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可疑船隻是一艘此地常見的大號漁船,按照澳洲人的算法,大概有**十噸的排水量,它沒有懸掛捕魚許可旗,顯然,這是一條沒有繳漁業稅的盜捕船。
這條船正靠在一個海中的沙洲旁,似乎正在拉取着什麼海產。趙助隆下令巡邏艇靠過去,準備臨檢扣船。這是在巡邏中經常會遇到的情況,每次出來巡邏總能遇到一二次。
拒不繳納的漁業稅的船隻照規矩一律拿捕,押送到香港聽候處理。照規矩是沒收全部漁獲。如果被發覺二次被捕,連船也會被沒收。
漁民雖然向來是被壓迫被剝削被歧視的階層,並不表示他們就是善男信女或者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在官府管不到的海上世界向來是以刀子和拳頭說話的。桀驁不馴的漁民當然不會甘於把自己辛辛苦苦捕獲來的海產被人拿走五分之一,所以海岸警備隊在珠江口強徵漁業稅的行動一開始是頗受到一定程度的反抗的。海岸警備隊幾乎每次巡邏都會發生小規模的衝突,死人沉船的事情時有發生。甚至還發生過漁民集夥武力反抗的事件,不過最終都毫無懸念的被鎮壓下去了。
經過香港方面一番軟硬兼施,大棒之外又加上胡蘿蔔的政策:包括設立漁行,公買公賣,發放低息小額貸款,外加組織漁業協會,漸漸的將附近的漁民人心收服,現在漁業稅體制已經完全確立起來了。
雖然偷捕逃稅的事件並未絕跡,但是總體這樣的事情愈來愈少了。至於武力反抗在澳洲人雷霆手段的名聲之下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因而趙助隆並沒有按照規定的程序下令全船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準備臨檢!”他喊了一聲。巡邏艇始降下風帆,一個大嗓門士兵拿起鐵皮喇叭,用廣東話、客家話和閩南話輪番喊話。
幾個水兵開始準備鐵鉤,一個水兵爬上駕駛臺後面的射擊陣位,將打字機對準漁船。
漁船的甲板上只有幾個破衣爛衫的漁民,一看這陣仗都慌亂起來,有人亂跑的,也有人跑去想起錨石的,聽到“……雙手抱頭蹲下!”的話,外加那黑乎乎的“方大炮”對了過來,呼啦一下全蹲了下來。一個雙手抱頭。
在對趙助隆和巡邏艇上的水兵來說是習以爲常的事情,即使他們沒有火器,在一對一的白刃戰鬥中漁民也不是受過系統訓練的水兵的對手。
鐵鉤勾住了漁船,兩船並靠,但是並不緊緊的挨着。跳幫隊員們用專用的登船跳板登上了漁船的甲板。趙助隆沒有興趣再看下去了――下面的場景已經是例行公事了,無非是船老大出來求情,少不得要費一番口舌,說不定還得義正詞嚴的拒絕對方的賄賂,趙助隆一度很眼饞這些紅包:要能弄幾個的話對自己的積蓄不無小補,但是他知道首長們到處都安了眼線,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們,而且每隔半年,船員就會被更換一部分,補進新招募來得人。他這個船長說不定也會換一艘船乾乾--永遠都沒法拉起自己的親信來,更別說把全船的人都收服了。
趙助隆百無聊賴的看着枯燥的重複戲碼橋段:船老大點頭哈腰,臨檢水兵呼幺喝六,然後忽然甲板上涌出來七八個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跪着哭着抱着臨檢水兵的大腿,有人哭得,有人嚎得,還有人磕頭的。亂哄哄的鬧成一團。
這幫子疍戶,就是不肯老老實實的交稅。趙助隆摸出一個鼻菸壺,挑了一點嗅了嗅。他雖然也是漁民,卻不是疍戶出身,因而對疍戶這樣的“賤民”很是瞧不起,海軍中由於疍戶出身的官兵很多,海軍中因而嚴禁歧視疍戶,還搞了許多宣傳教育工作。但是這種情緒在非疍戶出身的海軍官兵中並沒有真正的消除,只不過不再流露於表面。
正當水兵們的注意力都被左舷的臨檢吸引住的時候,從右舷的海面上悄然浮起了幾個木酒桶,在右舷擔任瞭望的水兵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一瞬間,從幾個木桶裡同時射出了短短的弩箭,隨着幾聲慘叫,瞭望的水兵紛紛中箭落海。靠在右舷打字機上張望的水兵也被射倒。就在幾乎同時,原本趴在水兵腳下苦苦哀求的漁民們一起動手,瞬間就把幾個跳幫隊員拖倒在地,手起刀落頓時就了了賬。
趙助隆反應還算快,他拔出手槍,剛剛喊了一聲:“注意……”漁船艉樓側面舷板轟然倒下,瞬間噴出一股白色的濃煙,雷鳴般的炮聲隨後響徹海天。
無數鐵釘鐵子瞬間橫掃過巡邏艇的甲板,甲板上一片慘叫聲,趙助隆的駕駛臺首當其衝,他的腦袋被幾個鐵子打成了一個爛西瓜,上面的幾個水兵一個也沒能逃出性命,駕駛臺上血流成河,連打字機也被打穿了七八個洞。
“上!”
隨着一聲嚎叫,從甲板下涌出幾十個海盜來,瞬間就爬上了失去了打字機掩護的巡邏艇的甲板。而木桶下也出下了幾個浮動的人頭,手腳並用的從右舷爬了上來。戰鬥是短暫而殘酷的,多數甲板上執勤的水兵已經在第一次炮轟中或死或傷,巡邏艇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巡邏艇的水手人數不多,完全是依靠火力來壓制敵人和“潛在敵人”。現在這突如其來的一炮瞬間廢了它的火力優勢,因而不到十分鐘,巡邏艇就落入了海盜之手。船上的水兵們不是當場被格殺,就是被抓住之後直接一刀了賬。
海盜們雖然從外貌到衣着和珠江口的漁民們毫無二致,但是他們的動作乾淨利落,行動協調。完全不是亂哄哄的漁民海盜的做派。
戰鬥完全平息之後,從漁船的甲板下面走出來一個壯漢,他的穿着打扮和拿着刀槍,還喘着粗氣的海盜們並無二致。這羣海賊卻趕忙給他讓開一條路來。他大大落落、踩着甲板上的屍身和鮮血,慢慢地走到艦尾。接着,在爬上駕駛臺那鮮血淋淋的扶梯之後,他看了一眼被炮子已經損毀的打字機,用手轉動了一下,觀察着個黑乎乎的鐵傢伙片刻之後,他拆下了打字機上的彈盤,仔細的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海盜頭子並不說話,他只用手勢來指揮一切。海盜們迅速的將屍體掛上炮彈,拋入海中,有人修補被打斷的帆纜,有人清理甲板。十幾分鍾之後,整艘巡邏艇又恢復到了正常的整備狀態。
漁船被鑿沉,海盜們登上了巡邏艇。港海巡64號升起滿帆,藉着風勢,迅速的朝着外海航行而去。
四小時之後,港海巡64號失蹤的消息傳回了臨高的海軍部:一艘單桅巡邏艇在珠江口例行巡邏中失蹤,失蹤當時沿途海域均無風暴。派出巡邏艇進行了搜索,未發現失蹤巡邏艇的任何痕跡,因而不能判斷該船是否由於觸礁而沉沒。現在樂琳懷疑該船叛逃或者遭人劫持,已經擴大了搜索的範圍,目前還沒有結果。
海軍部立刻緊張的運轉起來,損失巡邏艇這不是第一次,事故和戰鬥損失並非沒有發生過。但是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情況卻是第一次發生。陳海陽命令在香港和駛往香港的所有船隻提升警戒水平,同時警告各地各船:有一艘單桅巡邏艇目前下落不明。
“可惜香港沒有8154,不然派出去搜索的話一定能找到。”陳海陽覺得這船沉沒的可能性不大,極有可能是叛逃和被劫持。至於動機是什麼還不好說。不過,即使是船員叛逃,也不可能是自發的,很有可能是受人蠱惑。
如果是受人蠱惑,那麼這次的事件就有點稀罕了,陳海陽想不出在他們嚴密的內保體制下,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蠱惑起船員?好歹這巡邏艇也有二十多個人。絕不可能密不透風的。
“立刻調閱港海巡64號的每週內部報告!”陳海陽打電話給總參政治處。每週從政治保衛總局送來的十人團監視報告都是送到這裡的。接着他又下令調出港海巡64號上全體人員的花名冊,按照名冊調閱他們的檔案。
“……再給政治保衛局打個電話,說我們要送一份名單過去,請他們查閱下這些人在政治保衛局有無其他記錄和報告。”陳海陽擱下電話,在辦公室裡走了幾步,心中暗暗感覺不妙,這事恐怕不是簡單的船員叛變這麼簡單。但是說到劫持,他實在無法想象有人能夠劫持一艘訓練有素,海上經驗豐富,又武裝到牙齒的巡邏艇――光那三挺打字機就足夠遏制一切跳幫的企圖了。
如果真有人能辦到,那麼他就是我們有史以來最危險的敵人了。陳海陽想到這裡,他又拿起電話,搖了幾圈:“我是陳海陽,你們不要去政治保衛局了,我親自去一趟!馬上準備材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