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還在持續,我的生活也還在持續。
渾渾噩噩了幾天,我就重新打起精神來,倒不是所謂的那些什麼鬥志昂揚的心靈雞湯改變了我,而是生活本身,孩子、朋友,家裡的裡裡外外,這麼多事情,我不可能徹底撒開手什麼都不管,真的不是那時候人生只有情情愛愛的了,已經有了家累。
林枷照顧了幾天,我很感激她,知道她是做老師的,而且還是首師大畢業的高材生,對孩子的教育很有一套,我就拜託她好好給孩子下。家裡保姆雖然能帶着孩子不哭不鬧很乖巧,但是保姆到底都是菲律賓那邊來的專業傭人,要保姆教孩子什麼,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邱逸遠跟彭震來了之後幾天,還有一些陸暻年再世界各地的朋友陸陸續續的來,都是聽到了陸暻年的消息,跑來想要看看有什麼幫忙的地方,人家爲了陸暻年來,我總要安排他們的吃住,家裡是不可能住的下的,所以讓人安排全部住在酒店裡,一樣樣的事情沒。看起來瑣碎的不行,但是卻都要親力親爲的去做,去應付。
佟伊檬的醒來大概是我最近唯一開心的事情,而且大家都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狀況,就是我出現在佟伊檬眼前的事情,她的眼睛珠子會隨着我的走動移動,她會看我。而其他人,是無法引起她的關注的,醫生什麼的都來看過,對這樣的情況也是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而來,只是說佟伊檬大概跟我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對我格外的有些不同。
他們說的這些我根本是不在意的,只要佟伊檬醒了,我就有了希望。
真的是照顧佟伊檬的吃喝拉撒,我很用心的在照顧她。
將自己的日子安排的滿滿當當的,這樣才能讓我不會去分心,不會因爲想起陸暻年而黯然神傷。
邱逸遠跟彭震每天都很忙,要出海去找尋,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茫茫大海遙無邊際,想要找到茫茫大海上的一個人,真的是很艱難的事情。
而陸暻年出事的消息,開始不脛而走,登上了新聞的頭條。
每天電視都是二十四小時開着的,看到報道里找到了爆炸船隻的殘骸,或者是碎片之類的東西。
每次出現關於搜救的消息,大家都會在第一時間看我,那種小心翼翼的惶恐,實在讓我有些無措,慢慢的,我變的沉靜下來。
知道邱逸遠他們回來說,找到了頌先生。
我才覺得心尖被觸動了一下。
頌先生希望見我,我自然不會推諉不去。
再見到頌先生,他坐在輪椅上,我來之前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他的腿在爆炸中受了傷,非常的嚴重,恐怕這輩子都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跟我說的人語氣有些遺憾,我卻並不這樣認爲。
我對頌先生,始終還是不能釋懷,是恨着的吧。
頌先生見到我,先就笑了,他因爲在海上漂浮了幾天的關係,皮膚有些異樣的白,加上陰沉的臉色,人看起來有些詭異。
他笑的燦爛,“他終於還是拋棄了你。”
他說的得意洋洋的。
我心底有一種悶悶的痛,真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那種悶悶的,哭不出喊不出的疼。
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不愛陸暻年了,要不然上一次我跟陸暻年分開的時候,那次車禍之後,我把心巴肝的覺得自己是絕對活不下去了,過激的手段用過那麼多,但是現在呢,我卻只是悶悶的疼痛,我看着眼前的頌先生,同樣笑出來。
“所以?他沒了你很開心對嗎?”
我很奇怪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然後說出這樣的話來讓頌先生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
陸暻年這個人沒有了,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上,難道對面的人就會開心起來?
我扳着手指頭跟頌先生說:“你們出事已經八天了,你能穿着救生衣等到救援已經算是生命奇蹟,你當時在船上,對一切都很瞭解,你認爲陸暻年還能支撐多久,還是他根本連到現在的支撐力都沒有?”
我看着頌先生臉上的血色徹底消失乾淨。
人總是會這樣的,他覺得他打敗了我,讓陸暻年拋棄了我,所以到見我的時候他心裡都是開心的,是沾沾自喜的,可是他有沒有想過,他這樣病態的感情毀了一個人。
一個那麼光燦奪目的人。
“你胡說!”人在慌亂的時候,就喜歡否認別人的觀點。
我笑着點頭,“對,我胡說,那你大可以去找找這世界上還有沒有陸暻年這個人。”
“他去見你之前,已經安排好了我的去向,他並沒有娶我,然後他希望我改嫁給別人,孩子也會跟着我的改嫁成爲別人的孩子。這樣的結果你是不是很開心,往後,我跟陸暻年就真的一點點關係都沒了。”
“不可以!”頌先生手腕握住輪椅的把手,狠狠的說道,“你不可以改嫁,你必須是陸暻年的,就算他出事情了,你也必須守着他一輩子!他那麼喜歡你,那麼喜歡你生的孩子。你必須一輩子守着他!”
我笑的更燦爛,“我不是最忌憚我在陸暻年身邊嗎?我現在徹底離開他了,你怎麼反而不許了呢?他都看開了,知道他會拖累我的後半生,你又何必說這樣違心的話。”
“我知道你的實力很大,我改嫁的話,你有的是辦法讓我新找到的丈夫傾家蕩產,一命嗚呼,你連陸暻年都能害死,還有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只是我想跟你說,你害死一個,我就再找一個,我是不會嫌棄我的男人多的,只要你願意。孩子呢,就在那裡,你要是覺得你帶走了會比留在我身邊好,你只管拿去,孩子出現什麼問題,我想着陸暻年怕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頌先生瞪着我,眼中的怒火纏繞。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是坦蕩蕩的神情,我有什麼好怕的,如果陸暻年真的有個什麼,我這條命都沒什麼好值得我留戀的了,還怕眼前的男人什麼。如果陸暻年好好的,沒有什麼問題,那我就更有恃無恐,陸暻年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跟着他的腳步,進一步的逼頌先生妥協。
他這樣的人,要真的在權利上徹底的逼他改變主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碎他的心理防線,讓他自己主動放棄。
“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他!”頌先生激動的罵起來。
我看着他的樣子,心裡也在問自己,我怎麼對得起他,然後又反問,他又怎麼對得起我。
冷冷一笑。“我進來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拋棄了我,你自己都說他拋棄了我,爲什麼現在又說這樣的話,我哪裡對不起他了?”
我盡心盡力的守着孩子,這些年我跟陸暻年在一起,可以說是付出所有。得到的又是什麼呢,他的隱瞞他的哄騙,到最後他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我這一次跟陸暻年的生離死別並沒有像上一次車禍那樣挖心刨肝。那一次我們是被迫分開的,分開前他爲了我幾乎付出生命,我滿心的感動與愛慕。但這一次不是的,他騙我去了新加坡,然後又去了京城,他沒有跟我說半句他心裡的想法跟打算。
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最後知道的人是我,然後律師來說的話,每一句我都記在心上。
陸暻年不娶我,是因爲他留了後路,他出事之後,我可以改嫁?這是多麼可笑的後路,如果是我呢,我會在全心的愛一個人的時候,給他留後路將來去找另外的女人?不會的,我沒有這樣的心胸。
但是陸暻年,有。
我在律師來的那一刻,甚至懷疑,大概陸暻年是從來沒有愛過我的。
如果愛過,他怎麼會不知道我,就算是他真的死了,我也會守着孩子等他這一生的,可是並沒有,陸暻年並沒有瞭解我。
他似乎並不知道我對他的愛意跟對這段感情的認真。
心寒,是真的涼透了。
“你們都很好,機關算盡,這天下沒有你們做不到的事情。你愛他,所以他就該永遠的臣服於你。而你並不顧慮,甚至沒有想過,他是不是接受,是不是喜歡這樣的一段感情。他口口聲聲說愛我,然後呢?就是安排我改嫁,讓我在他生死未卜的時候,去嫁給別的人?這就是你們口中說的愛?你們總是用自己以爲最好的方式愛人,卻從來沒有想過,對方需不需要。喜不喜歡?我爲什麼要守着他過一輩子,他既然那麼安然的安排了這些事情,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改嫁了,這不是完全是按照你們的指示辦的嗎?”
我很冷靜的說出這番話。
頌先生看着我,張了好幾次嘴,虛聲說道:“你別這樣,他是真的愛你。”
“哈!”我笑起來,笑的諷刺又悽慘,“你能說出這番話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頌先生低着頭,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聲音裡能聽出他的悲傷的情緒,“都是我的錯。他之前有過幾個女人,但是那些女人都跟你是不一樣的,他不會用那樣寵愛甚至沉溺的眼神看她們,我知道暻的心思。所以我難以忍受你的存在,我想要毀了你。”
“這大概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送走了你,就開始跟我對抗。”
頌先生勾勾脣,“我這些年,所有事業發展的方向就是能控制住他,他的那些反抗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我看到他這樣,反而對你更加的反感。一個能讓他全心全意甚至不惜付出事業維護的女人,真是太討人厭了。”
“我警告他不要在試圖抵抗我,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你分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我沒想到他會寧可跟我一起死,也要護住你。”
頌先生這時候擡起頭來看我,他的眼中是有眼淚的,那樣傷痛的樣子,“所以,你別這樣說他,我聽着,都爲他心疼。”
“呵呵。”我還是覺得可笑,是真的可笑,“你不覺得你這樣心疼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中國人說這是既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用我逼得他跟你同歸於盡,現在又跟我說,你爲他的感情心疼,你不覺得你前後矛盾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要是覺得我這個女人特別的礙你的眼睛,隨時可以來殺我,我不會離開本市的,我沒有陸暻年那麼膽小。”
害怕失去的人才會膽小。
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我走到病房的門口,打算開門出去,手都已經碰觸到門把上了,聽頌先生在身後說:“我不會動你,動了你,他就真的做鬼都不會放過我了。”
“假惺惺!”我就只給了他三個字。
現在說這些話又有什麼意思呢,明明頌先生他看的那麼明白,陸暻年爲了我是可以不顧一切的,可是頌先生非要逼他,逼的他以身試險,現在好了,人沒有了,他又來說這些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大概都是要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知道後悔的。
這種人統稱爲‘賤’!
我咬着牙走出了醫院,安排好的人在門口等我,夏亦寒也過來了,看到我,他滿眼的擔心。“怎麼樣?”
我還是很強硬的語氣,“什麼怎麼樣?不過就是賤人加瘋子。”
夏亦寒沒說話。
一路上車,他才說:“爸爸想見你。”
“見我幹什麼?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我直接說。
有什麼好見的,見了無非也就是那幾句話,我現在可算是全城最被人同情的女人了,外界又不知道陸暻年的私下安排,在外人看來,我這個女人可真是悲催到了極限,還沒有轉正。就跟陸暻年生了孩子,未來後輩子,怎一個慘字了的。
別說外面的那些人,就是別墅裡的那些保姆傭人,看到我的眼神都透着一種可憐我的眼神。
我其實是特別討厭這樣的目光的。
夏亦寒倒是沒有再說,送我到家,他才說:“你的這事情,我不勸你,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哭的女孩子了。但是父親這裡,讓他們不上門是不可能的,我也做不到阻止,還有那個女人,她不可能不找你。”
我諷刺一笑。
我離開本市的這段時間,夏天佑直接被判了無期徒刑,雖說現在的無期徒刑有可能減刑,並不是真的要關一輩子,但是二三十年總歸是跑不了的,等二三十年後夏天佑出來,夏夫人還有沒有命活着都是一個大問題。
現在的夏家,夏亦寒是不可能跟夏夫人一條心的,夏富老奸巨滑,他還等着兒子給他養老送終呢,自然不能幫着夏夫人讓夏亦寒不高興。
所謂風水輪流轉,過去那麼多年,他們對夏亦寒棄之如敝屣,現在可好,一切的一切都要看着夏亦寒的臉色,只要夏亦寒不喜歡的,夏富定然是會反對的。
夏夫人到現在可算是徹底的孤立無援了。
這時候她不想起我來都難。
只不過我沒有想跟她修復關係的打算就是了。
不知道爲什麼,因爲陸暻年的這件事情,我好似對世上的一切都看淡了似的,什麼父母親情,甚至對兩個孩子,我都看的沒有以前那麼重了,那種熱烈的,不顧一切甚至甘心情願付出一切的愛。似乎從我的身上脫離了,沒有那個氣力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