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紀的北京城裡沒有專門的民間調查社,官方對民間的資料掌控更是遠遠比不上後世,所以這些資料都是烏開地帶着人去打聽出來的。
看來,自己還是要擴大手下的調查人員數量才行,冷凝雲心想,21世紀銀行可以請調查公司,17世紀他得自己辦個調查公司才行。
調查公司也不一定就得隸屬於德隆,他心想,完全可以按照“三產”的概念來經營管理。萬一發生什麼問題可以立刻撇清。
說起來,自己還需要保安隊伍――現在銀行的保衛業務是起威京師總號負責的,他們派遣四名護院擔任坐店和夜間“上夜”。冷凝雲總覺得心中不安:這點人是不是太少了?而且鏢師帶得武器亦很簡單,在他看來簡直沒什麼威懾力。
他在胡思亂想中回到自己的書房裡。看着桌子上的現金流水圖和各種圖表――都是他親自繪製的――德隆的業務很是清淡,他有得是時間來搞這方面的專業業務。
貸款在報表上還是不怎麼好看――最近二個月的貸款主要是小額貸款。冷凝雲嘆了口氣。相比在京城勢力極大的山西商人,自己的活動還未夠班,和自己的設想更是想去十萬八千里。
在德隆北京分行的事業上,冷凝雲有着自己一套完整的構想。在他原本的設計中,招攬儲蓄、商業貸款只是第一步。德隆在北京的工作,不僅僅要與山西人競爭貸款存款,以後還要涉足已經萌芽的保險業,包括自己曾經在臨高設想的共同基金,股份制等等――雖說不太實際。但是在貸款,特別是官方貸款方面一定要有所突破!冷凝雲甚至還考慮過搞大明政府的國債業務。
他的方案得到了金融財經系統的元老的大力支持,但是馬督公爲首的工業黨面前,這些全部是“歪門邪道”。在文宣部編髮的理論刊物《啓明星》上,他曾經讀到過某幹元老撰寫的《警惕虛擬經濟泡沫》的文章,呼籲要警惕防範財經領域搞“虛擬經濟”破壞“經濟大環境”。這篇文章把各種金融業務,除了保險之外全部批了個遍――儘管大多數內容冷凝雲都認爲是“外行看了幾本書之後想當然的胡說八道”,但是這篇文章卻代表着元老院裡的一種強烈的反金融的思潮。
相比之下,本系統的呼聲還是太弱了。而把持金融財經系統的元老們總體比較低調,對金融產品和業務的的開發積極性很小,主要還是在充當“賬房”的角色。
自己在北京的工作,一方面要有實際的經濟利益成效,另一方面也是在給自己及其他財金界的元老提高聲望值。
烏開地在外面跑了一天,傍晚時候回到銀行向他作了彙報。
他跑了十幾處衙門,又去了衙門書辦、官員長隨愛去的茶館坐了坐,大致得到的消息是,孔有德攻陷登州的消息已經見了邸報,朝廷正在追問山東巡撫餘大成:孫元化等一干登萊官員的下落,要他速速回報。
“……餘大成到現在還沒有回奏過來――據說皇上對此很是震怒,連說餘大成‘無能’……”烏開地說得活靈活現,好像他親眼看到了崇禎皇帝說這話的,讓冷凝雲想起了另一個時空在北京城裡的出租車司機。
“朝廷裡各派官員怎麼說?”
“兵部熊老爺還是和以前一樣,力主招撫。”烏開地說道,“徐相國和周相國雖沒多說,但是大家覺得他們也是招撫一派的――孫元化可是徐相國的人。”
總得來說,雖然登州已經陷落,但是目前的朝議輿論還是以“撫”爲主。
“主剿的是哪些人?”冷凝雲問道。
“主張最激烈的,是兵部職方郎中李繼中老爺。他曾經在兵部的堂議上反對熊老爺的撫議論,要熊老爺從遼東抽調精兵進剿,聽說鬧得不歡而散。李繼中老爺怕是很快就要去職了。”
接着他又列舉了一些人名,冷凝雲做了幾筆記錄――這是給他自己備忘的,具體的細節,烏開地會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給他。
“朝堂上對孫元化有什麼評論?”
“反正沒人說好話,不過孫巡撫現在生死未卜,就算想彈劾也沒目標。要是真得在登州殉國了,彈劾他豈不是落人話柄。”
冷凝雲心想,看樣子,一旦孫元化已經抵達萊州的消息傳到京師,他就會遭到猛烈的炮火打擊了。
他看了看烏開地送來得邸報――如何看邸報他是受過專門的古漢語培訓的,然而奏摺雖說行文不算典雅,但是亦非古白話文,對他來說看起來也很是吃力。
“過一會叫師爺來。”
冷凝雲用了幾位師爺幫辦文案,特別是邸報上的內容,他往往有賴於師爺的解說。這幾位師爺不是歸化民,所以只辦事,不參贊秘密事務。
彈劾不僅會來自他本人的政治對手,對徐光啓、周延儒、熊明遇乃至遼人集團不滿的各種勢力,都會藉此事變作爲炮彈來攻擊對手。孫元化要面對的處境恐怕非常的不妙。
要力保他無礙,看起來難度極大。令凝雲不覺犯難――這個任務難度太高了!
不過,要顯示出自己的本事,就得把事情辦妥。容易的事誰不會做?
思索片刻之後,他覺得還是要從太監們身上下功夫。不知道是太監們的意向現在又是怎麼樣?烏開地說:他特意到老楊公公、小楊公公並幾個平日裡常常走動,素有來往的太監府上,和混熟的小太監和僕役們聊天,試探宮中“內相”的看法。
總體來看,孫元化在太監們中間並無惡名――總體來說他在爲官處世上還是相當圓滑,又不是東林黨人,對太監敷衍的不錯。雖然談不上有多大的交情,至少沒有結仇的跡象。
這樣的話,運動起來就要容易多了。冷凝雲想,正如後世所說的用錢就能搞定的事情就不是難事。
冷凝雲考慮再三之後,決定這幾天繼續蒐集資料,自己則電告“中心”,自己準備通過楊公公的路子,設法向王德化等人請託。爲此要動用一些特殊的“澳洲貨”的庫存作爲賄賂的禮物。請“中心”予以批准。
冷凝雲正在北京殫精竭慮的考慮如何着手援助孫元化的時候,孫元化已經在萊州辦妥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整肅了萊州的防務――萊州知府朱萬年果敢能幹,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上,朱萬年在萊州守衛戰出力很大。最後被叛軍誘俘,最終死在登州。孫元化現在既已脫困,朱萬年有了主心骨,當即在他的指示下加強萊州的防禦。掖縣的洪縣令也是頗爲能幹的地方官員。萊州的防務頓時大有起色。
最爲關鍵的是山東巡按御史王道純――此人一開始就持“剿”的態度。孫元化脫困之後立刻拜訪了他,表明自己已經幡然悔悟,決心“痛剿”。
這麼一來,原本在登萊事變中對孫元化的“撫”策大加詬病,又是言官的王道純就成了孫的盟友――至少在事態平息前,他不會再對正在主持平叛工作的孫元化提出彈劾了。
發動機前指估計,只要孫元化一到萊州,擺出一副“痛剿”的姿態,他原本被動的局面就會大有好轉。特別是一批對叛軍深惡痛絕的官員,對他的立場多少都會有所轉變。
孫元化的第二步是迅速拜訪了當地的縉紳:縉紳不但富有家財,而且在當地極有號召力――有的縉紳自己就是鄉勇團練的頭目,屬於有糧有餉有兵的地方實力派。古代社會但凡要堅守城池,得到當地縉紳的支持至關重要。
萊州雖然是不是個富裕的地方,但是首縣掖縣亦有一些大鄉宦:原任左副都御史賈毓祥,天啓五年的進士張忻都是當地人。
孫元化逐一拜訪了他們,得到了這些人的支持,特別是張忻,家中饒有資產,當即表示願意捐助巨資來募集鄉勇,犒賞士兵。
隨後他又召集了府學和縣學的生員,要他們戮力同心爲守禦城池做準備。
然而城中的守軍不多,僅有三千人。一部分還是當地衛所的操軍,幸而萊州衛還有一部分韃官兵:是元代色目軍人的後裔,在明代韃官兵的戰鬥力一直比較強。
但是孫元化很清楚,這點兵力是很難抵擋叛軍的進攻的。他太瞭解自己親手組建、裝備和訓練起來的這支人馬了。所有的大明軍隊都沒有他們那樣善於使用火器――更不用說登州城裡堆滿了火器和火藥――那是他多年的心血。
除了從遼東抽調精銳邊軍來之外,分佈在直隸和山東的各路軍隊根本不是叛軍的對手。不要說野戰,就是守城都未必能夠守得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