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冷冷一笑,遂道:“你也莫要狡辯,文哥兒性子好,在朝廷中又怎會得罪他人?”說着站起身來,跺了跺腳,又道:“若不是因着你雲家的緣由,文哥兒又怎會受此牽連?!”
“老祖宗,我敬您是長輩,可是卻也不能說這話來冤枉我。”長平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沒有什麼表情,又道:“我們雲家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家,又哪有那般的本事?”既然事情說開了,她也沒什麼好顧及的了,“自古商賈之人從不參與朝政之事,想來老祖宗也是曉得的。”
“哼。”那老太太哼了一聲,又道:“文哥兒是你的相公,他好你也好,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情,你又能落得了什麼好來?”
“老太太這話說的在理,相公出了事情,我又能落得了什麼好來呢?”長平勾了勾嘴角,轉身就走,這老太太簡直莫名其妙。
姑姑忙趕了上來,拉住長平說道:“平兒,你莫惱,告訴姑姑,究竟是怎麼回事?”說着就隨着長平步子離開了。
在長平走後,沈冉走上前去,臉上帶着擔憂的神色,扶着老太太說道:“老祖宗別擔心,想來這事情許是真的同她沒有干係的。”說着眼眶就有些發紅,“只是可憐了相公,他一個文弱的書生,在牢中那樣的地方,該如何是好啊。”
“好孩子,你莫哭。”老太太神色有些陰鬱,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怒道:“真是反了天了,我賀家怎會修來這樣的媳婦兒!”說着又輕拍了拍沈冉的手說道:“文哥兒遭這一罪,定是受了雲家的牽連的。”看着沈冉皺了皺眉,又道:“你先前兒說的對,雲家的財富或許正是這事的源頭。”老太太怒目而視,“我老太太雖然不知朝政,可是卻也曉得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說着又狠狠的拍了拍牀鋪道:“他雲府當家的出遊在外,卻是拿我的文哥兒開刀!”
“老祖宗……”沈冉嘆息,一時心中卻也不知該感慨什麼,有悲有喜,一方面她是真心的爲着子文擔憂着,另一方面卻又真的爲着長平在老太太心中的惡劣影響而高興着,回過神來,忙對着老太太說道:“可是,老祖宗,就算是這樣的,您也不能這樣對她啊。”
“怎麼?她一個小輩難道還不能說了不成?!”老太太皺眉,火氣又有些上涌。
“母親再怎麼說也是姐姐嫡親的姑姑呀。”沈冉抿了抿脣,輕聲說道:“更何況,如今相公的事情還需要倚仗姐姐呢……”沈冉偷眼瞧着老太太越發難看的神色,輕嘆了口氣,說道:“老祖宗,冉兒也曉得這樣對老太太來說,太過於不孝,可是……”說着就哭了起來,“冉兒也是沒有辦法,姐姐她不喜歡我。可是相公……相公他……是無辜的啊!”有些泣不成聲的伏下身來,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可憐的樣子。
“……”老太太皺了皺眉,片刻後,才沉着臉說道:“你說的對,在京中,我們賀家確實沒有什麼好倚仗的,只能依靠雲家。”說話間有些恨意,又有些頹廢的揮了揮手說道:“罷了,你先去歇着吧,朔哥兒已經拿着銀錢去牢中打點了,該是不錯的吧,你且先放寬心。”
“可是……”
“好了好了,去吧,好孩子,你有心了。”老太太又揮了揮手,倒是躺了下來,沈冉應了一聲,抿了抿脣又看了老太太一眼,這才從屋中出來,看了看高高掛起的月牙兒,暗歎了口氣,踏着月光漫步在園中。
“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芳卉忍不住勸道。
長平擺了擺手說道:“不過有些煩躁出來轉上一轉,不礙事的。”說着就往園中行去,因着賀家連着出了兩事,此時的園子倒是顯得有些蕭條,不似以往那般的欣欣向榮,只有遠處的燈籠高高掛起,此處倒是顯得安靜了些,長平從阿奴手中拿過燈籠,自己提着,慢悠悠的在園中晃盪,心境卻和剛剛的有了極大的差別,很是平靜。
或許,她真的應該承認,自己確實是不太擅長去討人歡心的。
“想不到你倒是有這般好的心境來逛園子?”
突然的聲音讓長平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輕聲笑了笑,轉過頭來,將手中的花瓣扔入花叢之中拍了拍手笑道:“是啊,月色總是能夠讓人能夠心平氣和下來。”
“是麼。”沈冉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擡頭看了看天色的彎月,抿了抿脣說道:“我們倒是也有好久沒有這般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長平笑了笑,扭過頭,蹲下來,掐起一朵花瓣捏起放在鼻尖聞了聞,“月色,花香,美景,原來也是一副如畫的景緻,卻總是被人辜負。”
“這畫景亦是如同心景一般,若是心景淒涼,這畫景自然也是一副蕭條之景,又怎會看到這月色之中的美好?”沈冉淡淡的說道,卻同樣蹲身下來,側過頭看着長平的臉頰說道:“我們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是麼?”
“……”長平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她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在這遙遠的地方,本應該攜手同行,而不是因爲一個男子而針鋒相對。長平嘆了口氣,歪了歪腦袋,看着她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你又爲什麼要毀了我的幸福?”沈冉垂下眼眸,輕聲說道:“你已經有了蘇昱,不是麼?”說着擡起頭來,看着長平的眼睛,冷靜的說道:“你真是一個自私的人,因爲你的自私,你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因爲你的自私,你毀了一個愛你的男人,同樣因爲你的自私,你讓所有人都陷入了痛苦之中。”
“……”長平回過頭,看着開放的有些過於嬌豔的花朵,輕聲說道:“是麼……真的是這樣的麼?”說着又看向沈冉,又道:“若是沒有我,賀家真的會同意讓沈冉做他的嫡妻麼?若是沒有我,那個女孩就不會死的麼?不,這不過都是你在自欺欺人罷了。”說着搖了搖頭,折斷花枝上嬌豔的花朵,說道:“你看這花,開的多麼美麗,惹人採摘,她做錯了什麼了麼?她什麼都沒錯,可是,卻總也逃不脫被折斷的命運,這是爲什麼?你知道麼?”
“……”沈冉沒有說話。
長平繼續說道:“那女孩就如同這朵嬌豔的花朵,即使再美麗,主人在喜歡她,可是卻不是一個園中該需要的,那麼,只能就這樣捨棄了。”長平這話說的平淡,可是卻讓沈冉的臉色有些蒼白。
是的,當年,就算沒有她,賀家老太太也是不會同意沈冉成爲賀子文的嫡妻的,賀家打心眼中瞧不上沈家的鏢行武者出身,即使沈冉從未習過武,琴棋書畫更是無所不通,可是卻也改不了她的家世。
而云家卻不同,雲家雖是商賈之家,可是族中子弟遷出族譜走上爲官之道的人更是不少,對於當時的賀家來說,是在合適不過的了,所以,賀家老太太纔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她只不過是不想承認罷了。
長平歪着頭看着她蒼白的臉頰,神色有些恍惚,半晌後才輕聲說道:“爲什麼對賀子文有那麼深的執念。”是的,執念,在長平看來,她的所作所爲太過於不可思議了。
沈冉站起身來,轉身離開,卻只留下了三個字,“我愛他。”
只單單一個愛你,就讓她做出了那麼多的事情麼……長平嘆了口氣,看着沈冉離開的背影,輕聲說道:“若是這樣的愛,那麼,我不要也罷。”
連着三日,長平都收到了三皇子府上的請柬,每日裡不過是賞花玩樂,誰也沒提賀子文的事情,長平在等,她知道,這三日來,定是有人在暗中觀察着自己,她能夠感覺到那樣的目光。
如今的她只能當作什麼也不知,誰都知道,她來這裡是爲了什麼,她的相公如今還在大牢之中,她不能讓自己表現的太過於焦急,卻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於無情,這中間有了一個微妙的度,拿捏的不好,這會讓她陷入很是被動的局面,只有那種剛剛好,才能既表現了自己的焦慮,又不會讓人覺得賀子文對自己重要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賀子文畢竟是朝廷命官,這樣拿人雖說是用了三姨娘放例子錢的緣由,可是若真的查起來,卻也是沒有什麼證據證明同賀子文有關係的,所以,如今只能等着三皇子來找自己。
這個過程,並沒有讓他等很久,這日,長平剛出門,就被一個男子攔住,只說了一句話,“我們主子請夫人攬翠閣一聚。”
長平眯了眯眼睛,眼角中有些笑意,終於還是來了麼。
這攬翠閣,別人或許還不曉得,但是長平卻也是知道的,攬翠閣位處於京中常水街邊上的一座酒樓,生意很是興隆,而這背後的主子,卻正是那位三皇子。
這也是爲什麼雲家的酒莊沒有選在京中的緣由,而只是在京郊的竹林之中建了酒肆,京中的勢力錯綜複雜,能遠離京中的勢力還是儘量的遠離一些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