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過直接去九重天找蒼溟,可是她總是在飛身的最後一步停下來,她知道蒼溟把她推到人間的用意。
蒼溟就是爲了保全她的安全才會自己孤身去面見天帝。如果蒼荷突然出現在那裡,蒼溟的犧牲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蒼荷捏着水杯的手骨節突出,她的眼眸裡彷彿蒙上了一層水汽,灰濛濛的霧將她原本明亮的眼睛遮住。
蒼荷看着藍天,思緒遊離在凡間外,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對面一抹墨青色的身影坐下來。
“蒼荷公主好興致。”御珂慢悠悠地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個茶杯,爲自己倒上一杯茶,在嘴裡押了一口。
御珂的眼睛看着蒼荷,他那雙狹長陰柔的眼裡幽幽透露着青色的光。
蒼荷看到是御珂,怒目圓睜,剛想站起來奪過御珂手裡的杯子。想到在人間,她又坐下來。
蒼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的茶杯,她不想做第一個開口的人,蒼荷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敲着桌子。
御珂玩味地拿着杯子,看着蒼荷那張美豔卻毫無表情的臉,他看蒼荷不說話,有些按捺不住。
御珂放下那個杯子,杯子在桌子上落下清脆的一聲。御珂擡起自己的眼睛,說道:
“你哥哥蒼溟呢?”
蒼荷的手指陡然停住,她的心裡一怔,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御珂會提起蒼溟。蒼荷閉着嘴脣,不打算回答御珂的問題。
御珂等着許久,沒有聽到蒼荷的迴應。有些無趣的他自己回答到:
“是幫你買首飾去了?還是……在九重天上?”
話音一落,蒼荷眼睛突然轉到了御珂的身上,如同深冰刺向御珂。御珂的被蒼荷盯的心裡有些發毛。
“你怎麼知道蒼溟在九重天?”蒼荷的聲音如同從地獄中傳來的那般冰冷,她的手指沒有再放在桌子上。
御珂笑了笑:“蒼荷公主別那麼緊張,我沒有打算對你不利。你也無需緊張的下一秒就要抽出佩劍。”
蒼荷聽到御珂這樣說,身體還是緊繃着,沒有放鬆片刻。
“我和父親在九重天上,碰見了蒼溟龍子,他被懲龍柱傷的重。我便把他帶回了四海療傷。”
御珂看着蒼荷,觀察着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以爲我會信你麼?蒼溟怎麼會願意和你一起回四海?你說謊話也不想想麼?”
蒼荷有些放鬆了下來,她以爲御珂會說出一些驚天動地的消息來,原來就是編了這麼個消息來騙她。
“是蒼溟龍子讓我來找你的。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哪裡?父王邀請,蒼溟龍子不好拒絕。我並沒有想欺騙蒼荷公主。”
御珂又拿起了那個茶杯,放在口邊,模樣胸有成竹,好像並不在意蒼荷是否懷疑他的話。
蒼荷還是有些懷疑地看着御珂,但她的手不自覺地放開了佩劍,放在了桌子上。她思考了一會問到:“蒼溟在你們四海,何時回來找我?”
蒼荷不會聽到蒼溟的名字就想到要去四海找他,此時蒼溟的下落不明,而御珂是個不可信任的人。她不能貿然行事。
御珂有些爲難的搖搖頭,眼睛低垂着說道:“蒼溟龍子現在的身體狀態,要來找蒼荷公主很困難啊。”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蒼溟龍子躺在我四海的玄玉牀上,只能勉強叫出你的名字啊。”
御珂低着頭,眼角看着蒼荷的表情。
蒼荷突然緊張起來,聽見蒼溟傷得好像很重,她有些亂了方寸。御珂的話,聽起來好像也有了些道理。
蒼荷的臉上沒有表情,可是她的腦子裡各種想法開始如風一般亂竄。
到底該不該相信御珂的話……蒼溟傷的真的如此之重嗎?御珂真的是聽了蒼溟的話纔來找我的嗎?
御珂看着面前不爲所動的蒼荷,他略微有些急躁了,萬一蒼荷不相信自己……
“蒼溟龍子的龍鱗,可是被拔了不少。”御珂又輕飄飄地加上一句。
蒼荷聽到這句話,那時候在山洞裡蒼溟血肉模糊的景象又出現在蒼荷的腦海裡。
蒼溟答應她會保護好自己的,不會的,蒼溟不會又傷的那麼重,這不可能。
蒼荷一揮手,茶館裡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時間被停在這一秒,蒼荷和御珂的身邊,是寂靜和凝固。
蒼荷站起身來,拿出自己的佩劍,俯下身子,將佩劍放在了御珂的脖子上,
“帶我去四海,如果你要是騙了我,你知道蒼溟會對你怎麼樣。”
劍光清動如冰,蒼荷的眼睛裡映着亮光,緊緊地盯着御珂。
御珂那張有些陰詭的臉訕訕地笑着:“不敢,哪敢欺騙蒼荷公主。”
一邊說着,御珂試探着推開了蒼荷架在脖子上的劍。
“那,蒼荷公主,跟我來吧。”御珂試探着問到蒼荷,用真誠的眼神看着蒼荷。
兩個人化作一紅一青兩道光束想門外飛去。
茶館裡又恢復喧鬧的聲音,大家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時間曾經停止了。
“就放在這吧。我們算仁至義盡了。”那兩個天兵將蒼溟帶到了莽原邊境的中心,把他放在地上。
兩個人連忙飛身離開,離開的時間太久,天帝一定會發現。把蒼溟帶到這裡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大範圍了。
蒼溟躺在地上,他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在被有些粗糙的風吹着,裡面夾雜的沙礫在他臉上劃過。
他動動自己的身體,比剛纔的感覺要好些了,但還是十分吃力。
蒼溟忍着強風睜開眼睛,他騰雲的途中被兩個天兵架着,不知道那兩個天兵有沒有把他送到莽原邊境的中心。
四周一片荒蕪,偶爾有低低的霧氣穿過,這裡應該就是莽原邊境的中心了。
蒼溟吃力的睜開眼睛,想找到他幾百年前在這裡種下的溫萍花,那個溫溫柔柔的女子留下自己唯一的印記。
是蒼溟親手把溫萍花放在了土裡,將她的周圍上了土,以免她收到大風的侵襲。
那柱溫萍花,經過幾百年,如果沒有遭受什麼意外,現在應該已經長出幼蕊了……
蒼溟在迷迷茫茫的黃色霧中,試圖尋找溫萍花的光亮。
終於,在兩片霧氣交替的中間,蒼溟的餘光看到了一閃一閃藍幽幽的光,周圍霧氣被光芒渲染成逐漸減弱的光圈。
蒼溟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柱藍色的光,他握住自己拳頭,想向着溫萍花爬去。
他的骨頭開始咔嚓作響,每一次的移動都是骨頭錯位再復位的結果,蒼溟的龍骨在地上拖着,沒有龍鱗保護的龍尾磨得血跡斑斑。
蒼溟離溫萍花越來越近,他能感受到溫萍花的光芒正在慢慢傾向他。
蒼溟忍住身體上的疼痛和有些激動的心情,向着溫萍花更快地爬去,越來越近。
等蒼溟終於可以看到溫萍花現在的幼蕊時,他被溫萍花的光暈籠罩在身下。在那樣幽藍的光裡,
蒼溟覺得自己被一股柔軟的力量托起來,彷彿是柔軟的手在安撫他的傷口,蒼溟睜開自己的眼睛,發現自己被託在了醫罩裡。
這是一種熟悉溫暖的感覺,蒼溟任由醫罩包裹着自己,小小的光流在蒼溟的身上流過,所流過的地方傷痕被慢慢修復。
蒼溟躺在醫罩裡,閉着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毫無任何負擔,單純地躺在那裡,享受片刻的平靜。
溫萍花的藍色光芒在昏黃的莽原邊境顯得格格不入,它隨着大風搖曳,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折斷,可是又堅韌地散發光。
蒼溟慢慢地睜開眼睛,溫萍花已經將他身上的傷口修復,他動了動自己的手,看着完好如初的龍爪,懸着的心放下來。
蒼溟走出醫罩,他龍尾上的傷口也已經癒合,肉眼可見的細小的龍鱗閃着金色的光芒。
蒼溟回頭看了一眼溫萍花,溫萍花有節奏的擺來擺去,藍色的小光點隨着節奏慢慢散發出來。
蒼溟摸摸溫萍花的花瓣,說了一句謝謝。
蒼溟身上恢復的不錯,已經能夠自由地行動,也不怪天下所有人都想要爭搶這株植物。
蒼溟飛身離開莽原邊境,他立上雲頭。蒼溟需要趕緊找到蒼荷,蒼荷一個人在人間,又過去了這麼久。蒼溟開始有些擔心。
他用靈力感知了一下,蒼荷最後出現的場景是人間的一個小茶館裡,模模糊糊中,她好像在和什麼人說着話。
接下來,蒼溟就再也感知蒼荷的任何信息,蒼荷彷彿在三界中失蹤了。蒼溟沒有辦法找到她。
蒼溟騰雲,朝着那個坐落在人間的茶館飛去。
茶館裡人聲鼎沸,人們看着臺上評書的表演大聲說着好。
蒼溟抓住一個小二,問到:“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個姑娘,比我矮一頭,穿着紅色的衣服。”
小二突然被抓住,嚇了一跳,後來想想,撓撓自己的頭說:“是有這麼個姑娘,喏,當時就坐在這。”
小二指着蒼溟旁邊的一張桌子。蒼溟連忙問:“那後來呢?這個姑娘往哪邊走了?”
小二看着桌子,沉默了一會,大叫起來:“想起來了!後來來了一位公子和她坐在對面。再後來,再後來就不見他們了。”
蒼溟住抓住小二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道:“那位公子,是不是穿着墨青色的衣服,面容清秀?”
小二想了想,點點頭。臺邊有人在招呼小二,小二趕緊跑過去,留下蒼溟一個人站在那裡。
“御珂。”蒼溟的嘴巴里蹦出這兩個字,他眼中的怒火快要涌出他的眼眶。蒼溟的拳頭骨頭作響,他向着四海全速飛去。
蒼荷始終和御珂保持着一劍的距離,她緊緊地拿住自己的佩劍,眼睛盯着飛在前面的御珂。
御珂知道後面的蒼荷正用自己的劍指着他,他也不惱,悠閒自得地在前面飛着。
“到了四海了。蒼荷公主,蒼溟龍子就在滄海里。”御珂轉身,臉上掛着意義不明的微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蒼荷打開御珂的手,自己飛向四海里。
御珂看着蒼荷飛向滄海的身影,眼裡的惡毒和陰詭更加明顯。
“蒼溟,蒼溟。”蒼荷一到四海龍宮,就開始四處尋找蒼溟的身影。四海龍宮並沒有滄海的大。但是蒼荷並不熟悉。
幾圈走下來,她有些暈了。蒼荷並沒有看見蒼溟的身影,她開始漸漸覺得整件事有些不對。
御珂慢慢地走進四海龍宮裡,看着四處尋找的蒼荷,他聲音輕柔地問道:“蒼荷公主,可曾找到,蒼溟龍子啊?”
說罷,他那輕柔的笑聲漸漸轉化爲狂笑,傳遍了整個龍宮。無盡的回聲和他的笑聲一起,格外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