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驚訝的瞪大眼睛,心中有些不敢置信,纖長的手指撫上琴端,喃喃道:“九玄琴……”
“真是好眼力。”安華郡主讚了一聲,走上前去,指尖挑了挑琴絃笑道:“這九玄琴雖說名聞天下,可是卻很少有人識得此琴。”
長平沒有聽她都說了些什麼,眼光全都被這柄琴吸引住了,倒不是說她有多麼的好,在她看來,世間這琴,再好卻也比不上自己的珠玉,只是看到這種傳說中存在的琴,心癢是自然的。
叮叮咚咚的試了琴絃,長平笑眯眯的看了連修一眼,說道:“見笑了。”側耳聽着傳來的泉水叮噹聲,長平微微的勾了勾嘴角,指尖撥動着琴絃,熟悉的音調想起來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唱了起來。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棲。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
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慼。
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
南柯一夢難醒,空老山林.。
聽那清泉叮咚叮咚似無意,,映我長夜清寂.。
一曲畢,長平慢慢的移開手指,看着兩人笑着說道:“真是見笑了。”
“好曲好詞。”安華郡主笑着拍了拍手說道:“這般的琴技果然了得。”說着看着連修說道:“哥哥可要謝謝妹妹,聽得這樣一首好曲。”
“卻是好曲,這曲中有種悠然自得的心境,讓人寧和。”連修笑着說道,看着長平又道:“這曲可有名字?”
“有的。”長平站起身來,走到桌前,笑着說道:“此曲名爲雲水禪心。”
“雲水禪心?”連修在口中回味了一番,笑着說道:“當得起此名。”說着看向她又道:“能在彈一遍麼?”
“當然。”長平略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而後又走在琴前,彎了彎眼睛,道:“只是曲子麼?”
“不,隨你喜歡。”連修自己轉動椅子,朝着窗前行去,“這個地方卻是有些不好的,倒是沒了那份悠然的意境了。”
“無礙的。”長平搖了搖頭,說道:“焚香沐浴亦不過是一種姿態罷了。”側過頭看着連修說道:“王爺在乎這般虛禮的麼?”
“你說的對。”連修看着長平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麼說罷了。”
“所以說,人有的時候也是蠻虛僞的。”長平聳了聳肩,直接說道:“明明一件簡單的事情,非要去規定些條條框框來告訴自己,這樣是好的,那樣是不對的。”長平翻了翻白眼,又道:“好吧,你全當我是在發瘋。”說着深吸了口氣,將有些混亂的心思放在琴上,一遍又一遍的開始彈奏雲水禪心,她想,這樣能夠讓她心平氣和起來,而不是去想那糟心的現實。
“你心情不好。”連修淡淡的說道,他並非疑問句,只是在陳述事情。
長平揉了揉臉頰,扯出一絲笑容,說道:“抱歉。”說着就站起身來,眯着眼睛,看着遠處的紅楓,片刻後才轉過身來說道:“我想,我今天很開心。”
“可是你現在很傷心。”連修轉動輪椅坐在那裡仰着頭看着長平的眼睛,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長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審視,明明是坐在比自己低的地方,卻說這樣的話,反駁不了的話,這讓她有些羞惱,“王爺……這是我的家事。”說着就轉過身,對着安華郡主行個禮之後,就推開門,打算離開。
卻不想看到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蘇昱……”長平臉色還有些難看,上下打量了一下靠在牆邊上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平兒……”蘇昱遲疑了片刻,問道:“你……好麼?你過的好麼?”
“對不起。”長平臉色很難看,直接越過他下樓,卻不想被蘇昱直接拉着,“爲什麼不離開?”長平扭頭瞪着他道:“放開。”離開,一個簡簡單單的離開難道不會太過於輕巧了麼?如今她又應該以怎樣的臉面走出賀府?
走出酒肆的時候,長平下意識朝着二樓的窗口看過去,只見連修靜靜的朝下看着,目光相對的那一霎那,長平卻有種心悸的感覺,他的眼神很是清冷,卻讓她有種無從遁形的感覺。
她覺得很悲哀,今日,她收到了兩個人的同情……同情?太可笑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長平氣沖沖的回到賀府,卻不想迎來的是門房上尖酸的話語,這就是所謂的逢高踩迪,牆倒衆人推麼,阿奴氣的直髮抖,長平皺着眉頭,走上前,腰上的鞭子直接抽了出去,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對他客氣。
看來,他們怕是都忘記了,這賀府是因着誰而來的氣派了,若是沒有人的授意,這些人哪裡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長平寒着一張臉,朝着自己的汀蘭院走去,在門口處,被賀子文堵住,他的神色有些不好,“你去哪裡了?”
“不用你管。”長平挑眉,語氣有些衝。
“你是我娘子!”賀子文強調道:“既然你已經嫁到賀府,自然要遵守賀府的規矩來行事的。”眉頭間緊緊的擰出一個小疙瘩,“如今你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出府,還對府中下人直接揮鞭而至,你將賀家的臉面放在什麼地方?!”
“臉面?”長平很是諷刺的哼笑了一聲,“你可有給我臉面?”
“……”賀子文煩躁的皺緊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拉着她說道:“綠意的事情,我很抱歉。”話說完就放開長平的手又道:“那日我喝醉了,並不清楚。”
長平冷笑一聲,難道他以爲一聲抱歉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麼,且不說綠意的問題,光是她與他祖母之間的關係都已經讓人心驚,老太太顯然是獨裁慣了的,可是長平卻不是那樣隨人捏扁搓圓的人,既然已經扔了溫婉那層面皮,她又何必在裝給別人看呢?
“那你還想要我怎樣?”賀子文眼眶有些發紅,“她是我的祖母,你且一直擰着她來,她能好受?”說着又嘆了口氣,想要抱住她低聲嘆道:“平兒……彆氣了好不好?”
“……”長平皺了皺眉,他這是發的什麼瘋,“你作什麼。”
“平兒,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
“你如今還是懷疑我?”長平勾着嘴角,語氣中的諷意沒有絲毫的客氣,“如此簡單的到底你居然還來懷疑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賀子文緊緊的抓住長平,摟着她的腰,聲音有些清冽:“平兒……我失去了一個孩子……”說着就擡頭看着長平認真的強調道。
長平深吸了口氣,皺了皺眉,伸手撫上他的髮絲,“綠意的孩子。”他的意思不過是告訴自己,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在失去一個,所以,綠衣的孩子雖然來的有些突然,可是這個孩子卻是必須要的。
“若是個兒子……等孩子生下來,你是嫡母……”賀子文拉着長平的手,溫和的說道:“以後,這孩子抱你身邊養好不好?”
長平咬着下脣,腦中急轉,若是將孩子抱到自己身邊養着,的確能夠打擊到他,看着自己親生的孩子與別人親密,喚作別人爲母親,心中定然是恨極的,可是,卻也徹底的將綠意推到沈冉身邊了,自己卻還要爲別人養兒子?費心費力不說,指不定還要被人陷害什麼,養的好了是嫡母賢惠,養不好了,是嫡母的心胸小,容不得庶子。
她想要在賀家繼續生存下去,那麼她就不能與賀子文生分了。
“表哥……”長平輕輕的抿着下脣,眼眸下垂,欲語還休,很是委屈的樣子:“我什麼都沒有做過……”
“我……我知道……”賀子文點了點頭,看着長平有些紅的眼眶嘆了口氣。
“你知道?”長平語氣中有些控訴,拔高了聲音,“那爲什麼?”
“平兒……”賀子文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煩躁,“我們不提這件事情了好麼?”
長平看了他一眼,暗中咬牙,呵,還真是好笑,“好,我不提了……”長平依偎在賀子文的身邊,眼眸中有異光閃過,卻是溫柔的說道:“只要表哥一人相信我,就夠了。”
“好平兒。”賀子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將她抱進內室,放入牀中,笑着說道:“平兒還沒有告訴表哥今兒是去哪裡了?”
“表哥想知道?”長平挑了挑眉,“也沒有去哪裡,不過是隨便逛逛罷了。”
“過些日子就是母親大人的生辰了,我陪你回去。”賀子文笑了笑,捏了捏長平的鼻尖說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長平聽着他溫柔的說着愛語,心中卻止不住的發涼,他這般的討好自己,不過是害怕自己回了雲家,怕自己向爹爹告狀罷了。
“表哥,沈氏怎麼樣了?”長平不愛聽他說的那些,直接打斷他笑着問道:“她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嗯,好多了。”賀子文點了點頭。
長平看着他皺了皺眉,說道:“表哥剛剛說的,我想過了。”長平遲疑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