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愧疚
梅黛一邊捂着眼哭，一邊從指縫裡窺視屋內的形勢。
永德帝刺了靖王后，彷彿突然呆住了，只是握着劍站在那裡，宛如泥塑。靖王跪在地上，雙手握着胸口的劍刃，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彷彿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他擡起手指着永德帝背後的她，嘴脣翁動了幾下，剛張開口，鮮血已從口中噴涌而出，將衣襟染紅。
永德帝盛怒之下刺出的這一劍只是刺穿了靖王的胸膛，靖王還不至於立刻斃命。
他在那裡掙扎，看起來在臨死前想抖摟出點什麼。
那可不行，不能讓他再多嘴了。
梅黛坐起身看向四周，方纔她趁靖王衝出門口，自己撕扯身上衣衫的時候，正好倒在一個桌案旁邊，當即順手拿起一個空碗來。
靖王正哆哆嗦嗦指着她，吃力地對永德帝道：“她……她陷……”
才說了兩個字，一個碗飛了過來，正中靖王的面門，打得靖王向後一仰，劍刃順勢抽出，當下人便不行了。
梅黛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永德帝一驚，猛地站了起來：“濯兒！”
“靖州這幾年一直在招兵買馬，傳聞已有二十萬大軍，”沈國公唾沫橫飛，“二十萬大軍一旦打過來，天下必將大亂啊。”
沈國公低聲道：“陛下，老臣有一計，但不敢說。”
正在忙亂之際，沈國公和數位大臣得知此間出了人命，紛紛匆忙趕來。大家見靖王殞命，都面帶驚慌。你推我我推你，最終還是由沈國公出頭來見永德帝。
他正在沉思，沈國公慌亂的話語打斷了他。
人越老，越會對自己當初做的錯事感到後悔，總有種想贖罪的念頭。
沈國公躬身道：“陛下英明，太子蕭濯能征善戰，百戰不殆。若他能統軍攻打蕭凱，不日必將凱旋！”
要說私心，沈國公確實是有的。
“不行，”永德帝起初面有喜色，然後又搖頭，“若蕭凱不上當，他有二十萬大軍，又有燕闕寶劍，趙牧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此事疑點甚多，要是自己剛纔不那麼衝動就好了。仔細詢問靖王，必定能明白其中的緣由。現在靖王已死，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梅黛，梅黛說靖王調戲她，並無第三個人在場來佐證。
梅黛知道現在永德帝正在氣頭上，完全被憤怒燒昏了頭。靖王已死，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必須要讓永德帝冷靜下來才行。
“哦，原來愛卿也想要封地，”永德帝伸手拍了拍沈國公的後背笑道，“你今日爲朕解除一個大大的煩惱，朕就答應了你。”
“陛……陛下！”梅黛方纔只是爲了演戲哭，這下可是真得疼哭了，“妾身冤枉……”
永德帝神色大變，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梅黛哭道：“陛下，靖王來到京城，先是給妾身獻上了一份厚禮。然後騙妾身說他和陛下在此處共飲。妾身不疑，也沒有細察，便直接來到此處。沒想到靖王說了幾句話後，居然……居然……”
可是靖王私自進京，不告訴他。給梅黛上了一份厚禮求見，這些事也都是真的。他是否好色，也許是隱藏極深，外人不知道罷了。
他爲了自保，將兩個孫女送了出去，現在後悔不已。
永德帝本有此意，正好與沈國公的想法合拍。
永德帝擺擺手道：“此處只有你我，但說無妨。朕現在心中混亂，全仗愛卿。”
沈國公跪倒在地：“老臣一片赤心皆爲陛下考慮。只是希望陛下念老臣忠誠，若是收復靖州，能否垂恩……將靖州封給老臣？”
有蕭濯爲永德帝打仗，永德帝就只管看戲就行了，絕對輸不了！
“可是蕭濯用巫蠱之術謀害朕……朕廢了他的太子之位，”永德帝煩惱地嘆了口氣，又緩緩坐下，“若是又要回復他太子，恐爲天下恥笑。”
“他調戲朕的愛妃，朕一怒之下失手。”永德帝咳嗽一聲。
冷靜下來一想，靖王那麼大歲數的人，千里迢迢進京來就是爲了調戲賢妃，太假了。再說靖王活了大半輩子，一直也沒有好色的名聲在外。
“陛下，不知靖王犯了何罪？”沈國公小心地問道。
“啊……”
他指的是之前沈國公說的贗品真品的事，沈國公理解的是靖王被殺的事，兩人各自想的都不一樣。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您犯下大錯了啊。”沈國公捶胸頓足，“靖王調戲賢妃，您殺死靖王無可厚非。但您就沒想過靖州的軍馬？靖王世子蕭凱爲人粗野，又好武力。他知道您殺死他的父王，肯定要起兵造反啊！”
永德帝一愣，將手鬆開道：“對，對。”
和靖州軍對抗，齊王倒是能力足夠，可是一來他正在對抗北狄，抽不出手，二來齊王肯定也不會和靖州軍二虎相爭讓他看熱鬧。這事還是得靠自己人才行。
他心下想明白了，擡眸看向沈國公，笑道：“愛卿如此盡心盡力，可是有什麼私心在裡面？”
“冤枉什麼！”永德帝咬牙切齒地盯着她道，“居然敢揹着朕和靖王私通！”
永德帝一邊安慰梅黛，一邊喊人將靖王屍首暫且擡下。
沈國公不慌不忙地微笑道：“陛下，就算趙牧不是蕭凱的對手。可有能治蕭凱的人在呢。”
他心中也是十分懊悔。就在剛纔自己還說過不要莽撞，結果轉眼就又衝動了。
她披頭散髮地在那裡哭，永德帝撇了寶劍，伸手摟住她肩膀道：
“愛妃，是朕方纔太過沖動了。”
沈國公得到了永德帝的承諾，大喜過望，跪地叩首道：“謝主隆恩。”
永德帝面色蒼白，但事已至此，再無轉圜餘地。
永德帝目光一亮：“然後以征伐西戎的名義，讓蕭凱出兵幫忙，趁機誅殺？”
她正要張口，永德帝怒氣衝衝地提着滴血的寶劍向她快步走了過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永德帝已一把抓住她的頭髮：
“你……你這賤人，竟敢……”
永德帝見大家都來了，便先命梅黛去內室歇息。
“陛下，靖州發兵的話，陛下的龍位恐怕都不能保住，還談什麼恥笑呢，”沈國公靠近永德帝，將聲音壓得更低，“關於巫蠱之術……陛下可昭告天下，就說是誣告，爲太子殿下正名。同時傳密旨給太子殿下，命他率軍攻打靖州。只要平復靖州，便正式回覆他太子之位。”
“陛下，靖王是活不過來了，但這個消息我們可以給……”沈國公將手掌向下，做了一個緩緩下壓的動作，“壓住。”
“對，壓住。”沈國公道，“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靖州知道此事，必然起兵造反，我們來個先下手爲強！對靖州發消息說陛下款待靖王，不日將歸。暗中則……邊關大將趙牧不是正在小崗村駐紮麼，正好讓他領兵去西涼……”
她喊道：“陛下，您冷靜一下。靖王的年齡都可以當妾身的爺爺了，妾身爲何要與他私通？”
“壓住？”
“那依愛卿之見……要如何辦？”
“對對對。”沈國公連連點頭，“只要誅殺了蕭凱，靖州便無憂患。”
梅黛見事態已緩和下來，心裡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乾脆靠在永德帝懷裡大哭起來：
“還好陛下及時趕來，沒想到靖王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是個好色之徒！”
沈月晞和蕭濯過着居無定所的流浪日子，肯定是不幸福的。而沈藍在靖王世子蕭凱那裡受盡虐待，私下來了數次書信求國公府能接她回來。沈國公一沒兵二沒權，甚是畏懼靖王，連個屁都不敢放。
現在藉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但可以解救出孫女沈藍。又能得到靖州封地。而蕭濯若是真能回覆太子之位，那他當初對孫女沈月晞做的一切也能得到補償，那時沈月晞就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這樣他對兩個孫女的愧疚至少能彌補一下。
只是可惜他歲數太大，估計是看不到這些事實現的那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