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有麼事?”福生瞅了一眼翠娥,沉沉地問。
翠娥低着頭,良久她猛然地擡起了頭,定定地望着福生說道:“福生,泉林他……”
未待翠娥說完,福生搶過話說道:“嫂子,以後莫提他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嗯呢!”翠娥點了點頭。
“還有別事情麼?”福生低聲問道。
“沒有別的了!”翠娥搖了搖頭。
“那成,那我去水塘子了,你自己好生照應自己!”福生說着,轉身便出了門。
“嗯呢!”翠娥點了點頭。
過了秋至,天氣越發得涼爽了起來。天空一輪圓月映照在水塘子裡,水面隨風盪漾,如無數片碎玻璃在水面上閃耀。
福生把漁網擱在了水塘邊的鴨棚上,便坐在草棚門口對着水塘子抽起了煙。他原本是不抽菸的,可是自從去了城裡之後,他便嘗試着抽了一根菸,到後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越來越離開這東西。
靈水嶺裡的老煙桿,吞雲吐霧的,薰得牙齒手指如草紙般枯黃,到後來總有那麼幾個會害上咳病,最後咳得一口氣上不了,就會斷了氣。福生是討厭抽菸的,對於菸草這種東西一直都有一種排斥的心理,可如今他覺得這煙其實也不一定就是個壞東西,在自己心煩意亂感覺寂寞的時候,抽上一口煙,讓煙霧順着喉嚨慢慢遊進自己的體內,然後在肺部轉上一圈,又懶懶散散地從鼻腔裡飄散出來,這種過程讓他心裡舒服一些。
是啊,在城裡的那段日子是孤寂的。人家說,孤單那不是因爲自己一個人,而是因爲想一個人!福生心裡就狠命得想一個人,一個女人!每當這個女人的臉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裡,他就會狠命地抽上一口煙,然後狠命地吐出來。他的臉在煙霧裡迷糊着,他的頭腦卻越發得清晰了起來,那張女人的臉,在煙霧裡微笑着,笑得很甜……
福生便把煙狠狠地吸進自己的肚子裡,氤氳了許久才能鼻腔裡慢慢地呼出來,他覺得這樣,那張女人的臉纔會模糊一些……
他想過這輩子就呆在城裡過一輩子,可是他還是放不下她!他想過如果他爹不在的話,她的日子怎麼過?他哥的日子怎麼過?所以那天當他收到他爹徐毛子的信時,便義無反顧地趕了回來。
徐毛子和福生寫過很多信,信的大意就是想讓福生回嶺裡頭,可是福生回過來的信都是說自己在城裡頭過得很好,沒有想回來的意思,接着便是一些噓寒問暖的話。徐毛子最後寫給福生的一封信是這樣寫的:
福生吾兒:
近日可好?甚念!
你說你準備這一輩子都留在城裡頭,爹就不再強迫你了,你硬走,爹自然也就不攔你。只是望你在城裡頭好好照顧自己,畢竟城裡那麼大,不比在嶺水裡頭,有個啥事情,嶺前嶺後的都好有個照應。
我最近身子骨日漸不行,想必是年老不中用了,心裡頭越發覺得發慌。你哥腦子不好用,你嫂又體弱多病,我擔心我要是有個啥閃失,咱屋裡沒有個能撐樑子的人。
前幾天嶺裡頭又拿嶺門前的那口水塘子說事了,說是三戶人家承包一個水塘子,光華還專程過來問我要不要承包?雖說前段時間,碰着人跑到咱水塘子裡頭是使壞,可是這種事兒畢竟不會常碰到。你要是在嶺裡頭的話,我說啥也會讓你去包水塘子,畢竟在嶺裡頭搞點副業還是能多貼補些家用的,只是你這一不在,我就沒有應他,你哥嫂都不是能伺弄水塘子的人。可是我思前想後,這水塘子咱不能不承包,承包水塘子一年下來就相當多大半畝的收成,
我咋說也要給包下來。
你娘不在了,現在想找個說話的人都難了,人心都隔着肚皮長。
我想了,在我還能動的時候,我就多幹點活,能幹一天就是一天,往後你和你哥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好了,就說些了!
有時間就回屋裡看看!
爹筆
福生讀完這封信的時候,淚水已經沾溼了書信,他的手也跟着顫抖着……他決定了要回靈水嶺!
福生抽着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起了風,草棚上的茅草嘩啦啦得直響。
“咚當!”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誰?!”泉林警覺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