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春雨無眠,用心血傾灌着大地萬物。清晨陽光燦爛,滿目無雲,夾帶着雨露清爽的春風,輕拂過凌雲山的每個角落。
林若雲來到乾元殿,祁元真正在檢驗弟子們的修煉成果,面上浮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很滿意。看到林若雲走來,祁元真朝弟子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先休息一下,衆弟子俯首行禮。
祁元真柔和的笑着,“幾日前,逸陽來時,我正有事,之後他從你那直接下山了,這些日子再沒來過。”
“他也有他喜歡做的事,你何必爲這個吃心。”林若雲輕聲勸道。
祁元真笑了笑,“我的身體估摸着也就這樣了,他來看你,你心裡也喜歡,你們好好的相處,我也就放心了。”
“說的什麼話!”林若雲板着臉訓道:“你好好的,還有凌雲宗和弟子們呢,總是老氣橫秋的,聽得叫人不舒服!以後不許再說這些!”
祁元真欣然笑出聲來,連連點頭,“我纔是什麼都不怕,即便真有個什麼,不是還有你在嗎。只是覺得對不住你,也對不住逸陽……”
“這話讓我如何接?”林若雲皺了皺眉,苦惱道:“對不住我是真,管他什麼事?”
“呵呵……”祁元真又笑了幾聲,道:“進去陪我說說話吧。”
二人一併走入乾元殿,這話怕是要說上好一會兒,衆弟子即刻匯聚到一起,對着乾元殿竊竊私語……
事到如今,衆人揣測之味越發逼近‘現實’了,原本無理無據的閒談,經過一次次事件的拼湊,卻讓他們覺得,那就是事實!
“師父爲何說對不住林姑娘啊?”沐森首先發問。
蕭劍猜測道:“是因師父身體不好,總是麻煩林姑娘吧?”
“你們沒聽見師父之前說的話?!”玉莫秋翻了他二人兩眼,說道:“師父說‘即便真有個什麼,不是還有你在嗎。’這是不是說明師父有意將凌雲宗託付給林姑娘啊?”
“不敬之語!”項勇黑着臉,斥道:“這話師父說可以,我等身爲弟子,怎能說出這等犯上不恭的言辭!師妹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玉莫秋頓時將嘴巴閉得死死的,只因一時心急嘴快,卻根本不曾想到其它關係。說完後也覺得此話大爲不妥,卻無奈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幸好師父聽不到。
“話雖不該說,但師妹所言,未必無理。”葛坤神色凝重,望着乾元殿深遠的大門,道:“師父的身體久久不見好轉,除了新傷還有痼疾,具體是怎麼回事,恐怕林姑娘和那位柳公子都知道。師父心性樂觀,斷不會無故說那些傷感的話,我們也不能不謹慎。”
“師兄是說……”
衆人頓時神情大變,葛坤繼續說道:“恐怕,師妹方纔所言,正是師父心中所想。師父的身體時好時壞,連師父都苦惱不已,可現在大敵當前,師父又不能不走好最壞的打算!”
“何爲最壞的打算?”
“萬一師父心力不足,難以撐起凌雲宗,到那時必然要有人來接掌,而接掌之人……”葛坤目光中閃過一絲亮芒,道:“試問我等中能有一人可勝任宗主之位嗎?那必然是林姑娘莫屬!”
項勇口中一聲唏噓,說道:“凌雲宗的創立原本就有林姑娘一份,即便師父有此念,也無可厚非吧。只是師父的身體,着實令人擔心。”
“我也這樣覺得。”李可隨即附合道。
玉莫秋閉了會兒嘴,已忍不住,諷刺道:“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她帶大的,在你心裡,師父怕是還沒她親!”
“你!”李可一氣,臉上被憋得通紅。
“好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逞口舌之快!”葛坤板起臉,訓斥了兩句,嘆了口氣,說:“師父若真這樣想,我們恐怕只有服從的份了。我只是擔心,凌雲宗畢竟是師父多年的心血,林姑娘雖一直居住在山上,但宗內事務,她幾乎不過問。若是由她來接任,憑藉她與柳公子的關係……唉,我只是覺得,這樣一來,凌雲宗好像被外人接手了,而我們這些師父的弟子,卻成了外人。”
衆人隨即一片沉默,李可沉着臉也不再說話,幾人皺眉,幾人思索,幾人不安……
過了好一會兒,沐森說道:“可我們到底沒有能力替師父撐起凌雲宗啊……對了葛師兄,你上次去林姑娘那,有沒有打聽出什麼?”
葛坤又是一聲嘆,“林姑娘直接回拒了,後來柳公子去了,我看他們兩人的神情,咱們師父肯定爭不過柳公子的。唉,難怪師父在談及此事時,眼中有種難明的失落了。”
“林姑娘就一點不喜歡咱師父?”玉莫秋鼓着嘴,還有些不相信。
葛坤重重嘆着氣,搖了搖頭,“咱們師父太重情義,只怕被人利用啊!可這些話,我也不能對師父說,只怕惹他不高興。”
“葛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什麼利用啊?”灤平急忙問道。
葛坤招呼着衆人向一旁的樹下走去,遠離了乾元殿,這才小聲說道:“你們沒注意到幾個月前,獨嘯天與師父、林姑娘、柳公子鬥法大戰,他們三人所使用的仙劍屬於同一種類!可師父原本身體有傷未愈,而林姑娘和柳公子顯然應對起獨嘯天,要得心應手些。後來,玉山門的兩位長老和師父他們在乾元殿相商時,顯然不知道林姑娘並非凌雲宗的人。咱們一心想要爲師父說媒,可林姑娘未必甘心做個宗主夫人,而且她也知道師父的身體狀況,師父的決定,她自然更心知肚明。還有……”
“這不可能!”呂維終於開了口,這是很難得的事,他頓了頓又道:“林姑娘若有這個心,何苦與凌雲宗劃清界限,項師兄也說,原本創建凌雲宗就有她一份,這不是多此一舉,自找麻煩嘛!”
項勇連連點頭,沐森也思索着附合了兩下。卻只見玉莫秋冷着一張臉,目光不屑的瞥着呂維,哼道:“女人的心思你哪懂,她若不這樣做,師父怎會消除戒心?我就不信,師父創派,會意在傳位於林姑娘,那我們這些弟子算什麼?自古門派傳承都是弟子接任,哪有找個朋友來撐門面的?這傳出去,我們豈不是丟盡了師父的臉面!”
這次,蕭劍竟破天荒的贊同了她的話,這可真的是第一次!
“理是這個理,可林姑娘平日溫柔謙和,怎麼也看不出她對師父有異心啊?”
玉莫秋又是一哼,煞有介事的說,“那是你沒看出來,葛師兄剛纔就說了,林姑娘直接回拒了師父的一番情意,爲何?一男一女若非有情,怎會這般情深意重?師父處處以她爲重,她也總是藉機關懷備至,卻咬死不肯嫁,又不離開凌雲宗,目的很明顯啊!”
“胡說!”項勇責了一句,“師兄,你究竟何意?”
葛坤看了看大家,咬了咬牙道:“我也是怕有萬一,很多事,咱們看出來了,可師父與林姑娘都不願提。比如,林姑娘師從何派?一身修爲何來?還有柳公子,說是在秋水鎮行醫,可明顯是爲了林姑娘而來。他們二人在凌雲宗最最危難時,先後出手解救,師父對他們的情誼更加深重,這之後的事,不也順理成章了!我再說一次,我只是擔心,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葛坤的話音剛落,呂維便赫然轉身,一句話未說的離開了,看他的去向,應該是迴環雲峰了。李可怨懟的眼神看了看他們,也跟着離開了。項勇看着兩位師弟的背影,嘆道:“師父與林姑娘、柳公子的情誼深淺,我等無從知曉,但林姑娘與我們十年相處,她的爲人我信!”
說罷,項勇也轉身離去。沐森撓撓頭,爲難道:“葛師兄的擔憂不無道理,畢竟我們是師父的弟子,是凌雲宗的弟子,可林姑娘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人心隔肚皮!”葛坤言道:“林姑娘修爲深不可測,自是不必顯露什麼,可她爲何不願嫁給師父,又爲何一直留在凌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