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擡頭看了看這樸素的小院,木質的圍欄、門框上的牌匾。地方是真夠僻靜的,而且也太樸素了點,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了。重點是,在如此僻靜處,小七仔細去聽,都聽不見這小院中有任何人聲。打眼看去,這四方的小院,裡頭品字形,大概有五六間房間,兩兩相鄰,也不見任何一間房透出燈火。
“請問,有人在嗎?”小七嘗試問道。
沒人應聲。
小七隻好步下了馬車,推開那柵欄門,大膽地走了進去,就近敲了敲第一間房門,再次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還是沒人應聲。
小七乾脆挨個房門都敲過了一遍,得到了結論,真是沒人。
這時,應昊撩開了車窗簾布,打眼打量了這小院一番,面上竟顯得滿意,然後對小七道:“剛剛來時聞見藥香,現在也依稀還能聞見。那小將士口中的醫館當真就在隔壁吧?你去問問。”
“是。”小七一拍腦袋,應了一聲,忙往剛剛路過藥味兒最濃的方向去了。
老實說,剛剛一路過來,小七也留心去看附近有沒有那位將士口中的醫館了。這附近確實有藥香,但他還真沒見到那醫館啊。此時藥香正濃,那醫館中該是有人正在煎藥,還打開門做買賣呢纔對呀。
小七一邊心中疑惑着,一邊尋着那藥香往回走。
近了、近了……該是就在這附近了啊!
小七的目光四處搜尋着,最後古怪地定在了就在他面前的這扇門上。不會……不會吧?
小七的眼前,一家沒有牌匾的小屋。再湊近幾步,小七便是確定了藥香確實是從這門內傳出來的。只是,怎麼看,這都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家住房啊。房子外門上都沒有一張牌匾的。這樣的地方,會是一家醫館?
不管了。小七再向前幾步,伸手到那門上敲了敲……
好歹裡頭一定有人,叫他問一問也好。
誰知,這門卻是虛掩的。小七這輕輕的一敲,這木門便是“吱嘎……”一聲向內大開。
門大開後,裡頭全然是一副超乎小七想象的畫面。裡頭燈火通明,居然七七八八滿是人。只不過大家都很安靜,偶有三兩人談笑,也是刻意壓低了聲響。怪不得,他在門外並聽不出這門內人許多。
“快進來啊!你愣在門口做什麼?”這時,近處一位婦人居然拉了小七一把,將小七拉了進來。然後婦人便是鬆開了小七,回身去把門關上了,一邊道:“外頭冷啊!屋裡這點熱乎氣都要被你放跑啦!”
婦人是在抱怨,但小七卻並不覺着心裡頭有任何不舒坦。
婦人關上門後也纔是回身又仔細打量着小七,片刻後笑道:“喲,小哥兒長得還挺俊。看着臉生啊,外地人?這瞧着也不像是有病痛呀……”
小七笑了,覺着這位婦人很是熱情,也不過是年紀大了愛嘮叨,倒是顯得熟稔親切呢!
小七笑着打斷婦人,道:“這位大姐,我確實不是來看病的,我是隨着我們家老爺和夫人路過宣城,也確實是剛到宣城來。這不,向守門的阿忠打聽了,他介紹我來……”
“哦!你是來住店的吧?家裡有人怕吵鬧?”婦人也打斷了小七,多問了幾句,也不等小七回答,便是回身衝着裡間大叫道:“老蔣啊!來人問住店呢,剛那副藥剛煎上,你也不必這麼看得緊啊!快出來。”
裡間傳來了一位老人略顯暴躁的喊話:“不行!說了多少次,煎藥是慢活細活,得看緊了,火不能大了……”
“是是是,火不能大了,不能小了,這每一副藥啊,都不能多煎一刻,更不能少煎一刻。您老啊,說了那麼多遍,說不夠,我們大家啊,聽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大姐抱怨着,臉上卻是一副大笑的神采。
這引得室內的所有人也都臉上帶笑,衆人笑着笑着還紛紛搖了搖頭。其中一人是對着身旁的人,也似對着小七道:“蔣大夫爲人真是盡責,就是這脾氣倔的。”
那人身旁的人立即應聲,“是啊,這人老了,脾氣越來越大了。”說着,乾脆衝着裡頭喊話道,“老蔣啊,你這火氣這麼大,是不是也該給自己開副去火的方子喝喝啦。”
“嗟!我哪裡火氣大了?”裡頭的人立即回嘴,“這天氣這麼寒涼,驅寒都來不及呢。我是大夫你們是大夫?還管到我頭上來了……”這裡頭的人啊,一抱怨起來,也是個沒完沒了。
小七始終含笑聽着,心裡頭雖然有些着急,不能讓老爺和夫人久等啊!但是,小七卻是不忍出聲打斷那老人家的抱怨。
此時,這不見門臉,外表簡陋的小醫館,內裡卻和樂融融。此時在場的,大部分不是自身就有着病痛來看病的,就是家中有人有病痛來抓藥的。若非如此,這大過年的,城裡大多數的人都涌出城門外去看焰火了,他們又怎捨得不與家人團圓,而跑到這兒來。
看起來這大多數人也跟裡頭那位蔣大夫是鄰里。從他們的互相抱怨,實際上更是談笑間就能感覺出來。這種互相抱怨着談笑的方式,倒真是讓人倍感親切。人人都笑着抱怨,他們笑着,也就忘記了自身的病痛,忘記了家人的病痛。可見,裡間的那位小七還未曾能有幸得見真容的蔣大夫當真是一位好大夫啊。他可是故意用這種方式緩解病人和家屬們的焦躁、憂慮和病痛。
“哦,對了。閒話先不多說。外面的這位小哥啊。我聽到你們是來住店的,不巧老朽現在脫不開身,原本負責顧店的內人也帶着家中老小出城門去湊熱鬧了。不然這樣,你們若是看着不嫌我家店子簡陋,決定住下來了。門都沒鎖,你們就自己挑間房間先安頓一下吧。稍後,等老朽煎完這服藥再過來幫着你們打點……哦!對了!每個房間的燭火都就放在一進門手邊上的案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