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翠閣。
長平擡頭看着三個鎏金大字,深吸了口氣,這才提步走了進去,自有小廝上前引路,“夫人請往這邊走。”長平點了點頭,跟了上去,行至一處雅間時停了下來,長平略有些遲疑,抿了抿脣,這才推開了門。
只見一男子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劍眉星目很是俊朗,滑軌的錦緞褂子,腰間的瓔珞玉佩隨意的掛在那裡,長平臉上揚起笑意,行禮道:“民女見過王爺。”彎着膝蓋,卻並沒有聽到三皇子叫起的聲音,長平只是垂着頭,並不作聲。
片刻後,才聽到一聲輕笑聲說道:“起吧。”
長平這才站起身來,就看到三皇子用扇尖指了指邊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長平道謝後,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直接坐了下來,端起酒杯爲三皇子執酒道:“王爺真是好興致。”說着將酒杯遞到了三皇子的眼前。
“呵。”他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就是那名滿朔城的雲家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這話說的有些調侃,他身爲皇子,哪樣的才女沒有見過。
“王爺過譽了。”長平手指抵在下頜處低低的笑了一聲說道:“不過都是胡說的罷了。”
“本王可不這麼覺得。”三皇子合上扇柄笑着說道:“無風不起浪,夫人若是沒有些真才實學,又哪裡得來的這些話語?”說話間用扇柄拍了拍手說道:“夫人說本王說的可對?”
“有理。”長平淡笑,說道:“不過這才女二字民女實在當不得。”說着笑着歪了歪頭看着三皇子道:“不過民女所知,此財女而非彼才女呀。”眼中有些狡黠,笑道:“只因在朔城之時,民女父親寵着,倒是有些嬌慣了些,如今想來,倒是惹了不少的笑話了。”
“呵呵,夫人過謙了。”三皇子笑了笑,也就沒有在多說什麼了。
長平眯了眯眼睛,輕笑着說道:“民女此次前來,正是因爲民女相公之事前來的。”
“哦?”三皇子挑了挑眉說道:“夫人這般聰慧,也該是明白的。”
長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笑出聲,“是的。”說着看着三皇子笑了笑又道:“只是,這件事情,長平卻也實在是無能爲力。”
“哦?”三皇子笑了一聲,又道:“這麼說來,夫人是打算同本王交惡的麼?”
“王爺嚴重了。”長平笑了笑,低垂着眼眸,讓人看不出她的神色,“民女不過只是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罷了,王爺認爲民女如今還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呢?”
“呵呵。”三皇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只希望如此。”說着大口喝了一杯酒,擲在桌上,冷笑道:“還望夫人莫要做出些什麼多餘的事情纔好呢。”
“自然。”長平接着笑道:“不管是對誰,民女始終只是一個被嫁出去的女兒罷了。”說着重新拿出一個杯子爲三皇子斟滿說道:“側妃娘娘是民女的表姐,以後還望王爺多多照顧一番呢。”就如同她所說的那樣,她只是個女子,對於雲家如今的運作她實在是知道的不多,她也不過就是嫁過來陪送過來的幾間鋪子,其他的是真的沒有,即使是四皇子來問也是一樣的回答,更何況,自家表姐還在你府中呢,她又有什麼理由去幫助四皇子呢。
他雖然用這樣的方法試探長平,打心眼中卻也是不相信雲家會將真正的家業交給一個嫁出去的女子的,如今只要她保證不倒向老四那邊,卻是什麼都好說的,更何況,未家的嫡女是他府上的側妃,雲家與未家可謂是同氣連枝,就算是雲家不幫助自己,卻也斷不能支援老四的,雲家老頭,打得倒是一副中立的牌碼,只可惜,終究還是要爲以後考慮考慮的啊。
“那民女相公……”長平提了話頭,只見三皇子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只是卻有些冷意,“賀大人畢竟是朝廷命官,這兩日不過只是例行詢問罷了,等事情都弄清楚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一切還需要倚仗王爺。”說着長平從荷包中拿出一枚做工精巧的玉佩遞給他笑道:“前些日子民女無意間得了一些小玩意兒,還望王爺笑納。”
“龍蟠玉!”三皇子瞪大眼睛,隨即皺眉道:“你從何處得來?”
“王爺息怒。”長平忙笑道:“這玉乃是民女無意中得來的。”說着又笑了笑,“據民女所知,龍蟠玉只在忱國出現過,乃是忱國御用之物,尋常百姓家卻是萬萬不敢私藏的,自民女得了這玉之後,原本是想要等爹爹回來作爲貢品交由皇家的,此時交由三皇子,卻也大善。”
三皇子眼中出現了些許笑意,拿着玉佩頗有些愛不釋手的味道,長平看着他的樣子,輕輕揚了揚眉梢。
從攬翠閣出來的時候,長平雙腿有些發軟,輕舒了口氣,剛剛瞧着她很是鎮定的樣子,可是怕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個兒心中涌現出來的那股子懼意,這也算是老虎嘴裡奪食了,三皇子脾氣並不好,並有些驕傲自滿,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所以他纔不相信一個女子掌控着雲家暗中的財力,這才被她哄了去的。
不過,事情終究還是成了的,他既然應了會放人她也不擔心他反悔。
長平看了看天空,嘆了口氣,這老皇帝還真是昏庸,官場上的昏暗她也是聽說了一些的,可是沒有想到,各個皇子之間已經可以這般囂張了。
唉,不囂張又怎樣?老皇帝如今已經不理事了,整日裡沉迷於歌舞酒欲之中,朝政已然交給了幾個皇子,這纔有瞭如今這樣的局面。
突然之間,長平就有些憂傷了。
趁着天色還早,長平回了一趟雲府,瞧着母親氣色漸好,又詢問了爹爹的消息之後,也就沒有多停留,就離開了。
只是這匆匆一別,卻是讓她後悔異常,若是當初她能夠再加仔細一些,也定會瞧出些不妥的,以至於造成無法彌補的憾事。
但是此時,她並不知曉,而是匆匆的回到了那個讓她異常痛苦的賀家,只要是一想到賀老太太會對自己的臉色,長平就覺得煩躁難受。
可是她一個老太太,註定了長平不能拿她如何是好,若真是一頂不孝順的帽子壓了下來,她真該仔細的考量考量了。
她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沒理會她,只是皺着眉頭瞥了她一眼,倒是姑姑迎了上來疾聲問道,“怎麼樣了?”
長平環顧了一圈,沈冉輕蹙着眉頭,但是卻側着耳朵,一副傾聽的模樣,長平看着姑姑笑了笑說道:“說是過兩天也就能回來了。”
“真的?!”姑姑眼中一亮疾聲問道:“這消息可靠麼?文哥兒真的能夠回來?”
“嗯。”長平點了點頭說道:“是三王爺親口說的。”
“這就好這就好。”姑姑眼中因爲高興而出現了淚花,長平抿了抿脣,輕聲安慰道:“姑姑這可要放心了吧。”
“嗯。”姑姑點了點頭,而後又皺了皺眉說道:“不不不,還是不放心的,還要等文哥兒全須全尾的回到家中,這才能落下心來的。”
長平附和着點了點頭說道:“是這個理。”說着又對着老太太行了個禮就起身告辭了,她在這裡,倒是都有些不自在了。
長平回到品竹軒之後,也就先歇下了,身體上的勞累卻也及不上心底的勞累,長平坐在妝臺前,看着鏡中那種精緻的面孔,皺了皺眉,這張臉上擺在這樣的表情已經太多次了,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忘記了笑容是什麼模樣,長平勾了勾嘴角,那恰到好處的弧度,如同最標準的禮儀規範一般,可是卻總是缺少了些什麼,長平手指輕輕的撫上嘴角,一絲人情味兒,那樣的笑容只是爲了笑而笑着,並非是因爲開心而去笑。
放下梳子,長平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妝臺,她有些累了,“若是有人來,直接擋了,就說我累了。”說着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想來也是沒有人會來這個地方吧。”不等阿奴回話,長平就徑自脫了鞋去睡着了。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已經是第二日了,身子倒是越發的虛軟了,長平皺了皺眉,倒是有些不太適應現在這樣的狀況了。
“阿奴?”長平叫了一聲。
“小姐?您醒了?”阿奴拉開帷幔,笑着湊了過來,說道:“您昨夜裡睡的沉,奴婢也就沒打擾您,小姐可是餓了?”
長平摸摸肚子,搖了搖頭說道:“倒也不覺得餓。”說着在阿奴的伺候下,梳洗一番之後,問道:“昨兒可有人來?”
阿奴將蔘湯放了下來說道:“小姐先用些蔘湯吧。”遞給長平之後,這才說道:“昨兒四姨娘倒是有來給小姐請安,奴婢讓她先回了,許是今兒也就來了。”
長平點了點頭,問道:“可有說什麼事情麼。”
“倒也沒說什麼。”阿奴想了想才搖了搖頭,略有些無奈的嘟囔道:“小姐,她是姨娘,理應來給小姐請安的,哪裡能只有有事情纔來的道理?”
“呵呵,哪有那些個虛禮。”長平擺了擺手說道:“我如今的境況,哪裡還用得着她們給我行禮的。”長平語氣很是平淡,彷彿只是在說一樁不相干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