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珩將蘇茉軟禁在平王府內後,就出門去了,一連兩日未歸。
蘇茉不知道蕭北珩去向,心中隱隱擔憂。又念及沈月晞中毒身亡,獨自垂淚。
她和沈月晞相處融洽,形同親生姐妹。爲了緩和蕭濯與蕭北珩的關係,她把鸚鵡琉璃送給沈月晞, 又和蕭北珩去勝京同兄嫂一起過七夕節,在沈月晞懷孕後又去親自探望……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發展,但突如其來的噩耗依然擊碎了她的幻想。
無論她如何努力促進兩家的和諧,但太子只能有一個,歷朝歷代皆是如此,這是亙古不變的事實。蕭北珩和蕭濯都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兄弟間必然明爭暗鬥,毒殺沈月晞就是敲響了這爭鬥的鐘聲。
至於下毒這件事是誰做的,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現在的形勢就像已經燃起的火焰, 她無力撲滅,只能看着火勢越來越大。
沉重的煩悶和悲傷纏繞心間,令她如坐鍼氈。再加上對情況一無所知,她愈加焦躁,前後兩次想出門去尋找蕭北珩,卻都在大門口被盡忠職守的侍衛攔住。
這些侍衛對她唯唯諾諾,但執行起蕭北珩的命令也是毫不猶豫。
“平王有令,王妃不得離開王府,”侍衛首領擋在大門口,恭恭敬敬地對她施禮,“屬下奉命行事,請王妃不要讓屬下爲難。”
蘇茉擡頭看了眼天色,天高雲淡,紅日西沉,約莫再過半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
大夫上門爲蘇茉診治,診來診去卻摸不出病症,期間蘇茉叫得更加厲害,把大夫急了滿頭汗。
衆人語氣都很恭敬有禮,但沒有一絲一毫讓開的意思。
侍衛首領道:“你說那個華大夫?”
“把藥罐拿開,亂吃藥把主子吃出問題來怎麼辦。”
“對,那個華大夫醫術極高,”軍士道,“當初安王中箭,就是他給治好的。我們把王妃護送到那裡去。而且別院也算平王府範圍,又不算違背平王的禁令。”
“我要去找我夫君, ”蘇茉煩躁不安地斥責侍衛首領,“你們竟敢屢次阻攔我,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王妃!”
小香只得轉過身,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林魁醫術也是相當高明,他不但是蕭北珩的謀士,還兼顧大夫。原來平王府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林魁開藥。
兩個人悄悄擡着梯子順着黑暗處來到院牆邊,將梯子搭在牆上。她們在的角落非常黑,除非守門的侍衛拿火把過來才能發現。
“主子,先把一條腿跨過去,騎在牆上。”小香在下面仰着頭提醒。
小香跑到近前,分開人羣衝入屋內。
“啊,爲什麼奴婢也得換?”
蘇茉也不說話,她知道就算爭論也是無用,左右打量一下後,回到屋內喚來侍女小香道:“小香,能不能找來架梯子?”
一個侍女轉頭看到她來了,連忙招呼道:“小香快來,主子突發腹痛,疼得非常厲害,我們都不知道如何辦。”
可是若答應讓蘇茉出去,蕭北珩又要問罪……
這情形小香熟,之前蘇茉在齊王軍營時就這麼表演過,當時可真把她嚇壞了。後來才知道蘇茉是裝病,跟沈月晞學的。
蘇茉扶着梯子探頭看外面,停了半晌,並沒有按小香說的做,把腳向下伸,又慢慢地下來了。
吃過晚飯,蘇茉想到穿裙子不方便,又讓小香去找兩身男人衣服。
蘇茉哼哼唧唧地睜開雙眼道:“哪位華大夫?”
唉,自打主子跟沈月晞有了來往……這都學的什麼呀。
蘇茉演得惟妙惟肖,從聲嘶力竭的喊,到後面癱在牀上只剩下哼哼。
小香趕到牀邊,蘇茉正抱着肚子滿牀打滾。頭髮披散着,皺眉閉眼,口中喊着“疼死我了”。
蘇茉換上衣裳,活動了一下,笑道:“真比裙子方便多了,你愣着做什麼,快換。”
小香跑到王府門口,跟侍衛首領說了蘇茉腹痛厲害的事。侍衛首領不敢怠慢,連忙讓衛兵去城裡藥堂請大夫過來。
小香聽完更不幹了:“主子,怎麼可以穿男人衣服,這樣成何體統。堂堂王妃……”
蘇茉垂頭喪氣地說道:“院牆外面站了一排人……”
小香佯怒道:“你們是何居心,主子現在病得如此嚴重,你們去請大夫,一去一回要花多久。主子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侍衛首領聽得也害怕起來。蕭北珩雖然讓他看守蘇茉,但蘇茉要是出了事,到時小香把罪責推給他,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想了想,心生一計。
小香急衝衝地出門,找到侍衛統領道:“主子的病症怪異,這些大夫醫術淺薄,都看不出來。我們必須馬上去京城才行。”
小香見他們商量妥當,立刻來找蘇茉:“主子,咱們王府北邊的別院有位華大夫。我們送您過去看病。”
蕭北珩到底去哪裡了,難道已經去整備軍隊,要和蕭濯開戰麼?
不多時, 小香吃力地拖着架一人多高的梯子來到門口,蘇茉早已等在門口,兩人合力將梯子擡入屋內。
這次找衣服頗費了段時間,直到明月高懸,小香才抱了兩身衣服回到屋內。
“主子怎麼下來了?”小香不解地問。
小香面色驚訝道:“主子,您要爬梯子逃出去呀?”
小香在下面扶着,蘇茉踩着梯子一級級上到牆頭,探頭向外看去。
平王府後門也能出去,但是同樣由侍衛守得嚴嚴實實。見她來了,大家立刻躬身施禮:“見過王妃。”
侍衛首領大悅,拍着軍士的肩膀道:“好小子,主意不錯。”
從梯子逃走的辦法行不通。兩人只得又擡着梯子回到臥房,換回原來的衣裳。小香以爲蘇茉死心了,高高興興地去還梯子和衣裳。
“主子先喝點熱水……”
蘇茉不甘心,自言自語地道:“我就不信出不去。”
相比門口,屋內更亂作一團,地板上到處都是碎裂的瓷片,灑了滿地水。一個侍女正蹲着用布擦拭,還有幾個侍女圍在牀邊,有遞熱水的,有拿絲帕的,有捧着一堆藥罐的。
小香將梯子和衣裳都送回去後,沿着長廊往回走。纔剛剛拐過彎,便見蘇茉的臥房前圍了好幾個侍女,大家驚慌失措,吵吵嚷嚷。屋內正傳出蘇茉痛苦的呻吟。
侍衛首領面露難色:“王妃,這是您夫君的命令呀。您也是知道的……”
“她是她,您是您呀。安王妃以前跟着安王到處流浪……她還會騎馬呢,您呢,只要一騎馬就掉下來……”
侍衛首領猶豫道:“可平王不讓王妃離開……要不然我派人去京城請御醫來?”
“啊,是我忘記了,”小香道,“那我們快去城裡請大夫來。”
她哭笑不得,又不能揭穿蘇茉,得配合才行。她也佯裝慌亂道:“主子,你等等,我這就去喊林大夫來。”
花園內的滿地殘枝斷樹都已清掃乾淨,四名侍衛手持火把守在後門。
“主子,找來了。”小香把衣服放在桌案上,“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男人,連身沒味道的衣服都難找,尺寸又對不上……”
蘇茉看了眼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的侍衛,大家都清一色的笑臉相迎,看着就讓人煩……她唰地轉過身,向王府後門走去。
有個機靈的軍士在旁邊提醒侍衛首領:“統領,咱們北邊別院裡不是關着個姓華的大夫麼?”
小香勸道:“主子貴爲王妃,怎麼能爬梯子呢。那都是工匠之類的下等人才會做的……再說您出門連馬車都沒有的話,怎麼去找平王呀。”
“我自己出去的話不認路,你得跟着我,要不然我要兩身做什麼。”
不要說人下去,光是把梯子放下去,下面站着的侍衛就能發現了。沒想到蕭北珩爲了防止她離開,居然派這麼多的人看守王府。
蘇茉面色一沉,說道:“讓你去你就去。”
她有些不甘心,和小香擡着梯子又換到另一邊。這回換小香蹬梯子上去看。
小香心裡清楚,蘇茉本來就沒病,能診治出來纔怪。她把大夫厲聲呵斥一頓,趕了出去。第二位大夫上門,依然診斷不出病症,又被攆走。
“嫂嫂經常這麼做。”
小香哭喪着臉,磨磨蹭蹭地換了衣裳,兩人束了頭髮,擡着梯子偷偷摸摸來到後花園。
小香話音剛落,旁邊有人提醒道:“小香你急糊塗了?林大夫早就入京爲官了。”
“嗯,花園牆外不就臨街麼。”蘇茉道,“我要去找北珩。”
小香微微一怔,華大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蘇茉一瞪眼,小香只得住口,又出門去找衣服。
果然像蘇茉說的那樣,王府的牆外,每隔十尺就站了一名侍衛,還有走動的侍衛手持火把到處查看,把整個平王府圍得鐵桶一樣……
“就是勝京勝和堂的那位呀,”小香道,“平王還去過他們家醫館呢,您忘記了?”
蘇茉心中驚訝,華大夫不是在勝京麼,怎麼會來到安州府城?難道是蕭北珩給抓來的?他爲什麼要把華大夫抓來?
她心中充滿疑惑,想去看個究竟,便點頭道:“好……我們去罷。哎喲喲……又疼起來了。”
小香不敢笑,和其他侍女共同把蘇茉攙扶到車上,侍衛首領率百餘名侍衛隨行護送。車隊在夜色下出了府城,向北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