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廣州是溫暖而明媚,哪怕是在小冰河期的清晨,張筱奇也沒有感到一絲自己老家那樣的倒春寒。她現在正拎着抹布在廣州市財稅局的徵稅大廳窗口櫃檯後面溜達。筆挺合身的藏藍色制服,金屬的稅徽在胸前閃閃發光。整齊的辦公桌還有一疊一疊擺放到位的稅收票據,眼前的一切都讓張筱奇有了一種又回到舊時空那個自己工作了十幾年大廳的感覺,不由恍惚了一下。窗口外是正在拖地的女孩子們,準確的說是澳宋廣州特別市財稅局徵稅大廳的稅務幹部們。整個大廳在昨天晚上已經被徹底清掃過一遍,今天早上這次不過是例行公事,但是女孩子們還是很細心的把邊邊角角又都打掃了一遍。大門已經打開,上面的玻璃猶如無物,正對大門的“導稅臺”也擦的一塵不染。
嗯,今天一定是個開張的好日子。張筱奇充滿信心的望向門外,外面臺階下鐵欄杆外面已經站滿了“納稅積極分子”。原本艾志新打算通過市政府對廣州工商聯進行一次“納稅動員”,動員幾個大戶帶頭出來納稅,帶動一下風氣。沒想到這消息剛一傳出來,工商聯裡的一干老財們便“踊躍參加”了。據說幾個豪商大戶爲了誰能拿到這第一張澳宋稅票擠破了頭,甚至還私下請人來託情,都被艾志新躲了。
請託不成,便派了貼身伶俐的家人帶上賬房師爺一早來排隊“慎報”。現在這些人自覺的在不遠處圍城一個半圓,對着正在臺階上拖地的女孩子們指指點點。
澳洲人的新衙門開張不是第一次了,澳洲人的女書辦女幹部現在廣州城裡也不稀罕,就是女捕快大家也見過不少。只是今天這地方卻有點稀奇,誰都知道這“財稅局”不過就是過去的課稅司,可怪就怪在聽說這澳洲人的課稅司裡收錢的全是正值妙齡的女子,一屋幾十人沒一個男的,連打頭的都是個澳洲女人!坊間瘋傳凡是從澳洲人那邊過來的女子,無論去時如何人不人鬼不鬼,只要在澳洲人手裡調教過,轉身便是一等一的美女。如今一下子有這麼多澳洲風味的女子可看,不少城裡的閒人懶漢便也混在人羣裡來看西洋鏡了。
但見這些正在臺階上忙活的女孩子一個個明眸皓齒,衣服緊緊的繃在身上更是顯得身段玲瓏窈窕,有的是兩條麻花辮,有的則是頭髮腦後盤成一個髮髻沒一絲凌亂,還有的乾脆就剪了短髮――又多了一份幹練利落的味道。真真的是不一樣的澳洲風味。
聽着嘖嘖聲越來越大,張筱奇皺着眉頭向外走去,心道這羣大明土著怎麼跟臨高粗坯們一個德行?今天的女孩子們穿的可都是長袖長褲也算裹得嚴嚴實實了,又不是短裙吊帶,他們嘖嘖個什麼勁?等站在門口順着幾個眼睛發亮漢子的目光看過去張筱奇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大問題。之前只想着防備艾志新把長裙改短裙的齷蹉心思卻忘記了相比軍警系統使用的女裝褶裙,自己手下穿的這些裁剪極爲合體的長褲對大明土著而言更是誘惑。現在那些男人的眼睛就不停在正拖地的女孩子腰臀上游走……
本時空的女性即使是勞動婦女也沒有隻穿着褲子就上街的――就是農家婦女下地,腰上也要圍上一條短短的“作裙”。卸掉裙子,只穿褲子是在閨房中才有的穿着。對本時空的百姓來說,眼前的景象不亞於舊時空的“內褲日”。少不得又有幾個道學先生在下體充血的同時暗大罵“淫蕩”。
算了!這也算開風氣先河,張筱奇把心一橫,總比過幾年讓艾志新弄成短裙露大腿強。
前幾天對南婉兒的“循循善誘”,並沒有發現艾志新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不過,以她女人的直覺,她肯定艾志新對南婉兒有企圖。
原本這也不關她的事情,不說這艾志新,五道口內部,男元老勾搭女辦事員也時有發生,她聽了也就是嗤之以鼻,最多晚上對王企益的教育工作抓得更緊。
唯獨這南婉兒,卻對她有着一份難以名狀的感情。總擔心她被某個粗坯給霸佔了去……特別是這個油頭粉面的艾志新。明明已經有了兩三個個可愛的女孩子在身邊,還在打南婉兒的主意!
“首長,衛生打掃好了,是不是開門?”南婉兒過來彙報。
張筱奇看了看手錶:“還有幾分鐘,不着急。準時開門就是了。你把大家都召集起來,我有幾句話說。”
不一會,徵稅員們都集中到她身邊了。
“今天是我們正式開徵的第一天,”張筱奇的目光掃過眼臉蛋紅撲撲的女徵稅員們,“該教你們的,都已經教過了。辦稅沒什麼難的,只要牢牢記住‘照章辦事’和‘心細如髮’就可以了!”
女孩子們一起點了下頭。
“你們要時刻記住,當你們在這裡徵稅的時候,代表的是元老院,代表的是政府。你們是在‘爲國聚財’。任何人不準置疑或者否定你們的決定。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明白了嗎?”
“明白!”
“同樣的,你們要記得永遠照章辦事――不管你認爲這章程是不是合理,這不是你們考慮的事情。我們的工作是非常嚴肅的,不允許有任何疏漏和情面。”
說完之後,張筱奇關照:“開門!”
“嘶……這女人,真真是膚如白雪!”
“眼睛這麼大,這麼深,怕不是色目人……”
“你個殺才快別說了,這是個真的澳洲首長。當心禍從口出!”
張筱奇的出現在人羣裡又引起了一陣騷動,不少人站到了凳子馬紮上要看看這正宗澳洲女人的樣子。
閻小帽和賬房徐師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瞟着身邊這一羣“鄉民”,一個個翹首亂看,好似被人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澳洲人,閻管事見得多了,便是當今王主席和曾經的文主席他也都見過。沒事的時候還能扯幾句:“當年文主席到老爺家的時候……”不過後面的話卻不敢說得太細,只好扯幾句澳洲人“偉岸光輝的身影”之類。
今天這事本不用他親自出馬,放在過去那些稅丁胥吏哪個敢來唣囉手下人花幾個錢就都打發了。
他知道東家的意思:要巴結澳洲人,就得事事迎合他們的作爲。如今這澳洲人問鼎中原只有願不願意的事沒有能不能的事,自從這廣州開城東家對澳洲人越發巴結,可這澳洲人卻沒了當年倚東家爲靠山臂膀的態度,雖然在工商聯上給足了面子但也不過是當自家一介商人罷了――這讓老爺很是失落。
這次,高老爺不僅讓他一早來排隊佔位,還讓徐師爺也跟來了,爲的就是萬無一失。這麼上杆子給官府繳稅,閻小帽還真是第一次見。
眼見這個“大廳”方方正正如盒子一般,閻管家不知怎滴就想到了棺材,剛纔來的路上徐師爺又念念叨叨滿屋子女人陰氣太重讓他心情更不好了。
正想着,就見一隊兵士警察扛着柵欄和布條子跑到近前,把小柵欄一個一個立到地上然後中間用布條子連起來一直到臺階上的大門。閻管家腦子一轉立刻想明白了這是爲何。澳洲人喜歡排隊也喜歡讓別人排隊,這恐怕是覺得人多,讓大家排隊的通道。於是擡起屁股拉着還在看熱鬧的徐師爺就擠到了最當中的一個柵欄口。閻小帽沒猜錯,剛剛艾志新和王企益也來到了大廳外,看到人羣越聚越多裡面除了通知今日來納稅的商戶外還有好多看熱鬧的閒散人員,立刻協調了一個班的國民軍和一小隊巡警來維持秩序,在臺階下設立一道初檢把那些來看熱鬧的隔離出去。
辰正剛過,隨着警察的一聲哨響閻管家便和徐師爺擠擠挨挨的沿着柵欄和布條子隔出的通道向臺階走去。僕役被他留在原地照看排隊用的一應傢什,澳洲人說過不準非納稅人員入內,深知他們脾氣秉性的閻管家當然老老實實聽話。好在他當時眼疾腳快搶到了第一個位置,通道也不長,走起來不算太難受。他右邊通道的姜家師爺就沒這麼好運氣了,因爲帶的僕役太多直接被叫出去重新排隊了。
走上臺階進了大門迎面便是一個半人高的桌子,收拾的整整齊齊,上面放着幾摞大大小小的文書、文房四寶還有澳洲人的“鋼筆”,想來這澳洲人也是好笑,明明這筆是竹子和木頭做的非要叫什麼“鋼”筆――據說筆尖是鋼的。桌子後面坐着的女書辦卻端的生的眉清目秀,一雙秋水顧盼流波甚是可人,只是身上這套肅殺的公服實在是大煞風景,閻小帽暗暗可惜。這女書辦,哦,應該叫女幹部說話不卑不亢但很是客氣,在查看了自己的證件後便指着她身後一個掛着大食數字的窗口讓自己過去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