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化這地方養羊是有名的。”熊卜佑對海南的名吃是瞭如指掌,“就象臨高乳豬那麼有名。”他砸吧了下嘴,貪婪的看着正在啃食灌木的小山羊。昌化沿海沙丘多,灌木茂密,還有許多天然的香草藥草,植物富含礦物質和鹽分。著名的昌化羊就是吃這樣的天然飼料長大的,滋味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不打一頭開開葷。”黃爪子已經躍躍欲試了。
“看模樣都是農家養的,打了不好,想吃買一頭就是了。”
“說得起勁,誰會宰羊?”
“宰羊小意思。”黃爪子很有信心,“以前我收拾過野兔。”
大家一路討論着野兔和山羊之間的屠宰經驗能否共用着來到了昌化縣大門外。昌化縣城的正式名稱是昌化千戶所城,從這名子大家也知道縣衙只不過是借地方辦公而已,大明軍隊纔是這城市的真正主人。
城池不大,和臨高的規模差不多,看上去城牆有三米高。通體包磚,大明的城市防禦建設在硬件方面還是做的很到位的。軟件方面就不大行:城門洞開,門口除了兩個大約算是衙役或者哨兵之類的人物坐着別無任何警戒措施。
熊卜佑擡頭一看,此門名曰:“鎮海”,笑着對大夥說:“這門還真是應景。這是歡迎我們呢。”
給看門的幾個銅板,一衆人順利進城,城內比臨高更加寥落。昌化全縣才六百多戶,其中一半是軍戶。縣城裡的連二百戶人家都沒有,所謂的縣城,不過是這羣頂着軍人頭銜種地的農民的大村寨而已。自然也沒成氣候的商業,只有個修修農具的鐵匠鋪,二個雜貨鋪,雖然大家已經從臨高知道了海南的城市商業大體是什麼模樣,但是看到如此蕭條的縣城,還是興味索然。
“好不公平啊。”葉雨茗喃喃自語。
“?”旁人納悶。
“別得穿越者怎麼隨隨便便都能從一個縣城裡賺到幾十萬銀子呢?我們――我們――”他指了下滿地都是塵土和垃圾的昌化縣街道,“這地方連一百個銅板都沒有啊!”
撲克臉的方敬涵說:“這地方讓我有看西部片的感覺。”他的行李里居然還有一個錄音機,說是準備做田野調查用。
熊卜佑試圖和當地人溝通,發現他的語言才能完全失效。這裡說得既不是粵語系的海南話,也不是福建射耕人說的閩南話,更非他最擅長的臨高話。而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方言。
“這是軍話!”方敬涵聽了一會明白過來,“昌化這地方語言很雜,一大方言就是軍話。”
於是交流的任務就交給了他,但是方敬涵只能大體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並不會說,交流起來只能比劃。
最後在當地人的指路下,他們終於在縣大街上找到了一家還算有些規模的鋪子。是家貨棧,掛得字號還是廣州的。
廣州的客商在這裡做什麼買賣?熊卜佑到櫃檯上打聽了下,這個掌櫃倒是貨真價實的廣東人,姓錢。正苦於一個人呆在這荒蠻的小城,連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沒幾個。忽然來了一羣能說廣東話的陌生商販,頓時精神振奮,非拉着大家聊天,又叫個小夥計端涼茶來。衆人走得也熱了,正好歇腳順道打聽消息。
原來這個貨棧是專門收購本地的皁角、藥材和山羊的。廣州城裡的不少大戶都喜歡這裡的羊,老闆看買賣好,就專門派人在這裡坐莊收購。
熊卜佑裝作是第一次來昌化,準備去黎區販貨的小商販,打聽這裡情形如何?
錢掌櫃說這裡還算太平,海盜很少上昌化來,來了最多也就是在岸邊打點水,搶幾頭羊什麼的。縣城周圍的水田都是千戶所的,千戶所雖然破敗不堪,好歹也能拉起二三百人的隊伍,所以海盜等閒也不到縣城附近來。
至於黎區,錢掌櫃說地形太過崎嶇,這裡山多石頭多,還有許多惡疾,一般人不大願意上黎區去。黎人半月一個月的就結伴進城來賣點土產什麼的。總得還是挺太平的,沒聽說有搶劫殺害漢人商販的事。
錢掌櫃好奇的問他們是哪裡來。聽說他們是臨高來得,掌櫃並沒有顯示出太多的驚訝――這讓穿越者們充分領教了過去的消息傳送速度之慢,他們在臨高鬧得風生水起,不到200公里外的昌化居然一無所知。後來他們知道錢掌櫃的老闆半年才從廣州派船來一次昌化。
看到穿越者拿出的食鹽、白糖、縫衣針、燒酒和其他五金小雜貨,錢掌櫃的眼睛都直了。白糖和燒酒之類的享用品,本地已經缺貨很久了。當下就要求買幾十斤白糖和燒酒。他用黎人喜歡的鉤刀和鐵農具作爲交換。
穿越者乘機要求他介紹個嚮導,錢掌櫃滿口答應。
“這事容易,我給你找個人。”
勘探隊達成了目的之後回到鎮海號上彙報了情況。船上又卸下了一批用來貿易的商品。
第二天一早,船隊啓航,繼續他們的旅程,崔雲紅爲首的的勘探隊一行人早上吃過早飯,帶上裝備貨物,便往江邊與嚮導匯合。錢掌櫃找來的嚮導是他貨棧裡的夥計。黎人雖然不是吃人生番,但是黎區山高林密,氣候多變野獸蛇蟲出沒,又有種種瘴癘,漢人往往視爲畏途。一般人前往黎區,都要請“熟黎”做嚮導。
這個夥計雖是個漢人,母親卻是本地的美孚黎。本姓王。昌化自古就是漢黎通婚比較多的縣份。象這樣的漢黎混血兒是很多的。嚮導不但精通美孚黎的語言。而且其舅舅家就住在昌華江中游。道路人情都很熟悉。是個極合適的人選。因爲從小學徒當夥計的緣故,雖不過十八九歲,人情世故極爲熟焾。開口就帶三分笑。眼見這羣人一行十來個,雖然穿着漢人的衣服,男人卻個個是光頭,居然還有個侾黎女子混跡其中。每個人都揹着大筐,筐子上多半還有一根用布包裹的長棍,不由得納罕。
勘探隊自然不能說他們是去找鐵礦的,便說說自己這夥人是去黎區收購藥材的,崔雲紅便要先給嚮導工錢,嚮導說不必,等回來了再給也不遲。只要他們先給一斤白糖,讓他拿回家去給家人嚐嚐新就是――此地白糖是很稀罕的東西。
準備妥帖,一衆人上午出發,沿着昌化江向上遊而去。
出發之後,衆人才發覺請向導的決定是多麼英明。在這荒蕪的土地上,幾乎沒有可以稱之爲地標的東西,昌化江的是條枯豐水季落差特別巨大的河流,這使得在旱季要尋找它的真正河道變得很麻煩,雨季衝出的河道不但寬而且十分散漫。星星點點的積水潭和徑流隨處可見。
崔雲紅一路上用指北針和地圖不斷的核實隊伍行進的方向是否準確。他們的第一個目標點是找到石碌河。這條昌化江的支流在地圖上顯示是在距離昌化江入海口上游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找到這條河之後再溯流而上,走上二十公里左右就是石碌礦山了。
顯然旅程是不會輕鬆的。特別是揹着許多裝備還有大量的商品的情況下,這段路程就更加艱難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越往上游走,水量會增加,能夠行船就輕鬆了――就算沒有船,造一艘竹筏也是容易的事情。
走了十多里路,眼見江中水勢略大,沙丘亦越來越少了。知道已近內陸地區。地形愈發崎嶇。兩岸多半是丘陵,起起伏伏的,森林植被並不是茂密,許多地方裸露着大面積的山石砂岩。崔雲紅眼看這裡的丘陵很多都是含有大量粘土的石灰石,這種石灰石不需要配料就可以直接燒製高質量的水泥,所以又俗稱“水泥岩”。不由得心中暗喜,這裡可以建設成穿越國的水泥工業基地了。
崔雲紅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海南高級水泥往往是採用昌化的石灰石燒製的。
山丘與河岸之間,有零星的平地,不少都被開墾成了水旱田地。那些沒開墾的地方,是大片的荒蕪的草地。期間散落着一些村寨。嚮導說這些都是漢人的或者漢黎雜居的村落。崔雲紅見這些村落並無特殊之處,只讓測繪隊的人在地圖上標記下規模和位置就算了。
測量隊的人一路走,一路在地圖上繪製着路線,遇到的居民點和可取用淡水的地方的,在地形變化特別大的地方還加以重新測量。這些數據都是未來開發道路的依據。
嚮導見他們一路上並不急於趕路,走不了多會就要停下來寫寫畫畫,還有人扛着槓子、箱子什麼的到處亂轉,不知道在鼓搗什麼。不由感到奇怪,便對崔雲紅道:“掌櫃的,這麼走着得好幾天才能到黎寨。”
崔雲紅只得編造說他們這是在尋草藥。這番話小夥子自然不大相信信。不過能不在那沉悶無比的貨棧裡幹活,出來轉轉也是難得的休息,多走幾天倒也不在意。當下不再多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