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孃揣着富人的身份,用窮人的規格來說這五十兩太多。是她這大小姐不知民間疾苦?到底只是她二孃不想給!
二孃是管賬的,賬冊她記得詳細,滴水不漏,但不代表她真的一點油水都刮不到。
想想她就來氣。
她去翻過桃子的舊東西,翻的,就是從前是桃子,如今是環兒的房間。當然是揹着環兒的。
結果,桃子的東西一樣沒找見,她卻是有了一份意外收穫。
翻完了環兒的房間,她回去讓梨子和梅子幫着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對比之下,猜猜怎麼的?
她這個大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除了梳妝檯上的首飾盒裡多少有一些名貴首飾,此外居然沒翻出來一個碎銀子!
而環兒那丫頭藏得深,還是被她在牀底下一個小破包裡翻出了整整五十兩銀子,此外還有些碎銀子銅錢她沒算呢!
想也知道這些大顆的銀子都是平日裡二孃賞給環兒辦事的。而那些碎銀子銅錢,說不上來,她總覺得一部分可能也是環兒的,但還有一部分,像是環兒丟掉桃子的東西時發現,東西都丟了,銀子就揣到了自己兜裡。
因爲,這包裡還有一些首飾。除了一個翠玉的鐲子,都是不名貴的。偏偏有一副耳環,居然跟她自己首飾盒裡有一副像極了。
她兩相拿在手裡仔細一對比,真的除了那珠玉的質地不同,簡直一模一樣。哦,不,不只是珠玉。更仔細看看,這副也不是金子做的,只是普通的便宜金屬,一些地方還有隱隱的掉色。
她拿着自己那副耳環問過張大夫。
老大夫仔細看了看,也還記得。這副耳環還是她孃親留下來的。小時候她知道這副耳環是孃親的,特別喜愛,天天戴在身上。但她貪玩,經常在花園裡的假山爬上爬下。一次不小心就把這耳環弄丟了。桃子花了一晚上沒睡找了回來。
張大夫不知的,她卻是自己想了出來。
當時桃子找到了這副耳環,耳環上的珠玉卻掉了,怎麼都找不見。
那個時候,桃子想了個法子,先把真的耳環送去修,千叮嚀萬囑咐,讓店家一定要照着她的形容找到一模一樣的珠玉嵌上。而怕她着急哭鬧,桃子還臨時先讓店家隨手做了一副相似的。
桃子先把假的還給她,她果然只高興着孃親的耳環失而復得,並沒發現那是一副假的。
而等到後來真的修好了,桃子就偷偷用真的把假的換了。假的,桃子也是一直藏在身邊留着。可能,桃子也是喜歡這副耳環的吧。
通過這事兒,她卻是多了一個疑問。
那都是多少年前了,張大夫回憶裡,她還是個喜歡在假山爬上爬下的頑皮孩童。這副真的耳環要找到一模一樣的珠玉鑲嵌修好,雖然也不是特別名貴的珠玉,但也一定價值不菲。桃子似乎是瞞着所有人偷偷自己拿去修的。桃子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再問了梨子和梅子,她一想,心下更是五味雜陳。
原本,她這個大小姐每個月是有十兩的月錢的。都是初一桃子去賬房裡向二孃拿。但二孃每次總有些藉口。一開始是剋扣個三兩、五兩,只道大小姐年紀還小,不需要那麼多銀子。先給這些,真不夠桃子還可以再來取。到了後來,她年紀漸漸大了些,卻日漸癡傻。給她看病滋補的錢當然不會從她的月錢里扣,但漸漸地,藉口都不用給一個,桃子張口要,二孃才丟給桃子一、二兩銀子算是她的月錢。桃子不說,二孃都乾脆壓根不給她的月錢了。只有桃子每月的三十文錢,二孃倒是沒故意剋扣桃子的。只要桃子沒有犯了什麼錯讓二孃知道,不然,尤其是桃子要了她月錢的那個月,二孃一旦抓住了桃子的什麼把柄也要扣了桃子的月俸。
誰讓她這個大小姐癡傻,她的月錢都是握在桃子這個大丫鬟手裡,幫她打點着花的呢。在二孃眼裡,就都成了桃子用的。
可憐桃子領不到她的月錢不說,她這個始終四五歲孩童心性的大小姐又經常淘氣打壞東西。到頭來,她的月錢不夠,桃子自己的月俸也是一點點攢着,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再看看環兒從二孃那裡得了多少好處。
講道理,二孃這個妾室每月的例銀應該比她這個大小姐低一些規格纔是。二孃卻有這麼多銀子打賞下人。那二孃的小金庫想來更是銀子多得很。其中一部分就是從她這個大小姐和她房裡可憐的大丫鬟身上刮下來的!
“桃子在府中十年了吧?”回想到這些,她不由得瞪了悄悄跟來的環兒一眼,語氣卻異常平穩地突然問道。
二孃一愣,不防她突然有此一問,但也很快答道:“今年確是第十年,還差三個月。”
“梨子和梅子的月俸是三十錢,按道理,桃子打小跟了我就是我房中的大丫鬟,這月俸應該比三十錢多些?”她明知桃子每月也只有三十錢,但還是裝作不知問道。
二孃眼睛閃了一下,居然誠實道:“桃子的月俸也是三十錢。是我疏忽了,這些年桃子不提,我都按照原本初入府的丫鬟規格給她。”
“那我這大小姐房裡的大丫鬟,按理應該月俸是多少呢?”她語氣不氣,依然平穩地追問道。
“這……六十錢算是應該。”二孃說完,已經面上一笑,搶着道,“早前真的是我疏忽了,大小姐既然提起,那也不用少算那三個月,我這就支了三十六兩銀子給桃子的家人。大小姐你可滿意了?”
“恩,每月原本就少算了桃子三十文錢,這一年是十二個月,按照十年來算,正正好好就是三十六兩銀子。這個沒錯,是桃子應得的。桃子既已不在,都還給她的家人也是應該。不過……”她說到這裡,突然起身。
“啪!”一聲脆響後滿室寂靜。
“大小姐!你這是……”二孃驚愕地大呵一聲,眼看着她打完人又沒事人一樣地漫步坐回了原位,頓時喉嚨也是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