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雖然樑生也是羞赧不敢看她,但他自幼習武熟知人身體上經脈所在,張大夫說讓他按哪個穴位,他一雙修長而有力的指節在她腳下稍一遊移就能準確地找見那個穴位,輕輕地用指尖點按下去,她便痠疼地輕忽出聲。不多時,張大夫便就着樑生的手,研製出了一套適宜她的按法。
按照張大夫指示,樑生按着按着,聽着她的反應,也是估摸出了手下的力度該輕該重。
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忍着那痠疼。結束後,腳下的痠痛散去,她頓覺腳心發熱、下腹通暢,原本喝過那碗薑湯後隱隱還有些疼痛,此時也再不覺痛了。
她不由讚道:“張爺爺,您真是厲害,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
張大夫這是第一次琢磨足道,聽她讚歎,臉上也是忍不住自豪,笑着叮囑道:“你這寒氣主要是在胃裡頭。許是上次失足落水,吞了不少冷水,那寒氣本就久久不散。這幾日你又貪飲那冷水,才致寒氣過盛。你只要記着,這幾日萬不可再飲那冷水,也不宜吃生冷硬的東西。按照我開的那幾個方子多飲暖胃滋補的湯水,加上樑生每日傍晚按照今日的穴脈在你的腳上走一遭,不出幾日你就可大好了。不會落下毛病。”
“知道了,謝謝張爺爺。”她肚子不再疼痛,精神大振,翻身下牀,向着梨子使了個眼色。
梨子機靈,立即將剛剛從珠兒那得來的幾張銀票遞到了她的手中。她毫不猶豫地抽出那張五十兩的就塞進了張大夫懷中。
“你這是做什麼?”張大夫不收,又要推回她手中。
“張爺爺,先頭我不是說了嘛。這有些方子,府裡衆人喝了都好,我便沾光喝着。而有些方子,只針對我的病症,還是我單獨去您的藥房抓藥。此外,梅子沒事,梨子體內卻也有些寒氣。這些就當是藥錢,連同我的,回頭麻煩您再給梨子開兩個方子。明兒我上街再一併去您藥房裡頭取了。這些銀子就當是我提前支付給您的藥錢,您老也不要不小氣,定是要把最好的藥材抓了給我。”她說着,不給張大夫再推拒的機會,一把將那五十兩又塞回了張大夫手中,便立即收回了自己的兩隻手背在了背後。
其實,這大將軍府上下一直是張大夫照看。每年的年尾,大賬房便會連同看診的錢和藥錢一起算給張大夫。而光是看診的費用,每次都要細算本也沒幾個錢,又太瑣碎,便乾脆算作一年總共給二十兩銀子,不再另算。只有這藥材的錢,平日裡都一筆一筆記在賬上,到時候再細算了總數一起覈算。因爲是年末,往往大賬房那頭也會討個吉利,都給張大夫往上添個整數。
張大夫良心。除了照看大將軍府,此外城中還有兩戶大家是他照看,剩下的小門小戶來看病抓藥瑣碎,一年到頭加起來,再給手下的支了工錢,也就賺個百八十兩。
他給她看診,本不需她再給銀子。五十兩銀子屬實不少,就是給她和梨子都抓些上好的藥材做補藥,也是花不了幾個銀子。這些錢分明是她討好他的。
她既然叫他一聲爺爺,張大夫想了想,很是無奈,一邊搖着頭,一邊到底也是忍不住笑着將那五十兩收進了懷中。
“你啊,手裡剛有點銀子,也不要太大方。這些錢我就收了,除了給你們抓藥的,剩下的,今年我便用你的名頭給些窮苦人家分派些粥食和尋常藥材,算是給你積福。你看可好?”張大夫收了這錢,就算領了她的情,心裡頭不能說不高興的,但他也不貪心,如此提議道。
“好啊,張爺爺您看着辦吧。”她隨口笑着答道。
想了想,她從那話中又抓到了一個重點。似乎張大夫每年都會給窮苦人家分派粥食和常用的藥材,屬實善心。這是大好事。也體現出了張大夫愛財卻不貪財。
她便又道:“到時候您若是人手不夠,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帶着梨子和梅子去給您幫忙。”
張大夫搖了搖頭,笑道:“不可。不要忘了,你可是這大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平日裡喜歡,出去街上逛逛也無大礙,但這等拋頭露面的事,你可做不得。你有這份心,出了銀子,已屬心善,便好。剩下的事情啊,你張爺爺我雖然老了,但這身子骨還算壯實,每年都做的,也是慣了,不礙事。你就不用記掛在心上了。”
“好吧。但張爺爺您記得,來年要做這等好事也算上我一份。”
她這麼說,就表示來年也要添上五十兩。
張大夫這次沒有猶豫,直接應她道:“好好好,來年我也一定記得叫上你。”
話畢,張大夫看了看天色,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時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了。”
“恩,好,張爺爺您慢些走。梨子你去送送,稍後順便把方子也給二孃那邊送去。”她吩咐完梨子,一轉頭又吩咐梅子道,“梅子你去給我燒盆水來,我先泡泡,吃完早飯,正好讓樑哥哥再給我按按。”
“不可。”張大夫聽了,趕忙回頭又囑咐了一句,“你剛按過,這氣血已經通了,短時間內不宜再按。要是稍後腹痛還嚴重,頂多早晚各按一次。樑生不宜在你房中待到太晚。我想想……”
張大夫低頭斟酌片刻,繼續道:“這樣,你每日早睡早起,破曉卯時,在早飯前讓樑生給你按一次。若是怕夜間腹痛,就早些吃晚飯,在晚飯後半個時辰,大約在黃昏酉時至戌時再讓樑生給你按一次。中間需隔四個時辰爲宜。這樣也不怕樑生在你房中待得太晚。你亥時前便可睡下,可保一夜安睡。”
“子醜寅卯……”她低低唸叨着,心中默算,雖不是無知,但一時間也是難以算清這古時候的各個時辰換算成習慣了的24小時是何時間,急忙叫道,“張爺爺您說慢點!”
張大夫挑眉,多少有些奇怪,她怎麼連這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分不清了,但也體諒,只轉身對樑生道:“你可記下了?”
“卯時至辰時、酉時至戌時,樑生記下了。”
張大夫衝着樑生點了點頭,順着樑生含笑的目光看到她還在低頭默算時辰,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便由梨子送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