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駒臉上的笑容不變,聲音不高但篤定的說:“當然是讓三嬸暫時接管。”
我聽到了周遭倒抽冷氣的聲音。
他們恐怕誰都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陸駒會開口說讓我來執掌am集團。
在座的各位如此驚訝,情有可原。袁四夫人剛纔被打擊的面無人,這會兒倒是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冷斥了一聲說:“你們陸家不是女人不能當家的嗎?如果她可以,那你母親不是更有資格?”
這話自然是不假的。
陸駒跟她解釋說:“你說的對,陸家的女人是沒有股份的,但是兒子有啊。我現在已經成年,所以我的股份都歸在我的名下。可是三嬸不同,三叔現在身陷囹圄,股份很自然的就要由夫人接管。還有年頭的時候不是已經召開董事會說過,陸元野作爲陸家的新成員,已經通過法律手段繼承了陸家的股份,這麼一算,她當然就是am集團目前最大的股東。”
我原本是不打算多說的,因爲今天的重頭戲並不在袁四夫人身上。
但是看着陸駒這樣維護我。我心中要說一點都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原本我以爲陸駒只是爲了am集團的利益纔會對陸暻年的拘捕如此上心,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是真的能感受到陸駒維護我的心情,他句句話都在爲我鋪路。
袁四夫人被陸駒說的沒了脾氣,想來想去也不過就是一句,“照你這麼說,你母親不是也是應該如此,你父親的股份,還有你的,她怎麼就不能來!”
袁四夫人現在孤立無援,恐怕是想着讓陸夫人來了能幫到她一些什麼的。
陸駒笑的諷刺,“我父親是死了,我三叔可還好好的呢。”
陸駒的父親當年是身死,所以股份是早都被重新劃分的。至於陸駒,當年陸駒同樣沒有滿法定的繼承人年紀,所以纔有陸夫人進駐集團當了管理者那麼多年的經歷。
袁四夫人被擠兌的徹底惱了,站起來大叫說:“我不就不信她一個女人能負重,大家都說說!你們能認同一個女人來當執行總裁嗎?你們要是願意,我無話可說。”
“當然不能!”回答袁四夫人的聲音從會議室外面傳來。
與之同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賀蓮城推着輪椅仰首走進來,輪椅上坐着的正是很久不見是頌先生。
我側目下意識的看白助理,看到白助理對着我微不可查的點點頭,我就明白,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照說賀蓮城應該在非洲的,不可能在陸暻年剛剛出事不過一晚的今天出現在這裡。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早已經回到本市,並且一直都在籌劃着對付陸暻年的事情。
看到這樣的一行人,會議室裡的大股東們都有些愣住,短時間內都沒有說話。
賀蓮城臉上壓不住的揚揚得意,他朗聲說着,“am集團從來都是民主公正的上市公司,那麼執行總裁一職當然也是要民主投票纔算是公平合理。現在集團正是多事之秋,這樣的事情,就更需要一個強力的領導人,來帶領我們的企業走出困境。”
這話說的很是冠冕堂皇。
袁四夫人完全不懂其中的內情,眼睛一轉,就附和着說:“對對對,咱們來投票,我就不信她一個女人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她這完全是病急亂投醫,只因爲不想讓我當上這個一把手,她是無所不用其極,滿面笑容的問賀蓮城,“不知賀副總,想推舉誰當這個執行總裁?”
我不信袁四夫人不知道賀蓮城是什麼人,更不信她會不知道賀蓮城跟陸駒的矛盾。她現在這麼問,無非就是想透了,無論如何,賀蓮城都不會推舉我,或者是陸駒的。
既如此,無論是推舉誰她都是願意的。
我看着袁四夫人臉上露出的那種得逞的笑容,心裡真的嘆息,這樣的女人無論曾經是多麼的有心計有手段到了這個時候都是沒腦子的。
也許年輕的時候袁四夫人是真的很有手腕兒,否則的話,也不會能坐在這裡。不過袁家老爺子身體不行了,她的靠山就完全的沒有了。現在她能坐在這裡是因爲袁家的股份,可是這些股份如果袁老爺子沒了,就會被袁家的兄弟姐妹繼承,跟這位四夫人是半點關係的都沒有的。
人到了快要失去一切的時候,就會瘋狂的想要抓住一切,袁四夫人就是這個情況。
有了袁四夫人的捧場,賀蓮城自然是順暢的說下去了,他揮手介紹坐在他身邊輪椅上的頌先生。頌的家族,身份,說出來其實是很唬人的,要說頌這樣的人能到am來,也算是屈尊。
不過還是有人問,“他一個外人憑什麼來給我們當總裁?”
對,就算是頌是天上的神仙呢,跟我們集團並沒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個,賀蓮城更是驕傲自豪,“哦,大家都在開會,看起來對外面的形勢不是很清楚,我很榮幸的跟大家宣佈,就在剛纔我們已經成功是收購了am集團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也就是說,到目前,我們已經是集團的第二大股東了。”
百分之二十九,也就是說。他們拿到的股份,比陸駒的還要多一些,僅次於陸暻年。
陸駒下意識的說:“不可能,就算是股票市場暴跌,在跌停的情況下,你們也沒辦法做到這樣大規模的收購。”
賀蓮城胸有成竹的解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我對這樣的情況。其實完全不覺得驚訝。頌很早之前就對am集團進行過一些收購的動作,只不過當時陸暻年特別的強勢,所以他並沒有收購成功,只是拿了些不足爲慮的散股。
可是那都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到如今,有了這麼長時間的準備,頌能拿到這麼多的股份,其實很正常。
袁四夫人聽到頌的身份的時候,眼睛已經亮了,現在聽到他們手裡有這麼多的股份,馬上就倒戈相向,“原來是羅斯菲爾德家族的公子,久仰大名。能認識您,真是太榮幸了。”
有些卑微是透在骨子裡的,比如袁四夫人。
在沒了袁老爺子的靠山之後,她急需找到一個靠山。現在送上門的大靠山,她自然是不能放過的。她伸手將自己的頭髮往耳後一勾,笑的嫵媚又風情。
頌一直都是很沉靜的樣子。
他臉上沒有賀蓮城那樣的志得意滿,當然也不會露出什麼別的表情。兩年不見,他比從前更加的陰霾,那是一種刻在骨血裡的陰森,根本不是任何人能改變的。
他看着我,用一種特別怪異的笑容面對我說:“到底他的位置還是得我來做。”
我看着頌的眼睛。
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跟賀蓮城當然是不同的,他要的,是陸暻年的一切。就跟兩年多前他突然出現一樣,他想要控制陸暻年的一切,這樣的話陸暻年就必須聽從他的安排還有指揮,甚至不得不屈就在他的身邊。
這就是個瘋子。
只是此時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對生活充滿着不信任感的女人。
我對他同樣報以笑容,淡定的從容的甚至是蔑視的。我說:“你籌劃多年,終究只會得到一場空。”
沒等頌開口反駁,賀蓮城倒是先坐不住了,他大聲說着,“這都是你們欠下的!”
“欠了誰?你嗎?”陸駒臉上的藐視諷刺已經到了極點,“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賀蓮城瞬間就氣的滿臉的怒容。
在會議室裡看戲的都是些年老成精的人,他們看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陸暻年的姑夫吹了吹自己白的鬍子,用一種特別老江湖的口吻說:“自古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些年阿暻對你可算是盡心盡力,你這樣對他,真的過得去良心這道坎嗎?”
這話就是對賀蓮城說的了。
賀蓮城被說的氣血上涌,恨恨的說:“你這個老東西閉嘴!他對我好?他對我好能讓我這麼多年都只是做個負責海外業務的副總,他對我好能縱容着他這個狗屁不通的侄兒把我發配去非洲!他不過拿我當條狗!”
老人家有些渾濁的眼睛往賀蓮城跟巍峨不動的頌身上看了看,笑着說:“是人是狗,終究我的這雙老眼還是能看懂的。”
“你!”賀蓮城還想吵。卻被頌抓住了手臂。
“別說那些廢話了,我的律師就在這裡。”頌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指着後面的人,讓律師說話。“根據集團的規定,在遇到這樣緊急事件的時候,一切事務都是要按照規制走的,現在必須推選出新的執行總裁來,並且這個執行總裁還要能說話算數才行。目前來看。陸先生的股份雖是第一,可是他本人並不在現場。”那律師自然不可能是等閒之輩,他看了眼我,“如果陸太太想要代理陸暻年的股份,那麼就需要陸先生的授權書,只是以我們瞭解到的情況,警方現在是不准許探視的,所以這份委託書。陸太太暫且拿不到,就以未成年的孩子的股份,陸太太恐怕不足以領導大家。”
這個執行總裁是有學問的。
大家推舉不過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實力也是很重要的。
從來一個企業裡的執行總裁都是在本集團裡佔股份最多的人,因爲這個人能力出衆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管理者,自然要是強者。
現在比如說推舉出一個佔股很小的人來當這個執行總裁。那麼其他的大股東只要不配合,那麼這個小股東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這位律師說的話其實就是很明白的,現在除了陸暻年之外,佔股份最多的人就是頌先生他們,如果大家不推選頌成爲執行總裁,那麼誰也別想當。
其實是有些威逼的意思的,只不過話說的比較婉轉。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要是看不懂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你們休想得逞!”幾個老股東吹鬍子瞪眼,“am集團是姓陸的,你們休想更改!”
國人還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尤其是老一輩的人,在座的股東很多都是跟陸家沾親帶故的,他們都信奉一個企業就是一個家族的,什麼職業經理人,甚至是後來進入公司的人。都要論資排輩,怎麼可能接受,頌先生這樣強勢的入駐。
賀蓮城大概是覺得已經勝利了,用很賤的口吻跟這些老股東說:“我勸你們這些老東西還是看清楚現實,跟着我們纔有你們的錢拿。”
事情總會有戲劇性的發展。
正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又開了,出現在大家面前的竟然是賀蓮城的父親還有時女士。
袁四夫人對一切新進入的人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當然對女人,她都會巨大的排斥感。尤其進來的人是陸暻年的母親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要驅趕。
“誰讓他們進來的!這裡是股東大會,不是菜市場!”
賀蓮城對此倒是予以痛斥,“我讓他們來的,怎麼了?!哼!”說完這個,他對着時女士還有自己的父親說,“我就是讓你們來看看,這麼多年。你們處處說我比不上阿暻,今天怎麼樣?事實證明最後勝利的人是我!”
時女士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看着我,她倒是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爲陸暻年擔心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今早纔看到新聞說阿暻被抓了,這怎麼可能呢!?”
我有時候是真的不理解時女士。
陸暻年失蹤的那一年,生死未卜的,時女士不聞不問,現在陸暻年被抓了,她倒是真的着急心慌的不成樣子。
我抿抿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不過這屋裡能給她解釋的人太多,其實並不用我開口。
陸暻年的姑夫對時女士看起來是非常嗤之以鼻的,“蠢貨說的就是你!當年大哥臨死都不讓你進陸家的門,如今看來真是深謀遠慮,就你這樣的蠢貨。還不知道要帶累多少人。你看看你的好養子,能把別人家的兒子養的最後將自己的兒子害了的,你算天下第一。”
老人家說話慢吞吞的,但是言辭犀利。
前一句還說陸家過世的那位老爺子,到死都不肯讓時女士進門,將時女士的前半生一巴掌拍死了,後一句說賀蓮城害了陸暻年,把時女士的後半輩子拍死了。
時女士想要冷靜都不可能,“你胡說什麼?!”
捧高踩低這種事情呢,從來都是很有市場的,哪怕是如今落魄如袁四夫人,對着時女士,同樣不忘狠踩兩腳。
“說什麼?說你特別的厲害,年輕的時候就能傍上有錢人,還能生出兒子來,半老徐娘了照樣能找到人。讓你風光無限。現在更是不得了,給別人養的兒子,手段高,心眼多,把自己的兄弟賣進了監獄,自己要走上人生顛峰了。”
袁四夫人陰陽怪氣,不知道是羨慕多,還是嫉妒多。
總歸是看不慣的。
時女士到了這個時候是真的傻了。她瞪着眼睛看賀蓮城,“蓮,真的是你害的阿暻嗎?”
賀蓮城梗着脖子,他到底還不是厚顏無恥到了徹底不要臉的地步,想想說:“是他先對不起我的。”
時女士徹底爆發。
撲上去就要錘打賀蓮城,“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啊!他對你哪裡不好了,你要這麼毀他!”
時女士聲淚俱下,是真的非常憤怒的樣子。
賀蓮城的父親當然要拉着她,不讓她對着自己的兒子撒潑,“你別胡鬧,蓮總有他自己的道理。”
“什麼道理!他就是壞!”
“我的兒子,怎麼可能是胡作非爲的人!”
“好啊,賀永辛,這麼多年你都對我說我的阿暻優秀,我的阿暻樣樣都好,原來都是騙我的。你的兒子現在害了我的兒子。你還幫着他!“
兩個人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吵了起來。
賀蓮城當然是要護着自己的父親的,推推搡搡之下,時女士被推翻在地。
她哭的好不傷心,“原來你都是騙我的!”
我看着時女士的樣子,真的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
也許別的什麼東西都有可能覺得別人的好,但是唯獨孩子,那絕對是自己的好阿。
就算是賀蓮城的父親天天在嘴上罵賀蓮城的不是,但是在內心深處。那都是他一個人拉巴大的兒子,別說現在只是讓陸暻年下臺,就是殺了人,我相信賀蓮城的父親都不會去怪罪兒子什麼。
這是人的一種心理。
我這個當母親的人都早已經深諳於心,不明白時女士爲什麼就那麼傻,居然真的相信,在賀蓮城父親的心裡,陸暻年是比賀蓮城重要的,這不是胡扯麼。
比我還不耐煩的是頌。
他對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顯然沒什麼耐心。
開口就說:“夠了,現在,我想知道你們是不是可以開始推舉新的總裁了!”
會議室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奪權的時候,通常都是屏氣凝神的。
只有我揚起聲音說:“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