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鍾炎燒得厲害,但是她沒辦法守在他身邊。
此刻,他正躺在羅芷竹的牀榻上由她服侍着。
不知道是她刻意叫家奴隔了她,還是家奴有意爲難她,總之,她便是進不得那個叫芷閣的小園子,只能守在門外心疾如焚。
雨不停的在下,她執着傘默然的在雨中凝望。
斜雨如線,無窮無盡,將她與他重重隔開。
天,暗下,扯下黑網,她仍站着,清波來勸,回客房歇一下。
她搖頭:“除非炎的燒退了,否則你叫我如何安下心!”
炎的身體一向很好,自小到大,她只見他燒過一次,那一次也燒的厲害,一天一夜渾身燙得可以煎蛋。這一次恐怕會更厲害,白雲山上他就已受了寒,加上幾天的舟車勞頓,好不容熬到了阿克家裡卻又是一場驚天之變,他本就心事重重,這樣一來無疑是火上燒油,終於害他支撐不住,鍾炎他真可憐,芷竹姐姐也是,她想着,迷惑着,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衣服好像被雨漂溼了,有些冷。夜色裡有人走來,憤怒的拉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扛上她便走。
“見鬼,你還當真不要命了,我警告你,你若再這麼作賤自己,我就去找那幾個家奴拼命,我告訴你,上一次我就差點死在他們手中,如果你想我活生生被他們找死,你就大可跑回去繼續淋着……”
被扛回客房外,她執意還要出去候着,於是葉雲天發怒了。
她沒有再去,爲了保葉雲天的命,這個直魯的男子說得出做得到。
一夜飄雨不斷,或枯坐,或倚窗,悵然迷惘中,細看斜雨淅瀝瀝,如剪不斷的春愁,撒落人間,飄搖的水霧中,只映得孤身孑影。
清波陪着她,默默無聲,哽塞的喉嚨吐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天亮雨止,鍾家的僕人前來請她,說是五少奶奶有請。
五少奶奶――對,她是鍾家的五少奶奶,是炎正名言順拜了高堂跪了宗廟的妻,而她只是寄人籬下的外姓人,什麼也不是,即便是現在想見他一面也不能夠。
澀澀的一笑,她只能嘆息,然後隨着來人而去。
穿過曲曲繞繞的廊道,翻過巧奪天工的嶙峋假山,越過九曲十八彎的凌波彩橋,便進了他們的園子。
家奴領着她進了一個花廳,說五少奶奶便在裡頭。
她道了一聲謝,便踩着落寞的步子往裡頭走進去,雪白的羅裳襯出一臉的倦白,弱不勝衣,越發顯得少女的嬌柔。
花廳內,雕門半啓,鏤花窗開,硃紅耀眼的簾幔隨風輕舞,帶去一室的清寂,花架之上羅芷竹最愛的赤珠蕾正自怒放爭豔,暗自飄香……
那一角珠簾下,羅芷竹慵懶的躺在貴杞榻上假寐,紅裳翠釵,永遠美的亮眼。
她嗜蓮之白,而她永遠喜歡紅豔豔。
鍾炎說她穿出了白的纖柔高雅,而芷竹則將紅的魅力渲染到了極致,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將紅色穿得那麼到位。
她與她是兩個極致。
一個白得出塵脫俗,一個紅得璀璨奪目……
只是今日紅衣的她多少露出了一些無奈的憂傷,多了一絲憔悴――
昨夜不眠的何嘗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