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荷站在宏偉的三生臺下,她看着一層一層往上升的臺階,彷彿是在引導她走向她的結局。
御史仙君看着蒼荷,他的眼神中充滿着無奈和痛心,難道說的天命不可違,就是這樣,連當事人也不想改變的事嗎?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既然蒼荷沒有聽從他的勸告,堅持要斬斷自己的龍骨,那御史仙君也無話可說了。
本來告訴蒼荷的結局就已經是違背天規了,御史仙君能做到的最遠的一步,也就是扶起搖搖欲墜地蒼荷,最後問她一句,你確定嗎。
當蒼荷點點頭時,御史仙君也無能爲力,他的職責是守護三生鏡,而不是利用它阻止命運的前進。
御史仙君看着臺下那個倔強又瘦弱的身影,既然她已經做出了她的決定,那就讓那個時刻,來的快一點吧。
御史仙君的聲音從三生臺上傳來:“上來吧,蒼荷。”蒼荷不願意別人再喚她滄海公主,那御史仙君便隨了她的意。
蒼荷閉上眼,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滿是汗的手心放開了她的衣服。
當她現在選擇的交叉口時,她才明白以前蒼溟每次做決定的痛苦。她可以現在就告訴御史仙君,她不斬龍骨了,她繼續做她的滄海公主罷。
或者,和蒼溟一樣,選擇頭破血流的那一條路,因爲他知道他想要什麼,他願意爲此付出代價。
既然如此,那就去面對三生鏡吧,面對結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蒼荷露出了一個極其慘淡的笑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蒼荷走上了臺階,一步兩步,她覺得自己的周圍一切都變得那麼渺茫,變得虛無,她看不真切。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御史仙君那一身黑衣在白色中的突出。
她身體已經不受她自己控制,她只是完成一個個僵硬的動作,擡腿,邁步,向前走去,走到御史仙君面前,走到三生鏡的面前。
御史仙君拉住蒼荷的手,把她拉到了三生臺最高處的中間,御史仙君的眼裡藏着不忍,他明知上了三生臺,就一切都無法更改了,
可他還是又問了蒼荷一句,“蒼荷,你真的要面對三生鏡嗎?”
蒼荷點點頭,都走到這一步了,她決心已定,不必再問,她不會給他不一樣的回答,她的回答永遠是她的堅決。
御史仙君的眼睛低垂下來,他什麼話都沒有再說,他的黑袖如同有狂風在吹拂,猛烈地飄搖着,御史仙君的眉頭皺起來,眼神專注。
蒼荷再次睜開眼,三生鏡就在她的面前懸空浮着,雖然聽過別人描述過,可是當蒼荷自己看到三生鏡時,她還是盯着它看了好久。
和三生臺不一樣,三生鏡的散發着柔和光芒,整個鏡子和蒼荷一個人一樣大,可是蒼荷站在鏡子前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溫柔地包裹其中一樣。
“命運,本來就是和流水一樣潺潺流過,在你不經意間吞噬你,接着,把你帶向既定的方向,這是不可抗力。”
御史仙君在一旁默默地說着,明明三生鏡從來都不俱攻擊性,如水般溫柔。
可是御史仙君每次看向它,都覺得不是他在守護三生鏡,而是三生鏡需要一個落腳點,而他正好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蒼荷點點頭,她覺得自己的記憶在被三生鏡審閱。
站在三生鏡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有隱私的,三生鏡會把人最深處的記憶發掘出來,因爲人的一點一滴,構成了人的命格。
三生鏡在蒼荷面前,發出的忽暗忽明。蒼荷閉着眼,默默忍受着那些痛苦的記憶再次被翻出來,那些快樂的時光一閃而過。
終於,三生鏡的光芒穩定下來,它的光芒不再跳動,蒼荷覺得,那光芒彷彿是在審閱自己。
御史仙君看了看三生鏡的蒼荷,,又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蒼荷,他還是有些猶豫地問道:“蒼荷,你準備好了麼?”
三生鏡是聖物,這面鏡子裡的,是天下所有人的命運糾葛,是天下所有人的前生今世。它將一切既定的路線和終點設好。
每個人,只需要按照那些軌跡,就可以過完他們的一生。
但是如果有人想強改命格,他們不再滿意三生鏡給他們定的那些旅途和生活,三生鏡不會阻止他們來改變命格。
只要那些人上得了九重天,只要那些人說服得了御史仙君喚出三生鏡,只要那些人願意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獻給三生鏡作爲貢品。
那命格的逆改,不過是三生鏡散發光芒幾秒鐘之內的事,幾秒鐘後,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
蒼荷看着三生鏡裡的自己,她的眼神堅定,沒有任何的動搖,如果蒼溟可以做到在一切困難之前義無反顧,那蒼荷,也願意爲了蒼溟不俱一切。
蒼荷轉過頭,她灼灼的目光看着御史仙君那張千年蒼溟的臉,說道:“是的,我準備好了。”
御史仙君劃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道符,血紅的顏色讓蒼荷別過了頭。
三生鏡需要御史仙君的血液使它穩定,若不如此,再過一會兒,等三生鏡修改命格的時候,它無法承受這樣的力量,殺死蒼荷。
那道血符在三生鏡上漂浮片刻後,附進了三生鏡裡,三生鏡發出猛烈的顫抖,蒼荷覺得剛纔包裹着她的溫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彷彿有水充斥在蒼荷的胸腔,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氣,但是於事無補。
三生鏡好像在抽去蒼荷精力一般的從她身上牽出一道道透明泛着金色的絲線,從蒼荷的身上飛向三生鏡裡,把蒼荷和三生鏡聯繫在一起。
那些從蒼荷身上飛出來的絲線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亮,那些光芒將蒼荷籠罩,只能看見蒼荷痛苦表情的輪廓。
蒼荷覺得彷彿有東西在從她的心裡抽取她的記憶一樣,她痛苦地叫喊,但是那些金線彷彿更加緊繃,更加濃密,蒼荷眼淚疼的留下來。
御史仙君看着在掙扎的蒼荷,他轉過的身子,不再聽她淒厲的聲音。他希望自己可以從容的面對蒼荷扭曲的臉,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
蒼溟急急忙忙地飛到了御史仙君的仙府,他匆匆向那個天兵致謝,然後連周圍的情況都沒來的及看,就走進了御史仙君的仙府。
他在走進御史仙君的仙府後,反應和蒼荷時一樣的,同樣是被御史仙府的大而震驚,同樣是看到那間茅草屋後,推門的手停在了空中。
蒼溟覺得自己推門而入不太好,雖然他的心裡想着蒼荷的安慰,但是這樣一個茅草屋裡,也不會有三生臺那樣宏偉的建築吧。
蒼溟便等在了門口,希望有御史仙君的童子可以前來彙報。
可是……他隱隱約約的,聽見了裡面有蒼荷的聲音,蒼荷好像在痛苦地呼喊……蒼荷好像在哭泣?蒼溟顧不得禮節了,他推開茅草屋的門,跑進御史仙君的主廳。
進去主廳後,蒼溟被刺眼的光芒照的難受,他連忙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他適應了周圍強烈的光芒,慢慢睜開眼睛後,發現他的前面是高大的三生臺,而發出光芒的,是漂浮在空中的蒼荷。
“蒼荷!”蒼溟看到了蒼荷痛苦的表情,他吼叫着跑向了三生臺。
蒼荷……爲什麼你那麼傻,你不知道三生鏡需要你的記憶來改寫命格嗎……你不知道這不是最痛苦的,你還會被削去龍尾嗎!
蒼溟一邊跑着,一邊不停地看向蒼荷,想確定她的情況。
蒼荷和三生鏡聯繫在一起,那些耀眼的光芒把他們兩籠罩在中間,如同是一個未孵化的繭,蒼荷,就是三生鏡的養料。
蒼荷忍受着她腦海中鑽心刺骨的疼痛,好燙……彷彿要將她的頭燃燒熔鍊,高壓讓蒼荷的眼睛睜不開。
沒有一滴血,沒有一點傷口,蒼荷卻覺得這樣的痛苦是她從來沒有忍受過得,從內部,一點點地燃燒她,抽盡她。
終於,三生鏡的光芒漸漸消失了,蒼荷身上鍊接的金線被抽斷,沒有和三生鏡之間的聯繫和三生鏡的神力,蒼荷跌落在了地上。
蒼荷的嘴脣發白,她的眼神發黑,覺得什麼都看不清。三生鏡不知道在她的身體裡抽取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彷彿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蒼溟站在三生臺的腳下,他向一步做兩步的向上爬着階梯,努力地儘快趕到蒼荷的身邊。
他聽見了一聲巨響,蒼荷被三生鏡扔落在地上,蒼溟焦急地叫了一句:“蒼荷!”蒼溟更加賣力地向上爬着。
三生鏡的鏡面裡的,流動和溪流一樣的金色水流,散發着閃閃點點的金色,讓人看的迷醉。
“那……是什麼?”蒼荷咬着發白的嘴脣,她努力支撐着自己的身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問着御史仙君。
御史仙君沒有回答蒼荷,他看了看下面,說道:“滄海龍子來了。”
蒼荷本來就蒼白的臉上,突然白得比紙還要恐怖,她驚恐地問到:“蒼溟怎麼會來!”
蒼荷想使用靈力,想用靈力把蒼溟困在階梯上,但是她剛拿出手,就虛弱地放了下來,她實在是沒有力氣。
蒼溟衝到了蒼荷的面前,抱住了她!蒼荷虛弱地到了蒼溟的懷裡,她聲音微弱地說:“蒼溟,終於我也幫你,幫我們做成了一件事。
而不是每一次,都讓你來犧牲。”
蒼溟抱着蒼荷,他激動地問到:“荷兒,你爲什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龍骨之刑,根本就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蒼荷笑了笑,她回答說:“至少,我可以不再做龍族的公主,你的妹妹,只要最後能和你在一起,有沒有龍骨,又有什麼關係?”
蒼荷沒有告訴蒼溟最後的結局,既然他不用做出犧牲,哪有何必讓蒼溟和蒼荷一起,承受那種無力的痛。
蒼溟沒有說話,他感受到三生鏡發出的光芒越來越強,周圍熱浪滾滾。
蒼溟對蒼荷溫柔地說道:“荷兒,把眼睛閉上。”
蒼荷瞬間察覺到了什麼,她努力掙脫着蒼荷的懷抱她,眼裡的淚水流淌下來,蒼荷本來蒼白的臉上急的通紅,蒼溟吻住蒼荷的脣。
背對着三生鏡的蒼溟感受到那根細細的線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熱,蒼荷還在不斷掙扎,蒼溟緊緊地抱着蒼荷。
那根線在蒼溟的背後飄過,如利劍一般穿過他的身體。
蒼溟眼中充血,片刻之後,他口中鮮豔的鮮血噴出來,把周圍的地上染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