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今天是他大喜――
今天竟是他大喜――
嬌弱的身子禁不起這一波接着一波的、起起落落的大悲大喜大驚,依靈只覺天搖地動,雙眼發黑,一時之間竟不知身處何地――肋
她該喜笑顏開嗎?
他終究尚在人世,滿腔思念得償所願,他們到底還是異地重逢了!
她能喜笑顏開嗎?
昔日恩愛垂憐的親密之人轉眼成了陌生人,紅袍要加身很快便成別人婿!
她該如何自處,是慶幸,還是該怨惱……
“我一直在等你來!”
他竟然淡淡的答了這麼一句,令她不自覺的呆了一下。
方重仁自然看到她眼裡的痛苦,此該作不了任何解釋,只不動聲色的反問:“我是你的丈夫對嗎?”
“是!”
怎麼會不是――
她重重的點頭。
“那你信我嗎?”
她的身子在不斷打顫,她的體溫太冰。
“信!”
她淚盈於眶。
信,何以不信――
“好!”
他替她抖落雲鬢上的綠葉,拂去眼角的晶瑩,輕輕許下承諾:“箇中的原由三言兩語無法說清,我會給你一個很好的交代,等我一小會!!”鑊
他的柔語輕言暖上了她的心頭,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盼的就是能再聽到他的淡淡溫語,這――不是夢吧!
他會給她交代,他叫她信他,這是不是代表他已確定了她的身份?
“你記起我了嗎?”
她期盼着,他的臂膀好暖和!
他搖頭只笑:“沒有,但,我想感覺是騙不了人的——我早就知道自己是方重仁,但還沒有尋回那種感覺……現在,那種感覺好像回來了……”
他笑得如清晨的旭日,黑眸亮晶,脣含溫柔,似乎又做回了爲她所熟識的男子。
依靈一時看得癡楞!
“尹寞,你清不清楚你到底在幹什麼嗎?”
樸恩吼斥!
大庭廣衆之下,準新郎官和別得女子親親我我,這成何成提,身爲準岳丈的樸恩看在眼裡,聽在耳裡,即提心吊膽又火冒三丈,因爲他瞧見明絹臉若死灰!
方重仁將依靈護在身側,淡淡道:“不勞莊主擔心,方重仁清楚的很,也清醒的很!”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特別清晰,清晰到叫人心惶惶,他當着衆人把名字從尹寞改成方重仁,這意味着什麼?
樸恩當下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厲聲道:“你叫尹寞,誰告訴你是方重仁?旁人在此瘋言瘋語,你也信?還跟着她一起瘋?你傻了不成!――快把她交給我!”
他伸手來要人。
方重仁神色稀奇的反問:“奇怪,我爲什麼不信?你們的話我可以信,何以別人的肺腑之言卻讓我棄而不信,請問莊主,世上有這種道理嗎?”
他面露微笑,一字一頓,卻字字夾有撼山震地的力量,穿雁莊主素來深居寡出,聽在耳朵裡怎能不心驚肉跳,急亂的叫:“你在胡說什麼?”
“我豈是胡謅,莊主,人是我讓逐風去帶來的,您說我會把她交出去嗎?
聽聞此言後,樸恩身子猛得一搖,恍然大悟,再也無法鎮定自若――
“你是說……是你放走的馬?”
他又驚又疑的看向那匹雄赳赳氣昂昂的白馬,那麼神采奕奕……
“逐風是我故意弄丟的……”
“準”女婿的咧嘴輕笑,一副溫文無害的模樣:“莊主飽讀詩書,應該知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典故吧!”
穿雁莊主一生讀書成癡,突然被他這樣一句問,不假思索的回道:“這個自然知曉,塞翁失馬語出《淮南子?人間訓》,其文爲: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馬無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爲福乎?’居數月,其馬將胡駿馬而歸……”
話到一半莊主嘎然而止,瞪目而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重仁悠悠而笑,他並不看樸恩,而是低頭深深看了一眼身邊人,佳人已漸漸恢復血氣,靈目恢復了平靜恬淡之色,正深情駐望着,靜心傾聽着他們的對話。
四目膠織良久,他方緩緩道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我放逐馬兒,雖不能測是福是禍,但老馬識途,終究會歸,我以此爲賭,一窺心中之惑,果不其然,莊主與尊府的姥姥一番苦心安排,只怕要付之江流了!”
別人也許不懂他話中之話,樸恩哪能不明白,頓時驚得眼冒金星,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知道姥姥帶回的這個年輕人有一股子異乎常人的膽魄和洞燭力,但這些日子來,他一直表現的很淡然無爲,在從他們嘴裡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來歷後”,甚至再不會去問任何人有關他自己的來龍去脈,很良馴的認可了他的新身份,但沒想到他會選在這一刻道破所有事情,心裡之驚難以言述。
“你……你……你……”
面對一雙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睛,他驚楞不成言。
正是這個時候,內院忽就冒出了十來個勁衣大漢,一個個目閃精光,直衝他們而來,然後,團團將他們圍繞。
爲首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雲山上的那個怪頭,葉雲天嘴裡的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