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清香。
把金寶放睡下後,清香就到了曬場上。不過她沒有和別人一樣站在隊伍裡頭等着發糧油,卻是嘴裡嗑着瓜子,抱着手在一邊站着瞅。
九英領着了糧油,在徐光華面前說了好一陣子好話,見徐光華很忙,沒啥工夫搭理她,只好就抱着她那壺糧油,找到自屋的凳子坐了下來,興許是領着免費的糧油,心裡頭歡喜,她覺得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總想着找個人說說話。
她四周望了望,正好就見着在遠遠站着的清香,便起了身,笑着朝清香走了過去……
“清香,你咋在這裡站着哩?咋不去排隊領糧油哩?”九英問道。
清香眼角掃了她一下,冷笑着說道:“這隊伍還用着排麼?村長不是說大夥兒人人都有份麼?這排不排隊有啥子關係!”
“嘿,你說得倒也是,不過早排隊早拿油,心裡踏實不是!”九英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清香瞟了一眼她懷裡抱着的那壺油,眼睛往上一挑,不屑地說道:“這有啥踏實不踏實的,就算是領不着這油,咱也死不了不是!”
“哎,清香,我說你今天是咋的啦?咋聽你說話這麼不對胃哩?跟個火藥桶似的!”九英笑着問道。
“去,去,去!老孃說話一直還不都是這個味!”清香白了她一眼說道。
她眼睛這麼一白,倒是惹起了九英的興致,她壓低聲音問道:“哎,你倒是和我說說,是不是光華跟你那個……啥了?”
“哪個啥?”清香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問道。
“他得罪你了唄!”九英哈哈地笑了起來,“看你那緊張樣!你這死娘們就是張嘴臭,你倒是跟姐說說,今天究竟是咋的了?幹嘛跟這油較起勁來了,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說起清香,儘管說她屋裡頭寬裕,可是清香卻是的過日子細緻的人,只要靈水嶺裡頭有啥能佔着便宜的事兒,她清香就不會缺席的。就拿上回嶺裡頭新祠堂上樑的事兒來說,她清香一個人就撈到了滿滿一大籃子的黏米粑。清香屋裡頭其實就她娘倆,這麼一大籃子的黏米粑她自然是吃不完的,可是她卻硬是拿了個大鍋蓋傘去,兜了滿滿一大傘。
祠堂揭牌正是啓用,在靈水嶺裡頭就叫做上樑。上樑的那天,村裡的老老少少都會早早地去祠堂門口候着。因爲上樑的這一天,族裡頭就會派人攤上滿滿當當好幾籮筐黏米,然後幾個人把籮筐給挑到祠堂屋頂上去,這就叫做“上樑”。“上樑”其實也就是寓意祖孫族羣興旺的意思。
鑼鼓一響,爬上屋頂的人就開始往下頭拋灑米粑。那個時候祠堂前可就熱鬧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抱着各種傢伙爭搶着,像鍋啊,盆的,桶的,更多的人還是拿着傘。
清香屋裡的頭傘那更是張事(張事:頂用)。黑色傘身撐開來,約莫有一米五的直徑,抓着傘尖,傘柄朝頭,就像一個大橫鍋似的。(橫鍋:炒鍋)。這從天而降的米粑只要朝它打過來,基本上就沒有落下的,況且清香本事就靈巧潑辣,搶起米粑來,健步如飛的,嶺裡頭沒有幾個人能搶得過她的。
清香好搶,歡喜佔着便宜。那次祠堂裡搶來的黏米粑因爲她娘倆沒吃完,也就生了黴,最後只好倒掉了。這發黴的東西她都沒敢用來餵豬,她就直接倒在場上,後來被花嬸見着了,都嘴裡都嘖嘖了好久,直嘆可惜了一籃子好米粑。可是花嬸嘖嘖歸嘖嘖,但是她也沒有好去說清香啥的,嶺裡頭本來就是這麼個規矩,上樑的時候搶來的東西,誰搶着了就歸誰屋裡!清香就算是浪費,那也是浪費自己屋裡的東西,她一個閒人犯得着說麼?
清香除了祠堂上樑那時候搶了一大籮筐米粑外,上回鎮上來人到嶺裡頭放電影,放完電影后,就給大夥們發肥皂,她清香也比人家多拿了好幾塊。
所以今天,靈水嶺裡頭碰着發糧油這樣的好事,清香這樣消停,對於九英來說自然是件挺稀罕的事情了。
“能有啥事?”清香沒好氣地說道。
“嗯嗯,我看不對!”九英笑着說道。
“咋個不對?你這死娘們!人家一壺油就把你給收買了?我看你是沒長腰骨頭哩!”清香反將了他一軍說道。
“喲,我咋個沒長腰骨頭哩?大夥兒都爭着領油的,難不成都沒長腰骨頭?!”九英說道。
“呸!死娘們,我懶得理你!”清香狠狠地吐了片瓜子殼說道。
九英和清香向來關係就要好,見清香這麼衝着她,倒也不生氣,臉上反倒是笑得更開了些。她扯了扯清香的衣服,附在她耳邊,悄聲問道:“哎,死女人,你該不是吃人家玲珍的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