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這一切果真皆是宇文棠風在背後算計嗎?
葉雲天神情繁複之極,難道所有的心思早被那個人察覺了?
他極懊喪的瞅了一眼望着鍾炎滿是擔擾之色的依靈,咬着牙惱火的叫道:“你們果真串通了宇文棠風在謀算我?”肋
依靈這才轉過了注意,默默的看葉雲天,覺得可笑,心裡則記起了那日重仁與她說的話,重仁問她有沒有興趣玩一個遊戲,他淡笑的說:“新郡城另有奇兵異馬,欲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我猜不出他們的意圖,不過絕對是衝你而來的。依靈,這幾天你自己小心點,倘若叫人設計捉了去也不必驚慌,出不了亂子的!”
重仁告訴她,葉雲天極有可能生異動,一動,他爲何敵視他的原因就會很快浮出水面,結果,真被他料到了!
這幾天她也一直在奇怪,何以葉雲天的能耐大到把宇文棠風全盤算了去,如今看來,這全是他欲擒故縱之計!
“是不是?”
葉雲天氣的臉鐵青,發起莫名其妙的脾氣。
“這個你該去親自去問他,而不是問如今被你扣爲人質的我!”
依靈不想多說什麼再去刺激他,他對於宇文棠風太過敏感了,要是他意識到自己居然糊里糊塗就遭了人家的道,他會很難堪!鑊
葉雲天悻悻的瞪了她一眼,已清楚的認識受了算計,當下不想再多計較什麼,一把拉上她,便往外而去,準備在宇文棠風找上門之前把人轉移了去,要不然,一番心血就全白廢了!!
領頭才跨出門口,一道強勁的掌鋒直往依靈與葉雲天中間掃過來,有人重掌襲向葉雲天的前胸,葉雲天本能的自護,而不得不放開了依靈。
灰濛濛的天色,光線不太明亮,依靈就見一個陌生的高大身影纏住葉雲天,另一個迅速竄上來護着她閃到了一邊!
依靈識得這兩個人,是這幾天一直隨他們一路行來的隨從,奇怪的是他們何以突然倒戈相向?
“何必急着要走,葉公子,既然是舊識,自然得再見見我們爺,來來來,且留着,我們總要好好敘談敘談!”
朗朗的嗓音就如夜空的一道亮色,令依靈驚喜的叫出聲:“阿行!”
是阿行,一身功夫形如驚天之颶風,直逼得素來自恃拳腳了得的葉雲天連連敗退。面對凌利的攻勢,葉雲天不得不使出生平所學,結果還是節節潰敗。
拳掌繚亂,霍霍之聲直衝耳來,阿行有意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擒拿住他,故而雖聽到了依靈的喜叫,不敢分了半分心神去應答!
依靈見阿行不應,連忙再看向護她於身側的另一道身影,那人聽得她喚,已笑開了眼,抹去了臉上的易容之妝,正是阿影!
“爺在路上,很快就到!嫂子且安心等一下!”
阿影笑答,一雙平時很憨厚的眼此刻就如鷹隼般注意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她輕輕一笑,心下立刻現出喜色,就歡喜了一會兒,又起了擔憂,看向鍾炎時,心裡的擔憂越發的深起來;不光擔心鍾炎的身子,更擔憂起他們的處境。
那個拿住鍾炎的怪老頭瞧見這異變,眼裡閃出的全是詭譎的神色,依靈不覺大皺其眉:這人既知重仁設局,如何沒有另作防備?甚至還冷眼旁觀瞧着葉雲天在險象環生的掌鋒底下掙扎?他在探看什麼?
正是這個時候,只聽得怪老頭冷冷一喝,道:“來人,給我通通拿下!”
一聲令下,浠瀝瀝細雨不斷的園子裡黑壓壓就冒出一批武者,皆手拿重兵器直衝他們殺來,阿影臉色頓時一變,將她向身後一推,低低叫了一聲道:“達斡爾,帶你師孃先行離開!這裡且由我與阿行拖一會兒,快去報信!”
伴着一聲“好”,依靈就叫另一道力量拉着直往外飛去。
“阿炎怎麼辦?”
她不住的回首,刀光閃爍裡,只見廊前燈光下,鍾炎滿臉駭白,微笑的注視着她離去。
“鍾炎我們會救!”
阿影斷後大聲應道,爲他們掃去追截者!
依靈這才微微放了一點心。
一路飛奔,時有園子暗藏的武者出來相襲,皆叫達翰爾打了回去,不曾沾了她半分衣裳,手起彎刀落,唯見淋淋鮮血直噴嫁衣之上,一陣陣血腥衝入鼻際,駭人心魄。
翻牆出府,又是一番急走,前面已到市集,夜色里人跡極少,有一輛馬車在這個時候奔走過來,趕車的人兒探出頭來衝他們叫了一聲:“怎麼提前動手了?出什麼事了?”
不是別人,乃是俊美若絕色的宇文棠刖,黑夜雨霧裡看不清神情。
達翰爾認識他,不由露出欣喜之色,也顧不得問他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忙將依靈往前推去,道:“半空跑出一個老頭,要把師孃他們再帶走,阿行怕生出別事,就把師孃先截了下來!現在裡面鬧作一團,後頭還有追兵,你幫我將師孃送到師父那邊去,我去幫阿行他們!”
達翰爾叫完,便頭也不回往來路殺了回去,一陣兵刃激撞聲卷地而起,原來是追兵趕了來!
宇文棠刖急忙推惶惶受了驚嚇的依靈進馬車,駕車往驛道上飛弛而去!
激戰聲遠去,心跳如戰鼓,只有馬車的車輪在飛奔的磨擦地面,發出隆隆的碾轉聲。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頭隱約有了一些燈光,黑暗裡,從遠處急快的搖來了風雨燈的亮光,是重仁來了麼?
她剛想掀幔往外看,宇文棠刖適時撩起車幔輕輕叫了一聲:“嫂子,下車吧!”
依靈捂着被震得暈暈乎乎的螓首,下得車來,舉頭而望,幾張陌生的面孔手持風雨燈圍立着,燈光下,宇文棠刖神色怪異。
明明脫了危險,心卻莫名的警駭起來,背脊上嗖嗖的發涼的厲害。
這裡是哪裡?
既然到了重仁處,乍別了三天,他怎不親自來迎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豁然擡頭四顧,夜色茫茫,細雨飄搖,這是極陌生的碼頭,河塘里正自停靠着一艘尋常的商船,船上燈火通明,雨落河水泛起層層起漣漪,紅光一照猶如天上之雲霓。
船頭的陰暗處是站着一個俊拔的身影,孤獨寄傲,但絕不是重仁。
“這裡是什麼地兒?重仁呢?”
她目光驚疑的直射宇文棠刖。
宇文棠刖垂頭行了一禮,道:“大堂兄並不在此!!”
話音落地,心兒一沉,直覺前腳出虎穴,後腳又被拖進了狼窩,宇文棠刖千里來見果然是另存心計來了。
“你想做什麼?”
驚悸的心在得知又被暗擄之下反定了下來,淡淡的問。
宇文棠刖擡頭瞄了一眼,好像在遲疑該怎麼說,這時,船頭上的那個人緩緩的走上了光亮裡,依靈認識他,正是那日在山林裡令人求見重仁的宇文棠華!
他一身玄青色的錦袍,昂首闊步,目光沉如此刻陰深的夜色,負手而來,聲線也沉沉,道:“老太爺想見見你!跟我們回京去吧!”
依靈一驚,本能的想逃,可逃不了,背後一道力道襲來,人整兒就往地上倒去時,一個冷麪婦人趨身上前穩妥扶住!
夜風吹得宇文棠華的袍子獵獵作響,雨水打溼了世間一切,它能沖洗掉世間一切污濁,卻衝不掉人心叵測的陰暗!
他睇了一眼河堤上慢慢升起了的霧氣,轉而看向神色復亂的宇文棠刖,這孩子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會心生不安,他太簡單,宇文家的兒郎不能太簡單,而需要不簡單!
“做得很好,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在老太爺跟前交差了!帶她一起上船,立即起錨回京吧!至於宇文棠風……”
他泛出一抹沉沉的笑,又看了一眼那陷入昏沉的清雅女子,一身新嫁衣,倒真是很精緻,能令他沉迷的總有其獨特處,有她在手,不怕他不回去,只是,這一趟回去,恐怕會不得安生!
“京城,將再起風雲!我相信!”
低吟罷,他沉聲吩咐道:“備馬,回京!”
他準備兵分兩路,叫宇文棠風防不勝防,絕難猜得行了哪條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