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咋在屋裡哩?”翠娥瑟聲問道。
徐毛子抽了口煙,瞅了一她一眼悶聲說道:“狗蛋鬧騰着,我過來瞅瞅!”
翠娥眼睛瞟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老式座鐘,時針已經指到了下午五點了,她心裡大呼不妙,自個在泉林屋裡,竟然都忘了時辰了。
徐毛子的臉端着,灰濛濛的,他不動聲色地抽着煙,這越發地讓翠娥覺得心裡頭慌。
翠娥弱弱地撇一眼鋪上撅着屁股睡着的狗蛋,低聲說道:“爹,那你在屋裡頭坐着,我去竈房做飯了。”
徐毛子從嘴裡掏出了菸斗嘴,瞟了她一眼說道:“莫去了,粥我已經燜上了,今夜裡就湊着點鹹菜吃算了,一會你給狗蛋煮個雞蛋就好!”說着他站起了身,撣了撣身上的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徐毛子這一口氣嘆得越發地讓翠娥覺得心神不寧的,她想着自個在徐泉林屋裡的那些事兒,心裡就抖個不停,她努力地讓自己心裡頭平靜下來,可是她發現這實在是太難了。
公公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讓她覺得捉摸不透,她心裡竟然掠過了一絲可怕的念想:莫不是劉秋生已經把她和徐泉林屋裡捏手的那事兒告訴公公了!!
一時間,翠娥便感覺自己手腳冰涼!
眼下,徐毛子哪怕只是張張嘴,翠娥心裡頭都會狂跳不止。
好在徐毛子咳嗽了幾聲說道:“我回屋了!”就朝門口走去,翠娥提起的心就像是黏在了他的腳底下似的,每一下都有種上下起落的忐忑。
徐毛子走到了門口的時候,翠娥的心才稍稍有些活絡。
不想,徐毛子在門口的時候腳便頓住了!
翠娥稍稍歸位的心臟這回又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就像是打井用的絞架子突然斷了繮繩,提土的桶子猛地給提到了井眼。
擔心的事兒終究還是要發生了!翠娥抖瑟地想着。
她是曉得徐毛子的脾氣的,他之前是靈水嶺裡頭的書記,是個有文化的人兒,說話在嶺裡頭是公認的有水平的,可是再有水平的人那也是有脾氣的,更何況是屋裡頭髮生這樣“偷人”的事兒,他徐毛子說啥也會拉下臉的。
翠娥此時就想只圈在欄裡的豬等着被拉去屠宰似的,只想閉着眼睛唸佛了。
不過翠娥畢竟也不是個嘴拙的女人,她心裡還是在想着該咋應對徐毛子的問話了,可是她的頭腦裡卻是亂哄哄的,一時間竟然拿不出半點主意!
“你老良叔身子骨還成吧?”徐毛子陰了半天,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翠娥咧了咧嘴應道:“沒以前硬朗了,老是咳個不停的。”
“泉林沒帶他看病去麼?”徐毛子問道。
翠娥一聽到他嘴裡說出“泉林”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裡頭便是一陣悸動,她低頭眨了眨眼睛,擡頭瞅了一眼徐毛子說道:“泉林這陣子也病着,屋裡頭經濟也不好。”翠娥原本是想說:他也沒有錢帶他叔去看病。不過她覺得這話在徐毛子面前說,似乎有些不大合適,更確切地說,她是害怕徐毛子會有啥子想法。
她覺得自己跟徐毛子說徐毛子說徐泉林屋裡的事兒的時候,語氣應該顯得越生疏越平淡,那就越好。
翠娥想,徐毛子和老良叔其實並沒有多少交情的,儘管徐毛子是書記,但是老良叔卻只是一個一輩子也沒討得媳婦的男人,在嶺裡頭自然也沒有多少話語權,更何況老良叔原本就不是個多事兒的人。
早先徐泉林還沒把老良叔接去城裡的時候,老良叔在嶺裡頭也只是勉強算個名頭,逢到嶺裡頭分東西或者商量事兒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事兒都已經決定好了,隊裡就會派個人過去告訴老良叔,讓他點頭或者按個手印兒就可以。
老良叔去城裡之後,更是少和嶺裡頭的人接觸了,所以說徐毛子突然關心起他來了,翠娥也只是覺得徐毛子這也只是礙在都是嶺裡頭的人,而且老良也借過福生地種蘑菇,客套一下罷了。
“他屋裡頭困難,咱多少接濟他一點。”徐毛子沉吟了一會說道。
翠娥心裡頭猶如丟進了一塊大石頭似的,攪得浪頭有幾丈高。徐毛子說這話,她心裡還是有些拿捏不準,沒有接話。
眼下,屋裡頭光景也不是太好,哪有啥東西接濟他人的?
“廳裡案板上半簍子紅薯粉,你明兒個給他屋裡送去!”徐毛子說道。
“哎!”翠娥點頭應着,心裡頭卻是慌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