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病沒有什麼辦法,”河馬說,“只有靠奎寧。我們帶了不少來。不夠的話臨高還有大量的庫存。所以我不擔心死亡率--有奎寧就能活命。而是一旦出現爆發性流行,恐怕在牀位還是護理人員上都會出現缺口,嚴重影響病人的康復。”
“這事情我們聽你的,你說怎麼辦怎麼辦。”王洛賓說,“總而言之,不能出現爆發性疫病流行!”
疫病流行造成的勞動力損失是很嚴重的事情,不管是死亡還是生病。從殘酷無情的實用主義來看,在有充分的新勞動力填補的情況下,死人比病人要好,病人需要佔用的資源遠遠超過健康人。不但無法勞作,還要人力物力來照料。
穿越集團還沒有到這樣的水平,勞動力依然是相當寶貴。每個基本勞動力從廣州收容開始到能正式投入使用,週期長達90天,這90天消耗的食品、醫藥和人力成本是筆很大的開銷。
“出了吃藥,還是要以預防爲主。特別是要增加蚊帳供應,”河馬說,“做到每人一頂。現階段湊不齊的,至少要把窗戶全用紗布蒙上。”
“至於燒青蒿驅蚊,我是向執委會打過報告了,劉主任說幹青蒿能敞開供應,不夠再到大陸上去採購。最好派專人去辦理這事情。”
“青蒿熬湯給大家喝有沒有預防作用?”何方回插話道,“不是說青蒿素是新一代抗瘧藥嗎?”
“青蒿對瘧原蟲沒有殺滅效果,有效果的是其實是黃花蒿,其次嘛,就算有黃花蒿,以我們的製藥廠現在的水平要萃取出有效成分還是很困難。老老實實給病人吃奎寧吧。”河馬說,“慎重起見,所有元老從今天起也要預防性的服藥。”
隨後穿越集團發起了一次轟轟烈烈的衛生運動,清理深埋垃圾,填平低窪,清除積水,安裝窗紗,忙得不亦樂乎。從臨高運來了大量的幹青蒿還有專用的陶熏籠――有了熏籠,就不容易引起火災了。營地裡的宿舍全是木板房,用火不慎就是大災難了。
整個營地日日夜夜都冒着青蒿的煙霧,實際上海灘上蚊子很少,青蒿主要是在燻人,上到王洛賓下到基本勞動力都被這可怕的煙霧搞得不得安生,一個個叫苦不迭。
但是這套措施似乎沒有發生多大的效率,過了幾天之後,瘧疾開始進入大規模的爆發期。開始是每天幾個人,後來就變成了每天十幾個,幾十個人,醫院很快就住不下了,河馬關照立刻騰空若干獨立營房宿舍作爲專用的隔離病房,衛生員不夠用了,就把移民中的婦女全部動員起來,擔任臨時的看護人員。
抗瘧疾藥物按照病情不同被分發下去,本時空的瘧原蟲還沒有抗藥性,服藥之後幾乎是立刻起效,但即使是這樣一個人從發病到重新恢復工作起碼也得十天。隨着病倒的勞工愈來愈多,河馬開始抓狂了――根本就沒準備這麼多的抗瘧疾藥!
衛生口對海南的瘧疾狀況並沒有估計的很嚴重,攜帶的抗瘧藥物主要是爲將來登陸臺灣和開發東南亞準備的。到臨高之後,瘧疾在臨高的大部分地區只有偶發,要靠近黎區的地方纔比較多見。這使得他們對海南的瘧疾嚴重性有了錯誤的估計。
這樣算來,要保證勞工能夠有效的工作,就必須給每個勞工預防性的口服抗瘧藥,這就大大超過了他們的儲備。奎寧的量產還得等好幾年,把儲備全消耗光了怎麼辦?而且對瘧疾來說,奎寧的效果並非是最好,在治療效果和治癒效果上遠不如化學合成的氯喹和伯喹。
但是這會河馬已經別無選擇,發病的人日趨增多,有很多人因爲體質不佳,加上前一階段勞累過度,抵抗力很差,即使使用了特效藥物也無法支撐過去。死亡率一路攀升。從開始無人死亡,發展到每天死亡三四人,隨後是七八人、十幾人。死亡者的屍體被擡到一處偏僻的海灘上在柴火堆上焚化。最高潮的時候,每天在海灘上火化的屍體超過二十具。以至於新開發的公墓不到一週就滿了,何方回不得不緊急開發二期。
每天不停歇的焚燒屍體的濃煙引起了勞工們的極大恐慌。到路基工地上去幹活就會感染瘴氣的謠言傳開了(其實並非謠言,感染者主要是築路工人),營地裡的士氣不斷低落,營地裡瀰漫着一種恐懼的氣氛。儘管在穿越集團的強大武力面前還無人敢提出異議,但是從內部的工作網網員的彙報中他們知道勞工的怨氣和恐懼正在增加。
但是施工進度依然毫不減少,單道謙爲了表示以身作則,每天都隨工程隊到第一線工地去。他一直按時服藥,對藥物的防治效果充滿了信心。
但是勞工們不這麼看,對繼續要去“瘴癘之地”幹活充滿了恐懼和怨恨。網員們開始發出橙色警告:很快將有暴亂髮生!
建設指揮部的人開了緊急會議,商討對策。做出三點決議:即日起元老無論職份,全部以身作則輪班上第一線工地,不需要幹活就是坐鎮着起個表率作用以安定人心;其次,大幅度提高伙食供應標準,舒緩怨言同時增強勞工體質;第三,先向進入內陸地區勞作的工人分發原先只配發給元老和士兵的複方抗瘧片。同時派遣河馬回去要求更多的抗瘧片,做到人人服藥。
然而事件卻比他們預想的提前了。這一天在營地裡爆發了罷*工,被派去築路工地的一個勞工隊在隊長的帶領下拒絕出工。另外幾個隊也把要帶他們去上工的隊長和組長趕了出去或者直接扣留。
卓天敏正在勞工營的公所裡,聽到騷亂聲出來和他們對話,迎接他的是瓦制的熏籠和其他雜物。
“我們不去幹活!”勞工們對着他喊叫着,“我們不是來送死的!”
卓天敏知道問題正在一分鐘一分鐘的變得嚴重起來:許多勞工隊雖然沒有明確的喊出罷*工,但是也在觀望中,不肯走出營地去上工。
王洛賓用對講機和卓天敏聯繫:“現場怎麼樣了?”
“不行,他們不肯去上工。”卓天敏摸了下腦袋上的汗,灰頭土臉的說,“我再努力做做工作……”
卓天敏繼續苦口婆心的要求他們放棄對抗,繼續去幹活,並且保證只要按時服藥就不會染病。目前的病人都是過去感染上的。
“……吃了這種藥片,你們是不會得瘧疾的,我也吃了,我可以陪大家去工地……”卓天敏沒有鐵皮喇叭,只好拉着嗓子喊着。
“去你的藥吧!”固守在營房裡的勞工們把發給他們的藥片丟了出來,“藥留着你自己吃,我們要活命!”
“大家不要害怕――”卓天敏的話還沒說完。早就按耐不住的幾個人衝上來就是一拳,他被人一拳打倒在地,接着十幾雙手擠了過來,一個個拽住他不放。有人在喊“打死他!”一瞬間他已經吃了幾記拳腳。卓天敏被揪得動彈不得,巨大的恐懼涌上了心頭:他要被人活活的打死了!
他被打倒的時候勞工營瞬間騷亂起來,有人在公所裡放起火搶劫物品,開始毆打衛生員和勞工組長、隊長之類的“走狗”,有幾個女衛生員們正在分發藥物,一時沒跑掉被強姦,在混亂中卓天敏手下的文書在逃出了營地,趕到榆林堡去報信。那些沒有捲入騷動的勞工隊被隊長們迅速的帶離了現場,在外面負責警戒任務的步兵班按照預案及時控制了各處要點,阻止了騷亂的進一步的擴大。
王洛賓已經接到了營地發生騷亂的消息,這會聽說公所被燒,卓天敏被勞工抓了起來大吃一驚,暴亂?!
席亞洲已經趕來了,他全副武裝。手裡揮舞着一支手槍。
“我看還是出動軍隊吧。”
“卓天敏陷在裡面了,貿然衝進去會不會……”王洛賓猶豫了。
“現在裡面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了就會把卓天敏看嚴實,拿他做人質和我們討價還價。要救人就難了,現在裡面正亂,是個好機會。”錢水協也贊成立刻突擊。
“好,突擊吧。一定要把卓天敏完好無損的救出來。”王洛賓下達了命令,“儘量不要造成傷亡。”
“開始吧。”席亞洲命令身邊的傳令兵。
換上防爆裝備的步兵連排成橫隊向營地內前進。雨點般砸來的石頭丟在藤牌和鋼盔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步兵低着頭舉着盾,毫不遲疑的向前挺進。少數企圖頑抗的人在棍棒下很快就擊潰。幾分鐘之後步兵就控制了局面――勞工們既沒有武器也談不上組織,連自己到底想幹什麼也沒弄清,少數人企圖建立組織,但是沒來得及組織就被打散了。
參加罷*工的勞工們被驅趕出來,坐在空地上不許亂動聽候發落。
卓天敏被打得鼻青臉腫,但是小命無礙,有人想到要扣留他做人質,纔算逃過一劫。
“老卓,你受苦了。”看到被擔架擡出來的卓天敏,王洛賓安慰道。
“我沒事。”卓天敏支撐着擡起身子擡起手,“這事不算大事,別小題大做……”
“好了,好了,你先好好休息。”王洛賓安慰他,“我們會處理的。”
卓天敏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幾個披着破碎不堪的衣服,一瘸一拐的女衛生員互相扶持着邊哭邊走過了,接着又擡過幾副擔架,有的人在痛苦的哼哼,有的卻已經被蓋住了面孔悄然無聲了。
他嘆息了一聲,躺下不言語了。
王洛賓關照把卓天敏搬回榆林堡的臥室裡去,讓高露潔去伺候他。卓天敏的公事包、文件和手槍都找了回來。這些東西都在公所的水泥保險櫃裡,逃過一劫。
公所的煙霧散去了,勞工營裡的公所已經被燒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焦黑木架子。要不是救火及時,恐怕還要延燒開,後果不堪設想。
騷亂中有十人死亡,三個衛生員,五個是勞工組的組長和隊長,還有二個是文書。死得都是穿越集團培訓過的人員。這樣的人員損失讓王洛賓很是肉痛。而公所被焚燬造成了一批還沒有備份的文件永遠的消失了。
懲罰是迅速而嚴厲的。衆人一致認爲這樣毆打元老,焚燒建築物,打死土著辦事人員的行爲已經超越了罷*工的範疇,再者穿越集團從來沒承認過土著有罷*工的權力。加在一起,元老們認爲這已經是形同叛亂。
“這件事情要用最血腥的辦法來處理!”席亞洲激動道,“居然毆打元老!不殺掉一批怎麼能讓他們知道元老神聖不可侵犯?!”
“不殺一儆百不行。”何方回也堅決支持,“一鬧事就殺了好些土著職員,不嚴懲的話爲我們服務的土著人員還怎麼安心?一定要揪出兇手來當衆處死!”
錢水協不以爲然。在他看來勞工們罷工是很正常的權力訴求。只是手段有點過激了――但是他很明智的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不過也沒有表示贊成。
當天全部勞工停止上工,集合在勞工營門口,陸軍和海軍能夠動用的部隊全部集中到這裡,槍刺如林。顯得非常肅穆威壓。土著們從這氣氛裡就知道――要殺人了。
正對勞工營的大門口的海灘上已經堆起了一座火葬堆,上面放置着用白布包裹起來的十一具屍體。幾個木匠正在不遠處安裝了絞架。
在火葬堆前進行了簡短的審判。被指證參與毆打攻擊元老的;打死勞工隊長和衛生員的;強姦過女衛生員的勞工全部被判處死刑。一個又一個人在簡短的“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義,判處死刑”的判決下被拉到絞架下處決。在執行絞決的時候,火葬堆被點上了火,沖天的火焰映照着絞架上搖晃的屍體――審判結束的時候絞死了二十五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