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老實跟我講,他可叫你覺着安心?”蔣忠指着應昊問她道。
應昊猛然皺眉,回想起來先頭如雪的那句醉話,立即也看向她,等着她的答案。
她搖了搖頭。應昊心下頓時覺得一涼。
片刻後,她卻是道:“我不知道。”面上有些小糾結。
應昊一愣,心頭又稍稍回暖。
蔣忠卻在這個時候毫不留情地道:“不知道,就是不咯。”
應昊立即再一次狠狠瞪了蔣忠一眼。她說不知道,怎麼就成了不了?
實際上,應昊這心裡其實也依然是冷熱參半的,綜合她從下午到現在的轉變,甚至更偏向於涼涼。所以,這就是她轉變的原因咯?就因爲那如雪的一句話……
應昊不曾多看那如雪一眼,此時卻第一次對那如雪起了絲感情——厭惡。
都怪那如雪,好端端的,對她說這樣一句話幹嘛?
實際上,應昊雖不曾盯着那如雪細細打量,卻也一絲不漏地觀察着整個酒局。那如雪從他一進門就對他青睞有加,應昊是知道的。他卻太習慣這種目光了,並不以爲然。當如花對蔣忠說出來那番迫切的話,應昊也瞬時明瞭。如雪是比如花聰明的女人。既然家中父母已經急着要將她們嫁出去,比起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眼前的盧充不失爲一個好選擇。盧充喜歡如雪,珍視如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給瞭如雪要的——安心。
但那是如雪,身爲一個卑微女子,只能甘於平凡。她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當真是個聰明如雪的女子啊。這是一頓飯的功夫,應昊能給如雪的最高的評價了,卻是褒貶參半的。
反觀那如花,性子衝動了些,卻當真是真性情。她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即使到頭來得不到,傷心失落之後,估計她也能很快站起來。應昊倒希望她能多向那如花學習。她是慫,顧慮太多了。
“我要怎麼做,才能叫你覺得安心呢?”應昊忍不住盯着她問道。
她微微皺着眉頭,盯住應昊半響,沒有答話。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要的,究竟是怎樣的安心?
其實對比盧充對如雪,應昊做得也是很好了。在自己心儀的女子面前,他們都絕不多看別的女子一眼。而對上心儀的女子,他們都竭盡自己所能地表現着自己的熱情。但應昊和盧充不一樣。歸根結底是因爲他們出身不一樣吧。
有句老話說得好,“男人,有權有勢,沒有哪個不花心。”
盧充平凡,便是能給同樣平凡的如雪最相得益彰的平凡的安心。如此,他們能夠擁有彼此,被彼此擁有就都知足了。
應昊,卻是在口口聲聲給她承諾的同時,還想要她接受他日後爲了能夠大權得望,不得不擁有更多對他有用的女人。又是哪來的“不得不”呢?所以,應昊終究,不曾讓她覺得安心過啊。
她的沉默,叫氣氛一度陷入尷尬。
應昊覺着自己都直白地問了,她只要給一個答案,他會照着去做。她在沉默過後,卻只是搖了搖頭,什麼都不說。因爲她覺着,她想要的,應昊應該已經很清楚纔是,還要她說出口?那麼,她說出口了,他還做不到,豈不是更要叫她傷心失落。
這時,一旁的蔣忠默默在心裡搖了搖頭,感情這種東西,還真是旁觀者清,他此時能夠幫到他們的也唯有……
“嗨呀,不說這個了。來,我們喝酒。”蔣忠覺着,既然白天裡黃花的醉毒能夠讓他們徹底卸下心防,那麼酒喝到位了,應該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吧。
蔣忠卻是萬萬沒想到,以爲自己的酒量挺好的了,卻是遇上了兩個酒量更好的。
第二日,蔣忠是被人狠狠一拍後背,猛然驚醒的。他竟睡在了飯桌上。
“混小子,叫你收拾桌子,你不但沒收拾,怎麼還醉倒在桌子上了?”蔣大嫂習慣早起,此時天才矇矇亮。雖然開口就是抱怨,抱怨之後,當孃的還是心疼孩子的,道:“你一晚上就在這兒睡的?得,桌子也不用你收拾了,快,回屋再睡會兒吧。”
蔣忠一時間還有些懵逼,猛然站了起來,問道:“他們人呢?”
蔣忠問的,自然是她和應昊。
蔣大嫂搖了搖頭,無奈道:“估摸着也回去睡了吧。人什麼時候走的你都不知道?真是的,跟你爹一個德性,沾了酒就找不着北了。真是不知道,酒究竟有什麼好喝的……”
“哎呀!娘,你就別囉嗦了。”蔣忠宿醉,被蔣大嬸一嘮叨,頓時覺得頭痛欲裂。頭疼間,蔣忠猛地想起了什麼事兒,頓覺心驚。
“唉?你去哪呀?”蔣大嫂叫道,“這孩子,咋醉成這樣?走錯啦!”
“沒錯,我過去看看他們。”蔣忠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醫館。
蔣忠這時纔是後悔,昨兒他一心只顧着儘快幫着二人解開心結了,卻是疏忽了。偏偏他實在是想不起來,最後二人究竟醉了沒有?若是二人也醉了,還有力氣回去他們自己的房間,說不定真能成點啥……重點是,無論成與不成,二人肯定是要睡覺的呀。想想白天裡二人睡着了之後發生了啥,蔣忠實在是怕。他們要是再陷入那種狀態,昨兒他和他爹都醉得不省人事,這都過了幾個時辰了,還得了?
蔣忠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他們房間門口,卻停在了房門口。他仔細聽着裡頭的動靜,偏偏裡頭沒啥動靜。蔣忠本來就怕,這個時候更是心裡一咯噔。完了!不會吧?千萬不要啊……
蔣忠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向了房門……沒推開。上鎖了?!
嘖!一定是應昊上的鎖。還有餘力想着給房門上鎖,這是……成了?蔣忠這樣想着,面上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容。
“唔……”這時,安靜的門內傳出了一聲嚶嚀。
蔣忠猛然回過神來,心中是大喜過望,腦子一抽,“啪啪啪!”地拍着門板,大叫道:“師妹!師妹!你們怎麼樣了?”
門內的應昊頓時沒好氣地瞪了房門的方向一眼。個殺千刀的蔣忠,等他功力恢復了,一定要海扁蔣忠一頓!
“嗯?”聽到門外的叫喚,她的羽睫終於動了動,睜開雙眼,眼中瞬間閃過了萬千星華。
“你當真一夜沒睡啊?”她枕着應昊的手臂,許是剛剛睡醒,眼裡全無防備,很是自然地享受着貼靠在應昊溫暖的懷中,在近處仰起頭,盯着應昊的雙眼問道。
“嗯。”應昊的雙眼中有些疲憊,但還是衝着她笑了笑,點了點頭。
她忽然也笑了,笑得好燦爛,叫應昊一時間看愣了。
她笑着道:“這樣的感覺,就挺安心。”
“什麼?”應昊回過神來,剛想抓住她細問。她卻已經一翻身,不客氣地從他身上跨過,跑去打卡了房門。
這麼快?蔣忠聽着那噔噔噔向自己跑過來的腳步聲,心裡頭有些詫異。
“咦?怎麼還落了鎖了?”她已經跑到了門邊,立即古怪地回頭問了應昊一句。
“……”應昊無語。
她也立即意識到了什麼,趕忙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還好,她的衣服還穿得好好的,只是領口的第一個釦子被解開了。她仔細想了想,好像還是她自己嫌睡覺憋悶,自己解開的。
嘛!看來,應昊是有賊心,沒賊膽……或者說,應昊是尊重她?
一邊在附近的案臺上找着鑰匙,她一邊偷偷笑了笑。昨夜,在蔣忠醉倒後,她原本想着要不要幫着收拾收拾,第二日醫館還要營業,蔣大嫂離開前也說了要蔣忠收拾好了再回房睡的。應昊卻拉住了她,直接拉着她回到了住處。
應昊只說了一句話,“客人就要有個客人的樣子,不用你多操心。”
她一想,也是。醫館的後房她都沒去過,胡亂幫着人家收拾也不好。
而回到住處後,應昊居然主動說:“你醉了,也困了,便睡吧。我不睡,我守着你。”
那一刻,她盯着應昊看了半響,然後一翻身先滾上了牀。就在應昊打算在桌旁落座的時候,她拍了拍牀鋪,道:“冷。”
應昊一喜,立即也和衣翻身上牀。他們都好好穿着衣服,應昊自然懂得,不該做的,他不會做。
然後,她主動拉過了應昊的手臂繞到脖頸下,枕着,縮進了他的懷中。只是這樣靠進他的懷中,已經是她半醉半清醒間,能做出的最敞開心扉,最有勇氣的舉動了。
而應昊也當真只是這樣擁着她,一夜未睡。應昊是睡不着啊!不但睡不着,是根本一動都不敢動啊!
她可知,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擁着自己心愛的媳婦,原本就有心思的,卻偏偏不能,這身體和心理是有多煎熬?但他做到了,不是嗎?
她總算找見了鑰匙,被應昊放到方桌上了。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應昊還躺在牀上。剛剛她從他身上跨過去的時候,應昊有片刻呼吸很是急促,現在正在拼命地調整他自己。
“嘻!”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那頭,應昊聽見她的笑聲,頓時就滯住了呼吸,下一刻,呼吸也就徹底恢復了平靜。
她在心裡頭笑罵着自己,真是太壞了!
她可以說,她是故意考驗應昊的嗎?爲了驗證,他究竟能不能讓自己安心。結果還不錯吧。
其實,昨兒她根本也沒想這麼多。只是她的所作所爲,自己現在想想,就是那樣的吧?也不過是她潛意識裡信了那一句話,“當一個男人真愛一個女人的時候,就能忍。因爲珍惜。”
“師妹,你們昨兒……”房門打開的瞬間,蔣忠便是衝口問道,一邊問着,人也已經衝進了屋裡來。
來回看着門前的她和終於從牀上翻身坐起來的應昊。他們都好好穿着衣裳。雖然,一個一臉饜足,一個一臉疲憊,看起來就很引人遐想……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沒有呢?看到二人此時都安然無恙,蔣中這心裡就更好奇起了這件事。
“我們昨兒怎麼了?”她多少猜到了蔣忠的心思,卻明知故問道。
“哦,沒事兒,我就是後怕,昨兒我和我爹都醉倒了,你們若是真氣再亂了……沒事兒就好。”蔣忠最終自己得出了結論,看樣子他倆是啥也沒發生啊,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哦,你是擔心這個啊。沒事兒,我們發現只要我們兩個不同時睡着了就行了。”她覺着口乾,一邊說着,一邊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應昊和蔣忠也都過了來。她便也給他們分別倒了一杯水喝。看着她倒水的模樣,應昊不察,自己嘴角露出了一個特別溫柔的笑容。蔣忠看着了,心裡就也跟着偷着樂,總覺得二人這樣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跟他爹孃差不多,就是個好現象。
三人皆是宿醉,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應昊和蔣忠也都是久旱逢甘露地仰頭就喝了個底朝天。還想要第二杯?應昊和蔣忠一回頭,卻見着她已經手腳麻利地給自己添了不知道第幾杯了,水壺已經倒不出水來了。
這時,應昊好像纔是反應過來,立即瞪了蔣忠一眼。那眼裡的意思特別直白,你咋就坐下了呢?
蔣忠好是嫺熟地……裝作沒看見。
她想了想,起身道:“你們稍坐,我再去添些水來。”
應昊卻一把拉住了她,從她手中搶過水壺,硬塞到了蔣忠懷裡,對着她道:“你知道在哪盛水嗎?”潛臺詞,讓蔣忠去!
蔣忠沒脾氣,捧着水壺出去了。不多時,蔣忠不但拎着水壺回來,另一手還拎回來了好大一缸水。
“熱茶解酒……但燙嘴!”蔣忠剛把水壺放下,她就要喝的架勢,蔣忠趕忙勸阻,把水缸放到了她面前,一笑,道,“着急喝的話,先喝這個吧。管飽。”
緊接着,蔣忠還像是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掏出了三個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