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大清早起來,和因爲有太多事務要處理而暫時無法立即起身的老薩滿他們惜別後,心懸着大河的方羽和老蔫緊趕慢趕,還是在離城幾裡的地方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突如其來有若牛吼的巨大聲音無情的宣告着大河決堤的信息,而緊接着從地面上不斷傳來的細微震動,天邊那一股股此時此地看上去淡淡地煙塵,都在不斷的重複、印證着這個噩耗。

好像爲了迴應似得,天上的雪花也落得急促了起來,隨着越來越冷的風,漫卷在陰沉沉的天際,使整個天地更加的冰冷了。

一進入亂成一片的市區,方羽這才發覺情勢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嚴重,陷入倉惶的市區裡,儘管連空氣中都瀰漫着一種莫名緊張的氣氛,大街上的人和車更是急匆匆的來回跑個不停,但街道上並沒有決堤的河水。

看到這些方羽不由的鬆了口氣。但心神隨即又被呼嘯而過的救護車的警報給拉緊,一定神,就注意到幾乎所有的人和車倆都在往一個方向急奔,當然也看到不少的小車和人也從那邊倉惶的逃離。

“好像在那邊,方羽咱們也跟過去看看?”老蔫也注意到了那個方向。

發生決口的河堤位於市區邊緣,是屬於郊區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小鎮,鎮中心離河堤有七公里遠,距決口最近的是離河堤三公里的大河村。就在洪水剛淹沒大河村的時候,方羽和老蔫便尾隨着救援的車隊趕到了鎮上,隨即倆人又出現在最靠近洪水的一座小山頂。

已經空無一人河堤上,數百米寬的決口處,夾雜着大量冰塊的河水爭先恐後的狂瀉而出,只不過短短數息的時間,原本還算清澈的河水便成了渾濁的汪洋。

導引巨大的水流浩蕩前行的是水頭前一股股的不斷出現的浮塵,震耳的水吼中,不時傳來冰塊破碎和建築物的倒塌聲。

大地在洪水的衝擊下顫抖。洪水在衝過村莊和相對寬敞的原野之後,速度慢了下來。儘管還是不可阻擋的前行着,但這緩慢了的速度對那些倉惶逃生的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機會。

跑!用生平所能達到速度的極限,所有在聽到決堤的那聲巨響後反應過來的人什麼都不要了,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念頭,跑,拼命的跑。

只是靜靜的看着面前從衝開的堤口奔涌而出的河水,看着河水前面拼命飛奔逃生的人和那些家禽家畜,方羽的心裡首次閃過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悲哀,他發現此時此地,面對着屬於天地自然間災難性的場面,他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

倒是隨後趕來的救援車隊和軍人,就在滾滾而來的洪水前面,把許多和洪水比賽的人救上了車。但是那些紛紛哀鳴着也在拼命掙命的動物們,卻沒有那麼幸運,只能依舊靠着自己的體力和運氣,爲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洪水的前鋒距離最後一輛還在繼續救人的車不足十米了。

儘管距離很遙遠,但方羽和老蔫根本不受這點距離影響的眼睛,還是入微的注意到了正在拼命把一老一少兩個人往車上送的那兩個戰士年輕的臉上露出的惶急和恐懼,冷汗已經佈滿了他們黑紅的面頰,雙腿也在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力竭的原因在顫抖,但他們手上的工作卻並沒有停止,依舊努力着想把那看上去已經昏厥了一老一少弄上車去。

本來在車上已經有不少人的情況下,只要上面有人稍微幫幫忙,那最後的一老一少就可以很輕鬆的被救上去,可此時,剛剛早一步上了車的人卻被近在眼前的水弄的騷亂和慌張了起來,都只管在那裡瘋了一樣的狂喊着開車,趕緊開車,卻沒有一個人去伸手幫一把。

兩個年輕戰士的求助的聲音在衆人瘋狂的喊叫裡被湮沒了,身後的水現在距離不足五米,可他們此刻已經力竭的雙臂實在無力把手上的倆人送進卡車的車廂裡,就在沮喪的準備放棄的空裡,騰的手上一輕,隨即在迷惑還沒閃過心頭的空裡。自己的身體也被一股大力輕輕的送上了車。

在車竄出去的塵煙和洪水短短的幾米空間裡,兩個回頭張望的年輕人看到兩道淡淡的影子一閃而逝,再看只見風雪滿眼,那裡有什麼人影?

“方小哥,你這是?”老蔫默默的跟着方羽在越來越大的風雪裡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宗主,你不是說咱們可以做醫生幫幫忙嗎?現在就是去取得這個認可。”

方羽淡淡的笑道,臉上已經看不到幾個小時前的那種沉重。

“去取得這個資格?”老蔫緊了兩步,站住後轉過身問道。

“對,去找人承認這個資格。因爲我沒有醫生的牌照,宗主也沒有吧?”方羽也停住腳。

“這樣混亂的時節去弄這些?”老蔫聽了覺得哭笑不得。他不太明白方羽爲什麼對這一點這麼認真。

“嗯,這樣會方便許多。”方羽也不再多做解釋,擡腳繼續前進。

“小何,外面有個叫方羽的人說要找總指揮,我跟他說總指揮受傷住院了不在,他就說要找你。”

“方羽?已經快麻木了的腦袋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愣了好一會,何小倩這纔想起在石子巖見過這個人。看了看桌上雜亂的圖紙和臨時指揮部裡望着自己的那幾雙眼睛,她剛想說不見,卻在話語要出口時改變了:”請他進來。“隨即又在等待的空裡,給默然望着自己的其他人解釋道:”是總指揮家那邊來的人,可能是來支援搶險的。“”方羽,怎麼樣?“何小倩一看方羽的手鬆開了,便急急問道。

方羽站起身,從切脈時就一直皺着的眉頭展開了,先對着一直用充滿了敵意和嘲弄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那個醫生淡淡一笑,這才轉頭對她說道:“傷到腦神經了,現在腦子裡有出血,壓迫着神經,很危險,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而且他現在的身體也很糟糕,就算這次不在河邊摔倒,事後也會大病一場。他最近體力透支太厲害了。”

“那還能救嗎?”心裡頓時一沉的何小倩還是不死心,咬了咬牙繼續問道。

“儘管危險,但還不至於不能救。我想醫院也已經有治療方案了吧?”方羽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們醫院已經去請區裡最有名的腦外科專家了,他們傍晚就能到。對了,方先生,還沒請教你在那所醫院高就?”那位大夫含糊的繞了個圈,忽然問起方羽的根底來。

“我沒在那所醫院上班,也不是大夫。”已經明瞭他意思的方羽很乾脆的直接告訴了他自己的底細。而後再沒理他,轉身對何小倩和老蔫說道:“何小姐,王老,咱們先走吧,等晚上老爹他們來了再一起過來,聽聽請來的專家怎麼說。”

“病人腦部大量出血,淤血已經壓迫住了運動神經和語言神經,持續不斷的高燒正說明傷處還在繼續緩慢的出血,要是不盡快做手術的話,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因爲他現在的身體本身就極度虛弱,再加上出血的地方正位於腦神經密集的危險區域,坦白說,手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作爲一個醫生,我認爲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會盡力去挽救我的患者。所以我在下了病危通知之後,還是要求醫院安排和你們這些家屬見一面,把所有的情況都坦白告訴你們,由你們來選擇這手術到底要不要做。”一氣介紹完所有情況後,這位被請來的年輕腦外科專家便站起出了門。

“方羽,你怎麼說?”醫生一出門,一直沒說話的老薩滿便開口了。這時,到他帶領着草甸子的救援隊入城不過一個小時。

“也許,不需要做手術也可以治好闊特爾大哥,不過這麼做我覺得對醫院來說不好交代。”方羽在衆人期待的眼光中,有些爲難的說道。

“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醫院爲難不爲難幹嗎?這事交給我去辦,好歹闊特爾他還是我這個大薩滿的兒子,我想不會有問題的。”說完,老薩滿已經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

“方羽你不用擔心,儘管老爹不喜歡來市區,可他在這邊也很有名望,這方圓幾百裡,沒聽過他的人不多,聽過的人也都知道,他還是個神醫,應該不會有問題。”看到方羽有點擔心,陪着老爹一起過來的帖木爾便解釋到。

“格木爾大叔沒來麼?”聽完後,方羽忽然問道。

“他還要在草甸子學習,暫時那都不能去,所以沒來。”帖木爾答到。

這時,老薩滿和院長,年輕的腦外科專家以及一大堆大夫護士擁了進來。

“你就是方羽?薩滿教最年輕的長老?”還沒等方羽明白呢,那年輕的腦外科博士便徑自走到方羽面前,有些好奇又有些惱怒的盯着他問道。

“我是方羽,不過……”方羽一愣,話還沒說完便給傍邊的老薩滿急急的打斷了:“不過什麼呀,方長老,醫院和這位專家已經答應由你給闊特爾治療了,不過他們要求旁觀。您就別在推辭了,求你看在大神的面上幫幫忙吧。”說着,一個深深的薩滿大禮便拜了下去。

方羽這時已經明白了,一時間哭笑不得,只好在衆人帶點好奇又着點畏懼,還帶着點惋惜的眼光中擠出一縷苦笑,伸手拉住老薩滿。

從包裡取出老薩滿送給自己的那盒針,方羽摩挲着抽出來的那支尺半長針,心裡不由的暗暗好笑,老薩滿給自己送針是希望自己能拿來救人,可誰能想到這針第一次面世,就是要拿來救他兒子?

“尺半雙龍針?斯庫老爹,這個方羽真是你們薩滿的長老嗎?他怎麼可能會用我們漢族的鍼灸?”隔着一層玻璃的觀察室內,識貨的腦外科專家驚訝的問着老薩滿。

“你聽誰說的薩滿不能是漢人?誰又規定薩滿不能會鍼灸?”翻了翻白眼,老薩滿似乎有些不悅的反問到。其實此刻他心裡也緊張的厲害,畢竟,躺在那裡的是他唯一的兒子。剛纔在和醫院他們交涉的時候,他也見到了兒子的腦CT片子,知道兒子是真的隨時就會有性命之憂,只是憑着對方羽的絕對信心,他才咬牙硬藉着自己宗教信仰和病人父親的的藉口,逼承擔不起在這敏感時刻不救闊特爾這樣人的醫院,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這會聽到年輕的腦外科專家的語氣裡對薩滿似乎隱隱的有點蔑視,所以想都沒多想便給他頂了回去。

散發着淡淡銀光的長針慢慢的沒入宛若昏睡着的闊特爾頭頂,觀察室裡,不知不覺間已經出了一頭冷汗的老薩滿儘管看出來方羽在這緩慢的插入中已經變換了至少九種手法,每一種手法都能保證受針者不會感到疼痛,但他還是覺得那針似乎是紮在自己的頭頂上,一抽一抽的疼的要命。

“不要擔心,他的識神已經完全在方羽安魂定的控制之下,不會有問題的,你看,淤血不是已經開始出來了嗎?”就在這時,耳邊低低的響起了老蔫的聲音。

聞聲心裡一定,老薩滿在瞬間感應到方羽能量波動的同時,用足目力的雙眼便看到露在闊特爾頭頂上那兩寸有餘的針身隱隱有些發紅,似乎有股若有若無的淡紅色煙霧不斷的隨着針從兒子的腦袋裡飄出。

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此時有點恨自己修爲的不夠,不能完全清晰的看明白兒子獲救的過程。這時,站在傍邊的老蔫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手輕輕的撫上他的後背,一股溫良的氣勁頓時電一般的涌了過來,原本有些模糊的雙眼前頓時一亮,另一個完全和剛纔不同的場面便出現在他面前。

雙目微閉,一臉肅穆的捻動着長針的方羽再不是剛剛那種不動聲色的模樣,一層淡淡的白色明光籠罩着他的身軀,原本隱隱有些發紅的長針此時看上去卻有些透明,那些發紅的只不過是順着長針從兒子腦袋裡不停冒出的淡淡血霧。

此時兒子的腦袋也不像平時的樣子,就像幻影一般的皮肉後,老薩滿清楚的看到透明的長針針頭深深的插入一團黑紅色的污血裡。隨着淡紅色的血霧不斷的隨着銀針外逸,那團污血在迅速的萎縮、變小,消失。

在污血團消失以後,那根看似靜止的長針卻開始急促的震動了起來,震動的頻率和角度是那麼的快速而又細微,饒是老薩滿此刻有老蔫助力,都不能完全看清楚針尖的動向。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兒子的腦子裡面,還有層看不大清楚的東西存在着。

一切的異像在老蔫忽然悄無聲息的拿開手而消失,恢復正常的眼前正出現方羽收針後擦汗的身影。彷佛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擦完汗的方羽擡頭向他望來,眼神中有開心的光芒閃動。

老薩滿狂跳着的心頓時被一種重新擁有了世界的狂喜充滿着,久久不能平息。

七天後,得知大河的決堤口將在三天後被封住的消息時,方羽便有了立即離開這裡的決定。

這些天來,在沒日沒夜的幫着災民們治傷看病的過程中,目睹着受災後的人們千奇百怪的表現和想法、做法,方羽覺得自己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以往那個單純到見不得任何醜惡事物的少年。但好靜的天性卻並沒有改變,所以他決定了離開。

“方小哥,決定要走了麼?”一看到方羽若有所思的進來,剛送完一個病人的老蔫便有所覺的問道。

“看來宗主也有去意了。”方羽笑着點了點頭。

“是該走了,自從發覺咱們看病又快又不怎麼受苦之後,病人都喜歡往這裡跑,現在就連感冒也跑來這裡看,再不走我都要生氣了。”苦笑着,一向好脾氣的老蔫也有些不滿的牢騷到。

自從方羽治完闊特爾,一心要爲災民作些事情的方羽和老蔫便在老薩滿和抗凌指揮部的幫助下,和那個因爲被引發了好奇而特意推遲歸期的年輕腦外科專家一起,開始了他們光明正大的醫者生涯。

開始一切還好,趕來求診和送來的都是情況比較嚴重的災民,可在兩天之後,發現了他們看病快而有效,並且治好了幾個重病以後,求醫的災民堆裡便出現了許多衣冠楚楚的偉岸身影。不過還好,在方羽的堅持下,這些有求於人的貴人們還知道排隊。而本着醫者父母心的方羽和老蔫也都不爲己甚,一視同仁的給予了治療。

四天後,不得不歸的腦外科專家依依不捨的和已經成了朋友的方羽告辭走了。

災民裡需要特別救治的人也相對少了,不過方羽和老蔫卻並沒能閒下來。重病沒了,那些有小災小病的人卻又佔據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

也難怪老蔫發牢騷,他和出身醫者之家的方羽不同,只要不是遇到很危險的重病,都可以用中醫來解決。他醫學方面的知識完全來自修行中對自身體悟的積累和巫門中涉及到的一些很深的東西,看重病順手但對這些小病,只能動用自身的能量來解決,這樣一來,看病的人舒服了,可他就辛苦了。他倒不是怕辛苦,而是在心裡,爲自己性命交了數十年的玄功而覺得可惜。堂堂一個黑巫門的宗主,用自己已經修爲到通微之境的玄功來做這些事情,想想心裡就不舒服。所以從第六天一開始,他便在期待着方羽離開的決定,現在一聽方羽有了去意,立馬就準備動身。

“臨走之前,咱們再沿着洪水去看看吧,這些天窩在這裡忙着治病,都沒好好出去看看。”動身的前夕,方羽看了看這間自己和老蔫住了七天,接待了無數病人的房間,說道。

“好啊,就這麼決定了。哦,對了,方小哥,咱們不去和老薩滿還有何小倩他們告別一聲嗎?這些天可麻煩了他們不少,特別是那個何小倩,天天來給我們送飯,就這麼走恐怕不好。”都走到門口了,老蔫忽然停住說道。

“老薩滿現在可能正帶着他的族人忙着救災呢,要是現在過去告訴他我們要走,估計不再留幾天絕對脫不了身,我看我們還是悄悄走好了,我給他在這留了份信。至於何小姐那邊……”說到這裡,方羽也覺得就這麼走有點不妥。

先不說人家每天親自來給自己倆人送飯,就連這間房子,都是她以指揮部的名義給安排的,如果就這麼悄悄走了實在說不過去。想到這裡,方羽說道“咱們現在就過去向她告辭好了,悄悄走實在不禮貌。”

“何副指揮去醫院看總指揮了,她來了我一定轉告。”點着頭,指揮部裡出來的年輕人不捨的上前和方羽老蔫倆人握別,現在的方羽和老蔫,在指揮部衆人以及災民中,有着很不一般的聲望,很多人都認識或知道他們。

“方羽,方羽!”聽到後面的呼喊和汽車聲,方羽和老蔫一起回頭,看到一輛吉普車遠遠的疾馳而來。

“方羽,王老先生,怎麼就這麼突然的決定要走了?”車剛停穩,身穿紅羽絨服的何小倩便從攔路的車裡鑽了出來。

“何小姐,你怎麼跑來這邊了?不是說你去看闊特爾了嗎?”方羽微笑着不答反問。

“是啊何小姐,我們剛去告別,指揮部裡的人說你去看闊特爾了,他現在怎麼樣?”老蔫也問到。

“我就是回來後聽到你們剛來過,所以趕來送行的。總指揮很好,已經能坐起來吃東西了,說話也流暢了許多,他還說等再好點了要專門趕來謝謝呢,誰知你們現在卻說走就走。眼瞅着方羽,何小倩充滿倦意的臉看上去有些黯然。

“現在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大家又都很忙,是時候離開了。謝謝你啊何小姐,這些天真是麻煩你了。謝謝。”方羽微笑着伸手想要就此告別。他至今都不太喜歡告別場面上的那種氣氛。

“既然來了,就讓我送你們一程好了,其實過幾天我也要回區裡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我會懷念這裡的。”技巧的一轉身,和方羽他們站成一排的何小倩並沒伸手。

“呵呵,聚合離散是人生最常碰見的事,習慣也就好了。”慨嘆着,老蔫首先開始舉步。

微微一笑,方羽也不搭話。三個人一起慢慢的往災區走去,這時,天空又開始慢慢的飄落下雪花。

從那天決口開始,這天氣就變的古怪了。除了決口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鵝毛大雪外,每隔一兩天就會再來場不大不小的中雪,好像冥冥中和誰有了約定似得,讓整個災區的氣溫一直保持在寒冷的零下20℃左右,使得受災地區的洪水都結成了薄厚不均的冰層,這給救災和災民的安置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方羽,你小心點。”自從進入災區後,話少了很多,腳下也開始小心翼翼了起來的何小倩一看到方羽和老蔫還像毫無所覺般前行的腳步,實在忍不住叫了出來。

“何小姐怎麼?”方羽一愣,緩住腳步問道。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們注意腳下的冰,儘管天氣冷,但這冰結的並不結實,有些地方能走有些地方不能走。你們這麼大意的走是很危險的。”何小倩很認真的說道。

聞聲和含笑往自己看來的老蔫一笑,還沒等方羽說話,老蔫先開口了:“何小姐,謝謝提醒,不過你忘了,他可是薩滿裡最年輕的長老啊,沒事的。”方羽一聽,只好在何小倩似信非信的眼光裡苦笑着不語。

“方羽,你真的是薩滿的長老?”半晌之後。何小倩有些遲疑的問道。

頭大的搖搖頭,方羽笑了笑說道:“不是”

“我開玩笑的,不過何小姐,跟着他走,你不用擔心腳下,這絕對是真的。”

老蔫也含笑解釋到。

“就是,從開始我就知道不是。嘻嘻”好像心裡忽然放下了塊石頭一樣,何小倩像孩子般的笑了起來。

“對了何小姐,這次受災的具體情況怎麼樣?”方羽好像沒注意到她的開心,望着面前的冰面,忽然問道。

那塊冰面看上去不厚,走在上面,能清楚看到下面遊動的水泡,但方羽知道,承擔幾個的人的重量卻綽綽有餘。他還知道,冰面下的水深足有兩米多。

“有五千多人成爲無家可歸的災民,好在到現在還沒發現有因災死亡的人。

洪水共淹沒了七個村子和前面的那所小鎮,直接損失初步估計有兩億。“一說起面前的災情,何小倩的臉上沒了笑容。

“沒死一個人,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看來市裡準備的很充分,不容易啊。”

聽到這奇蹟般的消息,再想想當初看到救援車隊救人的速度和效率,老蔫由衷的讚歎到。他在顛簸流離的一生中見過太多悲劇上演,而這次的結果是其中難得一見的好。

“要不是總指揮在會上摔杯子和事前再三的努力準備,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何小倩壓低聲音,澀澀的說道。

“哦?”方羽何老蔫同時奇怪了起來。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總之,要不是總指揮,這次的災情絕對不會是隻塌掉數千間房屋,死掉上萬頭牛羊這麼簡單。說到這裡,我還真要代替這裡所有的人們謝謝你方羽,你救回摔在河堤上的總指揮,就是救回了下一次可能被淹掉的每一個百姓。”說着,她忽然站住給愕然望向自己的方羽深深的鞠了個躬。

“原來是這樣?”大體明白了的方羽發出一聲苦笑:“看那隻青蛙。”

面前的冰層內,一隻小青蛙四條腿伸的直直的被凍在冰裡,翠綠色的皮膚在冰塊的掩映下,宛若琥珀一般的豔麗。

良久之後,方羽擡起頭,無言的遠眺前方,遠方琉璃般的冰面上,一處坍塌了的院落內,有輛只剩下反光鏡和車斗欄杆的車袒露在冰上,傍邊還有一頭牛被凍在冰裡,只有露出的眼睛和頭上高高仰起的犄角,好像在向天問着這是爲什麼。

天空中寂寥的雪不停的落着,一切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好像都被凍入了冰雪的冷漠世界,恍惚間,方羽的眼前好像再次出現了烏蘭家那些牲口亮晶晶的眼睛,耳邊也似乎最後一次迴響起那一抹低柔蒼涼到直至洪荒的風吟。

洪荒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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