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這個地方無論任何時間都安靜不下來,東奔西走的行人操着南腔北調爲了生計奔波。
陳嬌嬌握着手機,盤算着要不要把這通電話打出去。車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只有她是靜止的。
對面大樓電子廣告牌上躍動着一則標語:我的地盤我做主!
整理了一下要說的話,陳嬌嬌還是按下通話鍵。待機鈴聲很長,然後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喂,你是哪位?”
“我是陳嬌嬌”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是李彤告訴你的嗎?”
陳嬌嬌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語氣盡量和緩的說道:“我想知道陳啓星在神教總壇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認爲我會告訴你嗎?而且,你算什麼東西,敢打聽這種事情!”對方回答得很快,似乎早就預料到陳嬌嬌會這麼問。
陳嬌嬌用手指掐了掐方向盤,在上面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跡:“陳啓星至少是你的前男友,難道你想見死不救嗎?”
電話那頭,周海燕沉默不語。要不是聽到她隱約的呼吸聲,陳嬌嬌會以爲她睡着了。
“你不用拿之前過家家的東西來要挾我。”周海燕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口氣不自覺的加重了許多。
這句話雖然短,包含的信息卻非常大。首先,周海燕對自己充滿敵意,要不然不會用到‘要挾’兩個字。其次,她把先前與陳啓星談的一場戀愛比作過家家,可見她的認知有了很大轉變。
不等陳嬌嬌循循善誘,周海燕匆匆說了一句,然後將電話掛斷:“我本可以把你抓過來好好折磨一頓的,但這回就放你一馬。你帶上你的傻子男朋友,儘快從我眼前消失!”
被罵一通,陳嬌嬌氣是當然氣的,但這個結果在她設想的範圍之內。
她知道周海燕傍上了白蓮教的少主,如果陳嬌嬌沒猜錯的話,周海燕此時已經當上了少主夫人。身份地位的提高,讓這位幾個月前還是‘受氣包’般的黃毛丫頭,變得如此囂張。
根據現有的線索來看,陳啓星是與周海燕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纔會暴跳如雷。這個信息來自於汪明月的夢境,沒有進一步的事實依據。
周海燕深知自己愧對陳啓星,所以纔會放陳嬌嬌這個‘情敵’一條生路。陳嬌嬌打這通電話,就是想驗證這一點。周海燕姿態越高,越證明她心裡有鬼。
“你究竟做了什麼呢?”
白蓮教總部大樓頂層,一間裝飾豪華的臥房內,周海燕掀開被子光着腳走下牀。手機被她厭惡的扔在一旁,看着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此時的她完全不像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女,綢緞的睡衣畫蛇添足的香水,讓她更像是一個深閨怨婦。
她走到窗邊,用力拉開窗簾,呆呆的欣賞北京黃昏的景色。住的高,有住的高的好處。偌大的北京城好像是一片沙做的城堡,而站在高處的人就是城堡的主人。
周海燕挺喜歡這個感覺的,至少這裡比蝸居在焦作那個不足八十平米的家要好不知多少倍。孤單總比聞着發黴的傢俱味要好。
小時候,她的家住在農村,四鄰和睦三口人其樂融融。爸爸周在源每次回家時,總給她買新奇的玩具。周海燕喜歡與小夥伴們分享,喜歡看到他們羨慕的表情。那時候周海燕覺得爸爸是個了不起的人,比那些苦哈哈種地的叔叔伯伯高強許多。
直到母親出走的那一天,什麼都變了。笑容在他們父女倆身上消失,玩具沒有了新衣服也沒有了,周海燕痛恨那個帶走這一切的女人。
其後父女倆搬到了縣城,周在源憑資歷和奮鬥,當了一名高中老師。美好的生活似乎又在眷顧着周海燕,自己再也不用被同齡人嘲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
但城市生活只帶來更高的物價,和無止境的攀比。尤其當父親的工資,不足以滿足她的虛榮心時。於是她不再開口要這要那,只能把想要的東西寫進日記裡,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看。
平淡的生活耗去了周在源的青春,磨平周海燕的虛榮心。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孩。腦筋不聰明,長相也談不上美豔,連人生軌跡都被上天規劃好的。
成績不太好,上不了大學只能考衛生學校。靠着父親找關係,當了名護士。人生對於她來說,是一灣身不由己的溪流。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問她高不高興。
午夜夢迴時,周海燕會驚訝自己的忍耐力。至於心裡在期盼着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陳啓星走人她的生活,與周海燕想象中的白馬王子並不一樣,但他倆還是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周海燕嘴角微微一笑,但很快又冷漠了下來。有些東西看起來很美,但跳脫到更高的格局,纔會發現它是那麼可笑。就如同夏日的陽光,璀璨明亮但烤得皮膚火辣辣的疼。
周海燕踩着細密的地毯,走進衛生間裡。她打開水龍頭衝了把臉,擦乾淨臉上的水珠,擡起頭看着鏡中的自己出神。
遺傳自父親的濃眉毛已經被修成彎月,遺傳自那個女人的豐脣還殘留着昨日的口紅。
她把睡衣脫掉,看着鏡中光潔的身軀。
“用它換來的,值嗎?”
過了一會,她換了一付口吻,彷彿在自問自答:“當然值了,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人,通通拜倒在你的腳下。”
“那陳啓星怎麼辦,我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他?”
“乖女兒,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爲他着想。他早就背叛了你,跟那個富家千金私定終身了。更何況你還看在以往的份上,饒了他一命,已經夠寬容的了。媽媽早就說過,你註定是要當人上人的,陳啓星根本配不上你”
“那他要找我報仇怎麼辦?”
“傻丫頭,你現在有這麼強力的靠山,天底下誰敢跟你作對?”
周海燕嫵媚的一笑:“你說的對,但我允許你這個賤女人叫我女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