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擡起頭看,看着巧翠笑了笑,問道:“母親可是睡了?”
“還沒有。”巧翠輕聲說道:“小姐……太太吩咐奴婢來讓小姐先回吧。”
“母親還未消氣。”長平笑了笑,又擡起頭來,眼中流露出了些許悔恨,並非是刻意而爲,她想了很多,不管怎麼樣,終究還是自己錯了。
“小姐……”巧翠說不過她,招呼巡院婆子,那婆子打了個燈籠來到跟前兒問道:“巧翠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麼?”
“將暖閣收拾一下,讓小姐夜裡歇下吧。”
“姑娘放心,咱們院中暖閣一直給小姐留着呢。”那婆子笑的爽朗,片刻後,忙壓低聲音,道:“看我這婆子,夜裡說話音兒還這麼大。”
“你們去睡吧。”長平不爲所動,徑自拒絕道。
直到阿棠披了件衣裳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什麼神色,看到長平就那樣跪在那裡,暗中嘆了口氣,這丫頭,真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纔好。
“進來吧。”阿棠終究是有些無奈的說道,而後轉身走進了屋子。
長平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就這樣原諒了她麼?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絲笑容,長平站起身來,卻因長時間跪地,踉蹌了一下,被巧翠扶着,慢慢的走了進去。
長平掀開牀幔,只見母親揹着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長平抿了抿脣,巧翠捂着嘴笑了一聲之後,將空間留給她們母女兩人,長平脫了鞋子躺在母親的邊上,手輕輕拉扯着母親的袖子,低聲說道:“孃親……平兒真知道錯了……”
“……”阿棠沒有說話,連理會她一下都沒有,彷彿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
長平抿了抿脣,將她的胳膊抱在自己的身前,又道:“孃親……您原諒平兒好不好~~~”
“……”阿棠抽了抽手臂,卻又被長平緊緊的抱住,卻也沒有強求,這會兒不過是一個姿態罷了,她剛剛將這丫頭叫進來,也代表了她氣已經消了大半了。
長平眨了眨眼睛,摸出袖袋中的東西,放入母親手中。
阿棠愣了一下,扭過頭,看着長平的臉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長平低垂着頭,眼神暗了一下,低聲道:“這本該就屬於弟弟的。”
“不……”
“孃親,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長平嘟了嘟嘴,懊惱的說道:“這些年都是平兒不懂事……”
“嗯?”
“平兒覺得弟弟搶走了母親對平兒的寵愛……”長平說這話的時候,臉頰紅彤彤的,很是羞愧的模樣。
阿棠沒好氣的嘆了一聲道:“你這大的人了……該叫母親說你什麼好呢!”
“孃親~~”長平晃晃阿棠的胳膊,如同小時候一般撒嬌道:“平兒知道母親都是爲了平兒好。”
“知道就好。”阿棠捏了捏長平抓着她的手尖道:“那這東西你還是收起來吧。”
“不。”長平搖搖頭,頭枕着阿棠的胳膊,嘆聲道:“這幾年來,我卻是對弟弟有些虧欠的。”長平說着將母親的手握住道:“這花印就當是平兒給弟弟的補償吧。”
“……”阿棠想了想,將印章遞給長平道:“不行,這是你爹爹給你留的,你就好好的收着吧。”
“母親,爹爹那邊我自然會告知的。”長平不理會她的推拒,閉上眼睛嘟囔道:“孃親睡吧睡吧,平兒好睏。”
阿棠我這印章的手緊了一下,側頭看着自家丫頭的睡眼,那眉目是在熟悉不過了的,感覺卻又是如此的陌生,有些嘲諷勾了勾嘴角,有些時候,破了就是破了,就算是彌補的完美無瑕,但是那裂痕卻並非那麼容易修復的。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長平已經睜開了眼睛,腦中有些昏昏沉沉的,看起來有些憔悴,長平下了牀,將自己打理妥當後,回到內室,母親已經起身,長平伺候着她穿衣,梳洗。
各院人已經伺候在外室,長平扶着母親走出去後,明顯的看到有些人眼中的驚詫,而後全都看向了母親。
長平眼中沒什麼表情,已然是那副高傲的模樣,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蹲了下來,對着紀元笑着招手道:“來,元兒,到姐姐跟前兒來。”
“姐姐~~~”小傢伙抿抿脣,看了一眼拉着她的丫頭,這才跑了過來,撲到長平跟前兒道:“姐姐不喜歡元兒了麼?”
“怎麼會?”長平摸了摸小傢伙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姐姐最喜歡元兒了~”
“元兒就知道!”小傢伙咧着嘴笑,露出了一行小白牙。
長平捏了捏她圓圓的小臉,拿出手中的東西,道;“來,這個收好。”長平似是無意一般,將那印章在衆人面前露了出來,眼角的餘光看到紀青那瞬間變的有些難看的臉色。長平勾了勾嘴角,將印章掛在小傢伙衣襟處,小小的花枝形狀,雕刻精美,外形是一塊價值不菲的美玉,正好可作掛飾用。
“姐姐,這是什麼?”小傢伙摸摸掛在腰間的東西,大大的眼睛中滿滿的都是好奇。
長平點了點她的腦門,道:“這個呀,可是個好東西呢~~”
“嗯?”
“呵呵,以後你就明白了。”長平笑了笑,又道:“從今兒起,元兒可是要跟着姐姐了呢。”
“做什麼?”
“呵呵,去了元兒就知道了。”長平並不與多說,她知道自己走的這步棋有多糟糕,昨日她還大言不慚的好像自己有多厲害一般,而近日就將手中的權利拱手讓人。
可是,如果長平不交出手中的權利,母親定然不會消氣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平不相信自己跪下來磕個頭就能挽回些什麼。
不管怎麼說,即使長平的作爲再讓人恨的牙癢癢,鄙視她出爾反爾的作爲,但是這卻改變不了什麼,她還是雲家老爺最受寵愛的女兒。
如今,卻是連下任家主的位置也交由她來決定了麼?
紀青恨的牙根癢癢,卻也是無可奈何。
“太太……”三姨娘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僵硬:“這印是……”
“不過是些小玩意兒罷了。”阿棠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長平也未多說什麼,只是拉着小傢伙的小手,徑自說着話。
經過這一上午,長平的所作所爲慢慢的開始低調起來,每日裡所做的事情就是將自己鎖在房中,看書彈琴,倒是隨時都將小紀元帶在自己的身邊,都說小孩子的笑容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這話確也是不假的,每當看到他天真的童顏,長平內心中總是很平和,那種煩躁彷彿煙消雲散一般,不復存在。
長平將自己所知道的慢慢的交給這小傢伙,小東西很聰明,卻是有些頑皮的,許是母親的寵愛,將他保護的很好,一丁點的黑暗都不讓她接觸,這纔有着如此純良的性子,長平看到他就想起先前母親對自己的模樣,曾幾何時,母親也是這般的疼愛着自己?
爲何她與母親會鬧成如今這樣的局面呢?
長平手指無意識的撥弄着琴絃,輕輕滑過琴面,如今她早已經能夠熟練的湊出各種的曲調,早已經不是當初那麼生疏的模樣,而她也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容易滿足的女孩了。
原來,在時間面前,不管是什麼都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