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連趕了幾天的路,這四個男子從不帶她們投棧,而是夜夜露宿於荒郊野地!
方重仁、阿寬以及兩個待她即有禮又淡薄的生面青年,這四人很奇特,他們對野外生存很內行,隨行備齊了各種必需品,能輕易的在野地裡逮到各種野味,或燉或烤,做成香濃鮮美的可口食物,在最粗曠的環境中大口的吃肉,朗朗的談笑,然後,以天爲被,以地爲牀,與天地一起酣然入睡。
這對於她來說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體驗,她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粗豪中猶顯細膩的氣息――
他們可以席地而眠,對她們主僕卻又細緻入微,會爲她們搭起一個遮風避雨的帳篷,給她們吃最香甜的食物。
他們身上沒有尋常山野村夫的粗俗卑微,他們自信的流露出一種野性,即淳樸又格外耀眼!
重仁,貌似漫不經心,舉手投足間總有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度;阿寬看似胸無城門,但炯炯虎目總會在不經意中射出機智的精芒;阿行與阿影長着一模一樣的不俗相貌,與重仁年紀相仿,行動時卻總以“他”馬首是瞻……
他們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哪有尋常百姓輕易調動官府的人馬的呢!
第一天露宿山野時,清波曾不解的問過他:“姑爺,小姐正病着爲什麼要在外宿營?”
篝火下的他淡笑如明月清輝,沒有正面回答清波的疑問,清澄中帶深沉的眼神甚至有意的飄向她,然後淡淡的答了一句:“你們應該慢慢的來學着適應我們的生活方式,這樣不是挺好……”
想起白日裡他說過的話,她終於有所頓悟:這個淡泊的男子,正在慢慢的爲她敞開他的緊閉的心扉!
他說了他會讓她來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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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繞牆,花盛如春。
七天之後,他們回到了石頭村簡潔出塵的居所。
推開半掩的窗扉,一窗暖洋洋的自在清風剎時翻涌而進,陳舊的紗幔輕輕揚起優美的旋舞,點點竹影顫躍,樸素的陋室一下子多了幾分生氣雅韻……
這一路上,藥石湯水皆是方重仁親力親力,一點也不曾借他人之手,本虛沉的身子輕叫照看得漸漸清爽起來。
重新走進這花香滿屋的睡房,幾分親切,又有幾分不自在,腦海裡則想起了剛剛臨下馬車時他溫和的話:“沒事,村裡人只知道你讓我送回了葉府,沒人知你去了哪裡,安心的住着,只是以後不要再裹足於房,外頭景色不錯,休息足了,可到亭子裡吹吹風!”
他竟是知道着她的不安。
“爲什麼要這麼包容我?”她不明白。
他扶着她緩緩的向前走,踩着那沙沙作響的枯竹葉,淡淡的道:“無所謂包容不包容,我生平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
“小姐,你在想什麼?怎麼癡癡的站着發傻,這些日子路上趕路趕的急,很是累,還是往牀上再躺一會兒吧!”
不知什麼時候,清波站到了身後,關切的勸道。
她回魂道:“哦,沒關係,這風吹上去很舒服!”
她笑着,水盈盈的笑眸裡沒有敷衍的疲憊之色,淡淡笑絲打心頭溢開,很平和,很輕柔,就像溫溫微熱的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