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周的基礎訓練完成之後,陸軍教導營正式成軍了。雖然是一個營,但是因爲屬於示範部隊的性質,合成化程度非常高,除了步兵、獵兵,還有炮兵和勤務部隊。
軍委會制定的編制大體模仿18~19世紀初期的歐洲軍隊,營作爲基本作戰單位,每個步兵營編6個連,每個步兵排由3個班組成,每班9人,排30人。3個排組成1個連,每連100人。連編有旗手、鼓手和笛手,另有5人編制炊事班1個。
現在的陸軍教導營,只編入了3個步兵連,1個獵兵排,另外還有1個“擲彈兵排”。這個所謂“擲彈兵排”在此恢復了它的本意,而不是精銳步兵的意思了。
化工部門出品的1號手榴彈的殺傷力太小。爲此又開發了更大號的4號彈。外殼改用鑄鐵。材料不過關,又沒有合適的猛zha藥,只好採用增加體積的方式,加多黑火yao的裝填量,結果就是造出來的4號彈的尺寸堪比老式地雷。
因爲重所以這種武器是以鏈球的方式擲出的――當然直接手投也行,但只有十幾米遠。4號彈沒裝拉火引信,而是採用了更安全可靠的導火索引爆。投彈手得專門準備一根緩慢燃燒的火繩――這倒和最初的擲彈兵一模一樣了。
如此彆扭的設計讓新軍的軍官們又愛又恨,不過能拔膿就是好膏藥。從士兵裡選拔出來個力氣大投得遠的人來當這個擲彈兵,每人標配4枚,用專門的背箱揹着。
但在新軍投擲訓練的時候卻發生了事故,投出去的手榴彈還沒着地就在空中爆炸了,紛飛的鐵片當場炸死一個士兵,炸傷好幾個人。檢查結果是導火索的質量不過關,燃速過快。
製造導火索在技術上很簡單,用紙和火yao就行。但是手工製造卻很有技巧。誰也沒在火工品廠幹過,光看書做出來得導火索裝藥不勻,有緊有鬆,燃燒起來忽快忽慢。這個問題過去就存在,會造成爆破卡不準時間,所以常會把導火索放得比較長一些。但是手榴彈就不能留太多的安全量了,否則落地之後長時間不炸夠把導火索給掐掉了。
這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化工組組織人連續試驗了好幾天,摸索改進工藝,沒想到卻很容易的解決了――某天一個貨郎擔子到了東門市,他叫賣的是一種過去從未有人賣過的東西――鞭炮。當即被意識到其中價值的東門吹雨全部買下,拿去一試結果令人滿意,這個爆竹匠第二天就被穿越衆用刺刀逼迫着把全家還有做炮仗的工具材料都給搬到了百仞公社。
臨高的冬天,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雖然號稱小冰河期,地處亞熱帶的臨高,在白天的氣溫依然不低於20攝氏度,感覺比D日那會要涼爽多了。現在是臨高的旱季,幾乎從不下雨,每天都很晴朗。
這天,在百仞城外十多公里外的一處荒地,忽然熱鬧起來,四鄉八鎮的百姓、財主,城裡的商販,閒人……只要是今天沒要緊事情的,都朝着這個平日裡渺無人煙的地方來了――今天是“髡人”們大出殯的日子。
臨高是個邊鄙小城,一年到頭除了縣城裡砍頭算有個熱鬧看之外,老百姓幾乎就沒啥娛樂的。大戶人家的婚喪嫁娶本來就是舊時代百姓們最好的娛樂。更何況這些到處都透着古怪的海外來客。
縣丞吳亞也換上便巾便服,混在人羣中。他和縣令不同,對這羣海外來客充滿了好奇心。
他隨着人羣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來到了文瀾河西岸的一片高坡上,這裡地勢高亢,引水種地極其費事,所以一直是荒地。四面平坦,中間有座略略隆起的小山包。小山周圍的空地上已經有“髡人”的士兵在站崗,山坡上和四周空地集合了許多人,那些對百仞城的外來者已經熟悉的當地人,能夠認出裡面有許多頭面人物。全都穿着乾淨整齊的制服。
除了這些人,還有許多爲“髡人”幹活的普通百姓。整訓一新的陸軍教導營基準連穿着漿得筆挺的簇新的制服,手中的米尼步槍用油擦得發亮,槍刺閃爍着寒光。
山腳下的入口是一面很大的長方形黑色石牆,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拱門。一條小道從中穿過,直到墓地中央的小土山。
這座海拔不過10來米的小土坡的頂上,修築了一座黑色花崗石半環形的石壁,用石塊雕飾的蓮花基座簡單的裝飾着。
石壁的最上端,雕刻刻着幾個漢隸大字:翠崗烈士公墓。
文德嗣從汽車上下來,緩步走向墓地中間的小山――他作爲穿越者的最高權力機構的代表,將要主持穿越政權的第一次葬禮――死者是個普通士兵,幾天前死於手榴彈訓練事故。
李十三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年齡的短暫一生中,實在沒有哪一點能顯示他會在死後成爲歷史上的一個特別人物。但是翠崗公墓題名壁上卻是以他爲開始。
沒有哀樂,沒有鑼鼓吹打,沒有和尚道士嗡嗡的經咒,也沒有女人的哀哭。天空中響起了如泣如訴的號聲,隨着號聲響起,嘈雜的人羣忽然安靜下來。基準連的士兵,邁着每分鐘75布的正步,持槍列隊。號聲一落。由兩名鼓手引路,軍鼓慢敲,兩匹當地人從未見過的黑色高頭大馬牽引着一輛黑色的四輪炮車慢慢駛過,車上安放着一口簡單的素木棺材。馬蹄敲打着石板的路,和着緩慢的鼓聲。一切都是前所未見的,裡面夾雜着敬意、欽佩和感動。沒有比這一切更能體現出哀悼和悲切。氣氛強烈的幾乎讓人窒息。
棺木被繩索兜着緩緩放下墓穴。
“舉槍,放!”
獵兵排精選出來的七名士兵同時舉槍對空擊發,連發三次,清脆的槍聲裊繞在山坡上,四周一片寂靜,在寂靜中,熄燈號緩緩吹響,24個音節緩緩奏出,連本來抱着來演政工宣傳戲的穿越衆們也有人動容流淚――氣氛果然是可以感染人的。
之後棺材開始覆土。
“在死去的那一刻,他的靈魂已經直升入天堂,”文德嗣一臉肅穆的說。“飛來的女武神接走了他們。我們在這裡向他的身體告別,他的靈魂在天上看着我們……”
“這死得肯定是短毛的大官。”遠遠的圍觀的鄉民中有人在議論。
“聽說不是,是個副爺。”
“一個副爺也這樣?那短毛的皇帝不知道該怎麼樣了?大概四輪車得100匹馬拉了。”
“那兵就是本地招的,是個‘福佬’,去當兵才一個多月,放大炮的時候炸死的。”
“死了都這麼氣派,沒白活一場。”有人居然羨慕起來。
“是啊,我們村裡的李大戶死了發送,倒是執事擺了半條街,可都是用叫花子擺道,哪有這個氣派!”
吳亞聽了,忙擠過去問:“真得只是死了個兵?”
說話的漢子見來人氣度衣着破有氣度,知道不是個一般人物,小心答道:“那還用說,我的一個本家兄弟如今就在短毛那裡扛活,他親口和我說的還會有假?”
“鬧不懂他們怎麼想得,不就一個兵嗎?”
“收買人心爾。”不遠處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雖然面色蒼白,衣衫破爛,還是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這還出殯呢?哪有一點點的禮制?蠻夷就是蠻夷!”
“你就別瞎掰了,出喪用王弼方相開道是哪本週禮說的?”有人似乎看不慣他,出言譏諷。
吳亞沒有繼續聽下去,一種不知道是害怕還仰慕的感覺充斥着心中。髡賊們是在收買人心,但是他們的辦法似乎更有效,更能直接打動人心的要害,吳亞自詡是官場老混子,給萬曆爺哭靈的時候能嚎得聲嘶力竭,心裡還能盤算着有多少錢糧外快可拿。可是剛纔的那一幕卻讓他感動莫名,直想哭,此刻回想起來很荒謬:他有什麼好哭好感動的?髡賊的攻心之術簡直到了妖孽的地步了!老百姓從秋收開始就好像中了迷藥一樣的往百仞灘趕,投賊的人愈來愈多。吳亞是做老了地方官的,知道百姓對官府雖然沒什麼好感,但是除非遇到荒年,百姓們是不會去投賊的。臨高今年的年成還算不錯,居然還有這麼多人去!以後會變成什麼樣?這大明的天下啊!
收隊回營的路上,執委會的人發覺新軍的步伐邁得更大,軍容更爲整齊,一個個精神抖擻。士兵們自發的唱起了新學會不久的軍歌:
美麗的仙女在遠方召喚你
勇敢的漢子啊快去奮勇殺敵
迎面,吹來炙熱的風
激盪著我的心靈
你的臉上,露出冷笑
漠然地凝視着大地你坦然面對死亡
這一切都看在我的眼裡
我知道,你無所畏懼
我知道你無比堅毅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你的力量強大無比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你可以創造奇蹟
美麗的仙女在遠方召喚你
爲了明天,漢子快去殺敵
如死神遨遊在藍色天空擁抱戰鬥,發出滿腔血氣
爲了明天,請你不要再猶豫
勇敢的漢子啊快去奮勇殺敵
這首歌曲配着EVA的曲譜由幾百個南腔北調的壯漢的嗓子裡唱出來,“笑果”真是不同凡響。軍官們都帶着奇怪的笑容,有人憋得乾脆面孔都扭曲起來了。
魏愛文十分得意,對馬千矚說:“馬總長,這次葬禮搞得漂亮吧?看大家士氣多高!”
“你不就是把阿靈頓公墓那套玩意抄來,再加點各種外國味精。我還以爲會看到蘇格蘭風笛呢。”馬千矚對這次葬禮的效果挺滿意,葬禮這東西,名義上是爲了死人,主要是爲活人。隆重的埋葬一個李十三,不僅得到的普通土人歸附者的心,也團結了全體穿越者――畢竟他們不是神,隨着他們越來越深入這個時空,隨時都會有人死。雖然誰都知道死後是萬事皆空,但是知道自己死後會被隆重的埋葬,躺在綠草如茵的草坪的大理石石碑下,而不是扔在荒煙漫草的亂墳堆裡,面對死亡的時候也會勇敢一些。
“風笛倒是買了一具帶來了,就沒人會吹啊!”魏愛文一臉“杯具”的模樣,“我還以爲小熊會吹,結果他除了會用笛子吹一個《擲彈兵進行曲》之外就啥也不會了。不然效果更好!”
“你就別一個勁的給自己表功了,要不是蕭子山一個多月前就向執委會提了建造翠崗公墓的提案,現在能有這效果?”
“他也是有一定貢獻的麼,我不否認――”
“你能認識到別人的貢獻就好。”馬千矚隱隱約約的覺得魏愛文最近有點問題。但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正在開始自我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