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回嶺裡頭有幾天了,他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徐毛子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水塘子承包的事兒,徐毛子一直都沒有表態,九英和義才爲這事情也來徐毛子屋裡幾趟,兩個人嘴上說是來看福生的,其實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徐毛子心裡頭自然明白。福生說,等他病好了些就回水塘子,徐毛子沒有答應。福生這病,徐毛子心裡頭是有數的,沒有個一年半載調養,是不行的。
福生說:爹,可是這水塘子的事兒,咱們就這麼一直懸着,義才心裡咋能願意?
徐毛子說:這個我心裡清楚,過幾天我去找他說。
福生說:那你打算咋說?你還繼續承包水塘子麼?
徐毛子說:嗯,不承包了。
福生說:爹,咱還是繼續承包吧,過些日子,我就上水塘子去。
徐毛子說:你上水塘子?你不要命了啊?
福生說:等好些了,我就能幹活了!老在屋裡窩着那哪成的呢?
徐毛子說:你要是又弄出病來?咋個收拾?
福生便沒有說話,他曉得他爹的脾氣,他再怎麼說,他爹都是不會答應的。可是他急啊,屋裡頭爲了治他的病都已經花掉了老長的錢了,而且現在還得每天吃着價格昂貴的藥,更讓他心裡如刀割的事情是,連翠娥都給他籌了三萬五千塊,更讓他揪心的是,這錢還是翠娥找泉林借的。原本福生心裡想,這輩子不想再跟這個叫徐泉林的有任何瓜葛,可是想歸想,這輩子他看來不得不跟泉林有關係的?他心裡只想着,自己病趕緊好起來,他要趕緊把這些錢都還上,他不能讓翠娥給自己揹着債。
徐毛子在屋裡站了會,便出外頭去了。
望着徐毛子日漸衰老的背影,福生可恨自己,恨自己害上這該死的病,拖累了爹,拖累了翠娥。福生半坐在了牀上,頭朝上仰着,微閉着眼睛,一臉的沮喪。
”你來了!“屋外頭傳來徐毛子聲音。
”嗯呢,我來看看福生。“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在屋裡頭呢。“徐毛子說。
”哎,我進去看看”。男人說。
福生心裡頭覺得一陣悶,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哎,福生,醒着呢?”男人笑着走了進來。
“嗯呢。”福生點了點頭。
“現今感覺咋樣了?”
“還可以!”
“感覺腰痠麼?”
“有一點!”
“多注意着些,這病就是注意調養。”
“嗯呢。”
這個人一進來就直接問福生的身體咋樣,這話問得有技術,就像是醫師問診似的。來看福生的人無非就是問句好些了麼?然後便是聊一些屋裡長屋裡的短的雞毛蒜皮的事兒,很多時候福生也附和着,可是有些時候福生確實覺得累了,也只好點頭應應就罷了。能這麼問福生的人,在嶺里人也就一個,無非是泉林。
“福生,我想和你說個事兒!”泉林問了下福生的病情,突然冒出了這麼句。
“啥事?”福生狐疑地看着他說道。泉林這麼個大轉彎確實有點讓他始料未及。
“翠娥懷娃子了,你曉得麼?”泉林說道。
“懷娃子?我不曉得!”福生驚愕地說道。
“現今才一個月,還不顯肚。”泉林低沉地說道。
”她咋就不跟我們說的?”福生喃喃地說道。
“福生,翠娥這個娃子不能要!”泉林說道。
“你說啥?”福生氣血突然竄到了頭頂上,他想起了翠娥墮胎的那事兒。翠娥懷上泉林的娃子,這事情還沒過呢!
”福生,你聽我說!”泉林乾乾地笑了笑說道,他明顯感覺到福生有些激動了,他連忙補充道,“我曉得我本來不該管你屋裡的事,我是醫師,我曉得翠娥情況,我就不得不和你說!翠娥,剛剛纔打胎,這要是接着再生這個娃子,她可能有生命危險。”
福生看着他,眉頭緊皺着。
”翠娥想給官生再生個娃子,這個咱可以理解!但是我做爲醫師,我曉得翠娥生這個娃子,是要擔很大風險的!她剛剛纔打胎,這要是生這胎的時候,要是出現個大出血,翠娥興許就……“泉林說道。
福生打斷他的話說道:“那沒有別的法子麼?”
“只能是先拿掉這個娃子!“泉林看着他說道。
“她曉得這事麼?”福生問。
“嗯呢,我已經和她說了,但是她不願意,說啥也不願意打掉這個娃子!所以我想你勸她,她應該會聽你的!”泉林說道。
“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福生重複問。
“嗯呢。”泉林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爹曉得麼?”福生問。
“應該還不曉得!這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訴你爹,要是他曉得,興許……”泉林叮囑道。
“嗯呢。福生點了點頭,“我去和她說說。”
“那好!”泉林笑了,臉上顯得輕鬆了些,“福生,那我回去了,你歇息吧。”
“嗯呢。”福生點了點頭,瞥了一他眼說道。
“哎,走了。”泉林說。
“你等等!”福生突然喊道。
“福生,有事?”泉林驚訝地看着他。
“翠娥跟你借的錢,我會還你的!”福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