夫一愣,許是因爲她對他的稱呼,但張大夫很快如孩童般天真地掛上了不自禁的笑容,立即掏出紙筆匆匆寫了一副藥方便遞給了環兒,道:“你這就去把這副藥抓來。哦,對了,記得讓小方子也跟你來,你看着他親自把這副藥煎好。他知道要一直用大火將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中間的火候不能有片刻小了,但這臭小子老愛偷懶。你可一定要盯緊了他。”
環兒一一答應着老大夫的吩咐,很快也就去了。
等老大夫再看向她,眼裡有着一絲瞭然。她立即就悟了,張大夫看出她是故意要支開環兒,便更幫了她一把。環兒這一去,恐怕更要一些時候了。她衝着老大夫更燦爛地一笑。
一轉頭她卻突然凌厲地質問梨子和梅子道:“你們兩個現在就想好了,往後是死心塌地做我房裡的人,我必不會虧待。還是,你們怕我這癡傻的大小姐照拂不好你們,也可以現在就先出去隨便找點事做,我也不會爲難,往後老老實實的,便也還是我這屋子裡的普通丫鬟。”
梨子和梅子對看一眼,立即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齊齊地道:“回大小姐,梨子(梅子)雖沒有桃子跟着大小姐的時間長,但早已是您房裡的人,得了大小姐賜名,這兩年來對大小姐的忠心是實誠的,往後也必不會幹出吃裡扒外的事。”
“你們擡起頭來再說一遍。”她不冷不熱地這樣道。
兩個丫鬟沒有什麼猶豫,也是立即雙雙擡起頭來,讓她可以看到她們的眼睛,把那表忠心的話又說了一遍。
她們的表現和表情都很好,她也就信了她們。
“你們起來吧,往後私下裡不用再跪我。免得膝蓋傷了,我屋裡都沒有個大丫鬟照顧着不說,傳出去,都以爲做我屋裡的大丫鬟還時常遭到我這大小姐的欺凌。”
梨子和梅子又對看了一眼,雙雙臉上都有着驚疑不定的竊喜,很快也是依言站了起來,一開口想要對她道謝。
她直接道:“還不急,等過幾天,你們兩個也要先好好想想怎麼謝我。”
一轉頭,她這才又對着老大夫道:“張爺爺,你看出來了,我也確實是有話想要問您。”
“大小姐說吧,您稱呼我一聲爺爺,想必要問我的也不是我答不了的,老朽必定知無不言。”老大夫依然和煦地對她笑着,眼睛卻還是瞄了梨子和梅子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因爲他剛剛就在旁邊親眼見識到,她是怎麼用幾句話,既試探出了這兩個丫鬟的忠心,又巧妙地評估了兩個丫鬟是否是可用之人。
兩個丫鬟說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們在說那些話時候的微小動作和眼神。人老了,也是過來人了,往日裡他教訓手下的混小子也是從他們的眼裡判斷他們是不是又扯謊來欺瞞他老人家。兩個丫鬟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目光不躲不閃,他自問憑他都看不出兩個丫鬟在撒謊。而她也根據自己的判斷選擇信了那兩個丫鬟。信了,她便立即丟出了一個甜棗。
她沒有明說,但潛言中是告訴了這兩個丫鬟,只要她們忠心跟着她,這第一份甜頭就是她們很快就會升級成爲她屋裡的大丫鬟。但她也明說了,這還要過幾天,就還做不得數。但她支開了環兒不說,連從小看着她長大的樑小子都支開了,此時卻明擺着她要問他什麼話,不會避開梨子和梅子。這算不得甜棗,但卻反過來用她的信任來進一步收買這兩個丫鬟的真心。
她都不避諱這兩個丫頭了,那他又有什麼好在意的。他只是心裡有點吃驚。就看她這幾句話識人和收買人心的本領,可厲害着呢!雖然不是經常見面,但她也算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她這次大病一場,真的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大不同了,大不同咯!
“張爺爺,我叫您一聲爺爺是真心的,想來我從前可能沒有這麼叫過您,那是我從前癡傻不懂禮數,往後便都這樣稱呼您了。看您樂的,一定也不會介意。”她說着,更加甜甜地一笑,突然卻也收住了笑容,一改口道,“張爺爺,我現在不傻了。要問您的事情還有很多,這幾日還勞煩您每日都來看看我。眼下,我需要證實幾件事。”
他也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一是答應了她,每日都來“看望”她,二,便是示意她繼續問。
“第一,我剛病倒,是桃子請您來給我看的。後來桃子也病倒了,我不出幾日又病重,也是稀裡糊塗,只依稀記得後來似乎換成了一位臉生的大夫來給我看過一次。第二日我就被搬到了一個偏僻的院落,被當成了疫症患者。這您可知情?”她在問完她後一雙眼睛也是灼灼地緊盯着他的雙目。
他皺了皺眉頭,目光沒有閃躲地與她對視,答道:“這也怪我失職了。二孃勸我不必過分擔憂,大可如期去參加隔壁縣的醫者集會。我往年都要去的,今年本打算照顧着你,推脫了。二孃這樣一勸,我也是動了心,見你日漸大好,就還是去了。我也是回程的途中恰巧遇上大小姐口中那位‘大夫’,這才知道他是收了二孃的銀子,做出了此等事情。沒想到我這剛一趕回來,你居然已經好了,桃子那丫頭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