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母親送到醫院之後,並沒有什麼大事情,只是打了狂犬針,順便把傷口都做了破傷風處理,基本也沒有大礙,所以我母親只是在醫院裡躺了一天,便回到了村子裡。
可是有些不同的是,母親自從被黑狗咬了之後,就格外的害怕狗類,甚至老遠見到有狗在,也會害怕的哆嗦,爺爺自當是被狗咬了之後,怕狗也是正常的。
而九順那條黑狗,九順不捨得殺掉,但也不敢留在村子裡,所以匆匆就送走了,至於送去什麼地方,也沒人知道。
一開始爺爺也以爲這件事情就這樣平靜的過去,可是回到家的三天後,爺爺才發現,母親竟然會害怕陽光,坐在屋裡,被透過窗子的陽光照到,就像是被什麼扎到一樣,哇哇喊着滾落到地上,像是被什麼燙到一般。
這就不是一般的事情,我爺爺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和一些見光死的髒東西有些相像,但怎麼也不會願意相信我母親身上被什麼附身了,何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附身的。
雖然爺爺明面上沒有說,但做傳侯做久了,當然對這些也就比較敏感,所以也是悄悄地取了一個過了法的桃符放置在我們家的門邊,而我的母親也是在陰天才敢出門,以前就很少說話,自從那以後,基本就不再說話了。
奶奶的病也是日益加重,爺爺每個星期都要上山去採一次草藥,給奶奶熱敷那犯風溼的腳,原本只有陰雨天才會發痛,現在奶奶的腳就算是晴天也會隱隱作痛,而且也不知道是草藥敷多了,還是怎麼的,奶奶腳也逐漸變成了青綠色,看起來是很嚇人的,爺爺也提過要帶奶奶去醫院看,但奶奶卻是不願,畢竟靠一個做傳侯的爺爺,要養活一家四口還是挺不容易的。
那時候爺爺奶奶已然把我和母親當做自家人了。
就在一次爺爺正在山上採草藥的時候,突然從山下跑來兩個村人,我爺爺心裡一收緊,看那兩個村人的表情,該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了。
“叔公,你快回去看看,你家裡燕青發瘋了,快回去看看…;…;”那荔城還沒走近趕緊吆喝道,那樣子像是急紅了眼。
爺爺一聽,心裡一個咯噔,趕緊扔下背上的籮筐還有工具,直奔山下,可是從山上到山下也得近二十分鐘,本來已經是黃昏模樣,回到村子裡,天色已然開始變得昏暗,近七點的模樣。
原本這時候,該是各戶出來閒逛,聊聊天,一副祥和的模樣,但此時村子裡多了一種肅穆的氛圍,每個人都臉色怪異,九順早就在山腳等了許久,看見爺爺下山,趕緊讓爺爺坐上他的單車,那時候還沒有摩托車,單車也算很稀少的了,直奔家裡。
幾乎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圍在了我家的門口,幾乎個個都是面容沉重,有的甚至是有些憐憫地看着我爺爺。
我爺爺幾乎是瘋了一樣的跑進屋裡,當時當跑進屋裡,赫然就發現躺在旁邊牀上的母親,而旁邊正是躺着奶奶,爺爺怎麼能受得了這個刺激,可是那時候我母親是昏迷了過去,滿嘴都是鮮血,兩隻手也是血肉模糊,而奶奶卻是已經沒有了呼吸,而離八婆顯然也是來晚了些,蹲在牀邊,正在看母親和奶奶的情況。
爺爺突然想起還躺在房間裡的我,趕緊跑進房間,不過我那時卻是被三嬸抱在懷裡,並沒有什麼大礙,爺爺說的很輕鬆,但是我依舊能從嘴裡聽出那語氣的顫抖,當時不知道爺爺是怎麼捱過來的。
可是讓我一下沉默的,卻是這之後的事。
村裡很多人都說是母親發瘋了,殺死了奶奶,而這些是他們親眼目睹的。
那時候正是黃昏,第一個看見我母親有些異常的是三嬸,那時候各戶人家還沒有水龍頭這說法,所以三嬸正從井裡挑水,往家裡面走,可是剛剛路過我家的時候,卻是發現我家關着門,這在當時農村是很少見的,畢竟不是城市,一般人家只要不出遠門,也絕對不會去關着家門,如果人在村子裡,更不會這麼做了。
所以三嬸就疑惑了,一開始覺得可能出遠門了,但是馬上又覺得不可能呀,先不說奶奶的腳不利索,可是我母親那見光死的怪毛病,根本就不可能出門的。
所以三嬸放下擔子,敲了幾下門,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人。
可是這不敲不要緊,這一敲,屋裡面立刻就發出一聲哀嚎聲,雖然聽起來很虛弱,但還是很清晰的,三嬸一個婦人,聽到這個趕緊就嚇得往後退,接着屋裡又傳來了一聲像是東西打翻的聲音。
三嬸第一想法是,該不會是鬧賊了,所以趕緊,匆匆跑了一小段,趕緊叫人過來,村子本來就不大,離八婆一看到三嬸這驚慌失措的樣子,趕緊也是跑到我家這邊過來,這下我家的門口已經是聚了不少人,但是已經是沒有了聲息了。
但是三嬸還是一個勁的說裡面肯定出事了,離八婆也是被這三嬸一說,趕緊招呼人把門打開,這一打開,把所有人都嚇出了魂,赫然看見奶奶被拖到地上,而那時在旁邊的就是我母親,我母親一鑽過頭,那張臉上,兩個眼睛佈滿紅絲,兩個眼球像是要快掉出來一般,更讓人覺得驚悚的,我母親臉上一道一道像是經一樣的東西凸出來,佈滿整張臉,而且還能看得見,那些正在臉上不規則的蠕動。
嘴裡突然吼叫起來道:“白綾你放過我…;…;我不該搶走你的孩子,我不該…;…;放過我…;…;放過我…;…;”
母親似乎在地上尋找什麼東西,想要把地皮掀過來一樣,十隻手指瘋了一樣的在地上抓,手指上的指甲都破裂碎開,十隻手指上都是鮮血,可是接着,甚至直接整個人趴到地上,用牙齒開始去啃地面,這時離八婆還有三嬸他們哪裡還能看着我母親這麼做,所以一個勁的衝過去,把我母親拉住。
一開始離八婆和三嬸兩個人竟然還拉不動,母親的身體像是定在地上一樣,已經滿嘴都是鮮血,臉部都扭曲的不像樣了,直到四五個男人才把母親按住,當母親被制服不到幾秒,突然母親吐出一口黑血,就昏死了過去。
而這時候,離八婆去看一眼奶奶,奶奶早已經是去世了,沒有了呼吸。
三嬸又是想起我,所以才趕緊跑進房間,把我抱住,離八婆也是叫人上山去喊我爺爺回來。
這纔出現了之前那一幕。
那時候,村裡人都一個勁要把我母親還有我轟出這胡灘村,說我母親殺死了人,甚至還有人報了警。
但是警察來了,我爺爺卻是一個勁的否認,說不是我母親殺的,這當然不可能給我爺爺說了算,可是當警察看我奶奶的屍體的時候,卻發現奶奶是因爲身體自然衰竭死去的,也就是老死的。
這下警察當然不可能去抓我母親,我爺爺也算是鬆了口氣,可是不但是村裡人清楚,最清楚奶奶的死和我母親脫離不了干係的,該是我爺爺和離八婆了,離八婆在我母親發瘋的時候,看出了不尋常,而爺爺卻是因爲原本掛在門旁的那個桃符已經是變得灰黑,而且當爺爺和離八婆看見母親吐在地上那口黑血,也是發現,他們來晚了,給那孽畜跑了去。
而離八婆也是一連在我母親旁邊守了三天。
這接生婆原名離八婆,那時候八婆還沒有現在的含義,這離八婆也是個奇特的人物,她有七個姐姐,除了現在離八婆的二姐,有六個都相繼在幼年夭折,而且大多和水有關,其中兩個便是因爲結伴在井邊玩,兩個人同時掉進井裡,待第二天洗衣服的人到井邊一看,卻是發現了兩具女童的屍體,赫然就是離八婆的第三和第四個姐姐。
另外幾個有的是在臺風天突然就消失了,像是被風颳走一般,有的是在河裡玩耍,但是卻像是被拉下了水底一般,連屍體都找不到。
所以離八婆在村裡是一個讓人不敢靠近,但是又不得靠近的女人,不敢靠近是因爲,在她被生出來之後,離八婆的母親就沒有在懷孕,在我們那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不生一個兒子的,再者還有一個原因,自然就是離八婆幾個姐姐的夭折,那掉入井裡的事,就是在離八婆還沒生出來的時候發生的。不得不靠近,是因爲,離八婆一是接生婆,另外還有這離八婆有種和鬼怪交流的本領,和爺爺的走陰不同,離八婆這卻是與身俱來的賁臨,所以無論是生子喜事,還是死人喪事,都和着離八婆離不了干係。
但是母親一直都沒有醒過來,直到奶奶頭七那天,爺爺正在門口燒火盆子,送奶奶最後一程,但卻是看見,母親慢慢的從屋裡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