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院,風無痕的心情不禁輕鬆了起來,臉上也浮現出淡淡的微笑。相比其他皇子姬妾成羣,他的妃子並不算很多,但是,一下子就把禮制規定的一正三側全佔滿了,這在皇族中還真是不多見,畢竟有時和外族聯姻在所難免。不過風無痕心中卻是暗自慶幸,若不是這次將自己的後院填得滿滿的,那些趨炎附勢的人還真不好打發。有些人也太無恥了些,竟是不惜將自己的女眷當作禮物般轉贈,甚至雙手奉上自己的女兒,用齷齪兩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
紅如正在歡喜地逗弄着兩個粉妝玉琢的孩子,爲了安慰這位妻子,風無痕特許乳母每日將兩個孩子帶過來,因此她的心思幾乎全放在了孩子身上。突然,貼身丫鬟棲霞疾步走進來報道:“紅夫人,剛纔幾個粗使的婢女瞧見殿下朝這邊來了。您是不是準備一下?”雖然得了紅妃的封號,但紅如自知家世,因此死活磨着風無痕下令,在府中仍舊稱她爲紅夫人。果然,這一招示弱使得恰到好處,其他三女也是心高氣傲的人,明裡各不服氣,卻和紅如皆是交好。她在宮裡磨練的幾年畢竟不是虛度,成日裡左右逢源,因此倒是沒受什麼委屈。
紅如聽了棲霞所言,臉上先是一喜,隨即卻搖搖頭道:“殿下難得有閒,一定會先去正房王妃那裡散散心,說不定還會有體己話對蘭妃說說,再者閩妃那裡公務繁忙,他也得去慰勞慰勞,怎會得空到藏風小築來?我都是有兩個孩子的人了,又比她們年長,再打扮也不見得能討好,只有照顧好兩個孩子纔是正經。”
棲霞不忿地撇撇嘴,蘭寇嫁人後,紅如身邊的差事便由她領着一大半,相處久了,對這位主子的性情也算有了很大瞭解,深知紅如是不得不退讓。然而,儘管知道這些,她還是爲紅如打抱不平,要論先後,怎麼也是主子入門在先,後來的海家兩位小姐佔了高枝也就算了,聽說那位閩妃的母家不過是商賈出身,憑什麼位分還在主子前面?“紅夫人,您這樣老是不爭,到頭來可是害了兩位小主子呢!”棲霞實在忍不住,輕輕嘟噥了一句。
紅如身軀微震,臉上卻仍是那幅毫不動容的模樣。如今風無痕大婚已經四年,但三女之中卻只有海若蘭得了一位小郡主,海若欣作爲正妃卻始終沒有動靜,越起煙也是一樣。外間的各色人等已是等得不耐煩了,海府是不時送來上等的補品,越府也是一樣,似乎就怕自家的女兒受了委屈。所幸風無痕勉強一碗水攤平,這家務事纔算消停,只不過她這裡就不免受些冷落了。
紅如輕輕捏了捏兒子粉嫩的小臉,心中卻涌起了一股酸楚的感覺。好歹也是長子,如今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若不是自己也有封號,兩位海家小姐一進門,恐怕就再也沒人理會了。府中的下人們雖然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但只是三女的陪嫁丫鬟僕婦,就佔了內院女眷的七成,自己怎能出頭去爭?丈夫曾對自己隱約透露過珉親王的奇怪態度,因此她早就絕了那點非分之想。若是兒子有出息,怎麼都比爭搶那個世子之位強得多。
“奴婢給殿下請安!”紅如雖是沒注意,但棲霞的眼睛卻賊亮,一見正主兒進門,便急忙偏身行禮,臉上喜不自勝,顯然是爲自己的主子高興。紅如扭頭一瞧,慌忙先安頓了兩個孩子,匆匆迎了上去,心中卻歡喜得很。
風無痕似乎有些懊惱,就是爲了給這個嬌俏可人的妻子一個驚喜,他才吩咐了門外的丫鬟僕婦不得聲張,想不到一進門就遇見了不知趣的棲霞。“棲霞,下次本王偷偷進來,你不許隨意嚷嚷,否則想嚇唬一下兩個小寶貝都不成。”他故意板着臉訓道。這個棲霞在某些方面還是不如蘭寇聰明,若是那妮子,早就躡手躡腳躲開了。
棲霞這才醒悟自己幫了倒忙,見兩個乳母都沒了蹤影,不由尷尬得滿臉通紅,屈膝告罪一聲便匆匆離去。倒是紅如有些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顯然不滿意他剛纔的話語。剛想出口反駁,她便覺自己被丈夫緊緊摟在了懷裡,嬌軀一軟,隨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沉醉於那種熟悉的氣息。
“不把這個妮子遣走,難道還得讓她杵在這裡不成?若是曉事的早該躲開了,這段時日忙,我也顧不得來看你,也冷落了兩個孩子。”風無痕輕聲在妻子耳邊訴說道,神色溫柔而親暱,“對不起,紅如。”
紅如勉強掙開丈夫的懷抱,不自然地理了理額上的亂髮,瞅了瞅底下小眼睛亂瞪的兩個孩子,這才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答道:“即便受冷落,我也認了,誰讓我當初不聽爹的話,執意要嫁你呢?”她不敢回頭,只是將一個孩子抱起,“殿下這麼久沒來,可分得清這兩個孩子麼?可別像第一次那樣鬧笑話!”
聽了前面那句話,風無痕頓時覺得有些歉疚,紅如無慾無求地伴了他那麼多年,如今名分上卻始終受了委屈,確實是自己有虧。不過紅如顯然不想讓他這個丈夫難做,話題轉得也快,但那句話卻讓他哭笑不得。當初第一次見兩個孩子時鬧的笑話,如今竟是闔府皆知,弄得自己好長一段時間尷尬不已。
“你也太小看我了。”風無痕抱起地上的另一個孩子,“我若是總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還算什麼爹爹?這不是浩揚小寶貝嗎?”爲了逗趣,伺候兩個孩子的乳母僕婦將他們打扮得一模一樣,竟是難分男女,若不是仔細看,還真難以分辨。
紅如愣了半晌,突然大笑起來。風無痕心中叫糟,知道自己又出了洋相,抱在手中的女兒已是叫出了聲:“父王,我是霽月,您又弄錯了!”小丫頭也不管父親神色如何難看,直接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在風無痕臉上揉捏起來。
那邊廂的浩揚也是嚷開了:“父王怎麼老是這樣,娘從來都不弄錯的!”他抗議地舞動着小手,“霽月是姐姐,我是弟弟!”他一本正經地道。
風無痕和紅如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說起弄錯兒女,風無痕已是多次犯錯了,若不是一般沒有外人在場,這等笑話恐怕還要再傳揚幾次。一對寶貝如此玲瓏剔透,這位皇子領教了多回,現在都快不敢反駁了,誰要自己老是犯錯呢。“好好好,都是父王的錯,趕明兒送你們倆一身最漂亮的衣裳!”風無痕連忙哄道。
“我不要衣裳!”浩揚和霽月齊聲叫道,卻是有一種非同尋常的默契,霽月朝弟弟瞪了一眼,自己一臉認真地開口道,“父王,娘說我們要讀書,將來才能幫你,你給我和弟弟請師傅好不好?”
風無痕臉色一變,不禁疑惑地瞧了紅如一眼,只見嬌妻也是吃了一驚,神情是欣喜中帶着幾許擔憂。“好,你們既然有凌雲的志向,那父王當然會答應。”風無痕繼續逗着他們,這句話卻難了些,兩個孩子畢竟還小,剛纔的話無非是平常從母親那裡學來的,這時你眼望我眼,面上一團迷糊,竟是不知道父親到底是答應還是拒絕。
“你們父王答應了,還不趕緊謝恩!”紅如見兩個孩子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連忙出聲提醒道,眼睛還不忘瞥了瞥丈夫的反應。
“謝謝父王!”兩小又是異口同聲地謝道,風無痕聽在耳中無比怪異,敢情今天竟是給兩個孩子套住了。
吩咐乳母進來帶走了兩個孩子,風無痕方纔饒有興味地看着紅如,“想不到你居然這麼早就未雨綢繆,孩子還小呢,用得着逼得那麼緊?”
紅如起先還有些慌亂,但她畢竟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隨即就鎮定了心神,襝衽爲禮道:“殿下,浩揚雖是您的長子,但畢竟不是嫡出,倘若我如今不好好教導,將來他說不定會成爲負累。您聽到他剛纔的話了麼?兩個孩子都知道以後要幫你,能教會他們知道這些,我這個當孃的就算知足了。”她的神色中露出些許落寞,似乎是想到了今後的處境。
風無痕情不自禁地將妻子擁在懷中,他不是不知道紅如的顧慮,她只是怕自己的兒女將來無法自處罷了。若是論嫡庶,他已經納了海若欣爲正妃,而且事事依着順着,可以說是捧在了手心裡。紅如跟隨自己多年,無論是情分還是功勞都是第一份的,就算以世子之位回報也不爲過。無奈外人又不知這些內情,王府的世子歷來是立嫡不立長,除非海若欣始終無出,否則絕對不可能立浩揚爲世子。更何況海越兩家都在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他絕不能留下給人詬病的話柄。
紅如倚在丈夫懷中,心中卻在想着自己冰雪聰明的兩個孩子。能否襲爵並不重要,她只希望他們能成長爲自己可以倚靠的參天大樹。越起煙雖然自負,但每每看到那一雙兒女,也難以掩飾目中的殷羨之色。豪門之內,只有子女纔是最真切的保障,她看慣了宮中百態,如今又有丈夫的疼愛,已經算是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