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衆人,人人都只當七煞神君譚升,一定要勃然大怒,出手之間,說不定要將那兩人,擊成肉泥!可是事情的發生,卻是大大地出衆人的的意料之外,只聽得譚升道:“兩位說得有理,八龍天音,誰能抗拒?六指琴魔武林至尊之號,確是不虛,請兩位引導我們,前去叄見六指琴魔!”
這一番話,不要說大廳中衆高手,萬萬料想不到,便是那兩人,也頗感出於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譚島主可能代表所有高手麼?”
七煞神君譚升尚未回答,已然聽得青燕丘君素一聲冷笑,道:“七煞神君,我只當你是一號人物,原來你竟然如此無恥。你要去叄見什麼武林至尊,你自己去吧!”譚升回過頭來說道:“丘青燕,你難道不怕那“八龍天音”麼?”青燕丘君素傲然一笑,道:“怕什麼?”
她話纔講完,由端坐不動,在突然之間,已然變爲疾掠而起。飛燕門的獨門輕功,本是天下知名,丘君素數十年功力,身法之快疾,更是難以言喻,宛若從她所坐的位置上,升起一股輕煙,幌眠之間,她身形已要向那兩人的身邊撲來。
那兩人面上失色,正準備退避時,卻聽得譚升道:“兩位別怕!”身形一矮,一翻手腕處,一招“三煞會天”,正是七煞神掌中的絕招,掠起一股狂,便已然向青燕丘君素疾揮而出。
他們兩人的動作,盡皆是快疾無比,丘君素身形才一掠起,便已然掠出了兩三丈,但是她剛一掠出,譚升的掌風已到。
青燕丘君素身在半空,一覺出一股強勁無比的勁風風,向着自己,疾卷而來,百忙之中,定睛看去,看出發掌的乃是七煞神君,她心中也不禁爲之大吃大驚,七煞神掌的厲害,誰不知道?青燕丘君素本身,固然是功力極高,但是卻也不敢硬接。
更何況她此際,身在半空,根本用不出力道來,若是硬接,更吃大虧。一剎時間,大廳中人,見七煞神君譚升,以威力如此之盛的一掌,攻向青燕丘君素,使得人人,盡皆爲之愕然。飛燕門中弟子,更是紛紛起立,呂麟脫囗叫道:“譚伯伯,這算什麼?”
在呂麟縱聲高叫之際,飛燕門的端木紅,又不禁深情地向他了一眼。這一切的事情,全都是在片刻之間,突然發生的,衆人一齊仰頭上間,只聽得丘君素長嘯一聲,身子突然又凌空向上,拔起了丈許。
一拔起之後,在半空之中,一連轉了三個大圈,簡直如何飛鳥一樣,才又斜斜向下,落了下來。譚升的一掌之力,已然被她以那一手絕頂輕功,避了開去。兩人這一交手,一個是掌力之奇,驚世駭俗,一個是輕功之妙,天下無雙。
大廳之中,盡多一流高手,可是也自嘆爲觀止,一時之間,大家竟都將六指琴魔即將來到一事忘記,大聲喝起採來。丘君素落地之後,厲聲道:“譚島主,你甘心與六指琴魔爲奴麼?”
譚升朗聲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丘青燕,只怕除了你飛燕門之外,人人皆與我一樣心思!”丘君素一聽,“哼”地一聲冷笑,尚未曾回答,已聽得華山派一個老年堂主朗聲道:
“祖師有令,華山弟子,若出此大廳者,殺毋赦!”
那堂主雖然是在傳答他本派祖師的號令,但實則,卻等於表示,絕不向六指琴魔屈服。
丘君素和烈火祖師之間,本來一點好感也沒有,可是此際,見烈火祖師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竟自不失身份,心中立時生出了好感,道:“老烈火,倒看不出你,還是條漢子!”
烈火祖師雙眼睜處,精光四射,道:“好說!”話一講完,雙眼重又似開非開,似閉非閉,端坐不動。呂麟心緒激動,道:“譚伯伯,莫非你真的想屈服在六指琴魔膝前麼?”
譚升叱道:“麟兒,你年紀輕輕,懂得什麼?還不隨我下山去?”呂麟冒然而立,大聲道:“我不去!”
丘君素向他了一眼,叫道:“好!”她一聲採剛喝畢,突然又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叫道:“有志氣?”丘君素和呂麟兩人,一齊循聲看去,卻見發聲的乃是端木紅,端木紅和呂麟四目交投之際,俏臉飛起兩朵紅雲,不自由主,低下頭去。
另一旁,譚翼飛也已然跨出了兩步,道:“爹,你一世英名……”譚翼飛話未曾講完,譚升已然喝道:“小畜牲,你再胡言,我立斃你於掌下!”韓玉霞緊靠譚翼飛而立,道:
“譚老伯,我們絕不下山!”
譚升一聲長笑,道:“那是你們的事,青妹,東方兄,咱們去迎接六指琴魔!”衆人只當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必然也一定會出聲反對的。怎知兩人,卻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一聲。譚升轉過頭去,向那兩人道:“如此,就請兩位帶路!”
那兩人向着大廳之中,仍然端坐不動的衆人一指,道:“譚島主,這些人並不應命,你不先將他們收拾了?”譚升一笑,道:“只怕六指琴魔,已然等得很急,我們先將他迎上山來,只怕“八龍天音“一起,他們便自跪拜不及!”
那兩人道:“不錯!”一個轉身,便自向大廳外面走去。東方白.赫青花.譚升等三人,互使了一個眼色,跟在後面。一行五人,才走出大門,便聽得鬼聖盛靈道:“請等一等!”
只見他掙扎着站了起來,向勾魂使盛才一招手,道:“我們父子兩人,也下山去迎接六指琴魔!”呂麟眼看,自己最敬重的兩人,倒行逆施,心中已然難過之極,一聽得盛靈也說出瞭如此無恥之言,哪還禁受得住?一聲大喝,身形幌處,向前踏出一步,手指指處,一股指風,已然向盛靈攻出了一招“一柱擎天”。鬼聖盛靈,在經過了半晌的休息之後,剛能夠有力站起身來行走,呂麟的金剛神指,疾攻而至,他焉有力道相抗?連忙想要側身躲避間,呂麟指出如風,如何避得開去?才一側身間,金剛神指之力,已然重重地撞在他的腰際?
鬼聖盛靈怪叫一聲,身子一個篋,重又“叭”地跌倒在地。呂麟“呸”地一聲,向他了一囗,表示了極度的卑視。此際,東方白等五人,早已然離了大廳,也沒有人去理會鬼聖盛靈,只聽得端木紅高叫道:“打得好!但令師也甘願事敵,呂小俠爲何不出手?”
呂麟昂然而立,大聲道:“若是他將六指琴魔,迎了上來,我便不認他爲師!”端木紅心中,實在對呂麟,已然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是以,她纔不顧在衆目睽睽之下,只顧得要引呂麟的注意。
如今聽得呂麟如此回答自己,心中更是興奮,粉頰之上,也已紅透,剛想要再講話時,丘君素已然喝道:“紅兒住囗!”端木紅給師傅一喝,便不敢再說什麼,眼着呂麟,坐了下來。此際,呂麟的心中,正如何亂麻一樣,哪能覺出端木紅的千絲柔情?
端木紅一住囗不言,大廳之中,人人心情沉重,靜到了極點。每一個人的心中,俱都在想着,六指琴魔一上山來,只怕衆人之中,沒有一個,能以倖免。便是丘君素和烈火祖師等一流高手,也難以斷定,自己是否有力量抵禦八龍天音。
水鏡禪師盤腿坐了下來,突然之間,低聲誦起佛經來。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安詳,像是給人的心中,以一陣極隹的安慰一樣。大廳中,除了水鏡禪師的誦經聲之外,便是燭花輕微的“拍拍”聲,除此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每一個人,皆在等待着命運的決定……卻說七煞神君.東方白和赫青花三人,隨着那兩人,下了西天峰,不一會,又下了青雲嶺,那兩人走在前面,沒有多久,已可以看到月色之下,停着一輛馬車。那輛馬車,車身上鑲滿了奇珍異寶,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閃閃放光,珠光寶氣,眩人耳目,顯得另有一種詭異的神態。
譚升一到了那輛馬車,立時慢了一慢,向身後的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輕輕地擺了一擺手。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多年的知己。這兩人,可以說是最瞭解七煞神君譚升心情的人。
當他們兩人,一聽得譚升,願意跟着那兩人下去迎接六指琴魔之際,他們也不禁爲之愕然。但是他們卻立即知道了譚升的心意。因此,他們一見譚升向自己擺手,便各自打橫,跨出了一步。同時,全身真氣運轉,已然將本身功力,聚於右掌之上!
只見那兩人來到了那輛馬車之前,行了一禮,道:“山上只有譚升.東方白.赫青花三人來到叄見!”那兩人話一講畢,譚升已陡地一聲大喝,向旁逸開了兩三步去。他才一逸開,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跟着各自一掌,向前掃出。
而七煞神君譚升,也連忙一掌發,掌力加入了他們兩人的掌力之中!譚升的心意,在那兩人出現之後,並未曾再和東方白.赫青花兩人提起過。可是此際,他們三人之間,卻是配合得巧妙到了毫巔。
三股掌力,匯而爲一,發出了驚天動地也似,一聲巨響,向着那輛馬車,疾掃而出,那兩人根本連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便已然向車上撞了過去,電光石火之間“砰”
地一聲,掌力襲到,連人,帶馬,帶車,一齊碎成了片片,向外激飛而出,連一點痕跡,都難以尋找。
七煞神君譚升,見一招得手,心中不由得大是高興,哈哈一笑。可是,他笑聲尚未完畢,只聽得身後,也傳來了一聲長笑,一人道:“我不在車中,三位可以說是白費心機了!”
他們三人,只當自己各自一掌之力,三掌彙集,掌力之雄渾,天下無匹,那六指琴魔在車中等人去迎接他,一定也已然粉身碎骨。可是那人的聲音一傳了出來,三人才知道,敢情六指琴魔,不在車中。他們連忙轉過身來看時,只見一塊大石之上,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衣服,華麗到了極點。可是在一瞥之間,卻也只令人覺得他容顏之醜陋,實是無以復加。那人盤膝坐在石上,膝上卻放着一張,形式奇古,共有八弦的古琴。七煞神君譚升,在一個驚愕間,只覺得那人,面善已極。
本來,面目那麼醜陋的人,若是見過一次,一定不會忘記的。可是七煞神君在一剎時間,卻又偏偏想不起他是誰來。三人一怔之間,原只是一眨眠的工夫,他們立即又已然揚起了手掌來。可是就在此際,那醜陋已極的人,卻已然伸手,撥動了琴絃。
他所撥動的,是那恨最租的弦,連撥了三下,只聽得三下驚天動地的響聲,突然而發,東方白.譚升和赫青花三人,全都是武功之高,難以比擬的人物,可是片刻之間,胸際卻也如同被千百斤重的巨,撞擊了三下一樣。
剎那間,只覺得心神欲飛,不自由主,後退了三步,竟不知發掌應敵。六指琴魔發出了一聲怪笑,手指又向琴絃上面疾揮而出。這一次,響起的一片琴音,更是浩繁已極,令得人難以禁受。七煞神君知道不妙,連忙勉力叫道:“快趺坐在地,鎮定心神!”
他開囗一叫,琴音趁隙而入。此際,”“指琴魔所奏的,乃是殺伐之章,琴音一入,譚升便立時覺得,如有千軍萬馬,一齊向自己奔殺而來一樣,眼前一黑,不自由主,跌倒在地!
一旁赫青花和東方白兩人,卻已然依言,就在地上,盤腿而坐,以本身精妙之內功,來與“八龍天音”相抗。七煞神君譚升跌倒在地之後,一連打了三個滾,只覺得像是無數尖銳已極的兵刃,向目己刺來,已然是遍體鱗傷,痛苦之極。
可是,他究竟是功力深湛無比的人,一覺出不妙,便立時鎮定心神,因此,身受雖是痛苦,但是一點靈性未泯,卻尚能苦苦支持。譚升上次,爲“八龍天音”所傷,情形和這次,也是差不許多。
只不過上一次,他離得六指琴魔甚遠,未曾看清六指琴魔,是何等樣人。而且,到了“八龍天音”,令得他傷重之極,幾已然死去之際,六指琴魔突然離了開去,他才保住了性命。
可是,照這一次的情形看來,六指琴魔已然下了決心,一定要制三人於死命,“八龍天音”,越奏越急,他只覺得囗角一陣陣發腥,已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流出了鮮血來。而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也是心血翻騰,雖然竭力忍受,也禁不住囗角流血。
譚升心中越來越知道,“八龍天音”,若是再不停止,自己等三人,將要無一倖免。他心靈之中,尚存着一絲清醒。
就憑着這一絲清醒,他要將六指琴魔的八龍天音,尚未令他傷重而死之際,先爲武林除害!他本來是跌倒在地的,正一股無比的勇氣,支持着他,便他突然向六指琴魔,滾近了丈許!
可是,尚未待他奮起一擊,“八龍天音”突然大增,只見譚升如瘋似魔,陡然之間,一躍而起,向着一顆大樹,跳躍而出,一掌又一掌,力道大得出奇,向大樹砍了過去。
而六指琴魔,醜陋無此的面上,卻是木然毫無表情,只是不斷地以他生有枝指的雙手,在琴絃之上,揮之不已……在西天峰上的大廳中,衆人在東方白,赫青花和譚升三人,下了西天峰之後,靜靜地聽着水鏡禪師,低聲宣唸佛經。
可是,沒有過了多久,當峰下突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之際,水鏡禪師突然一怔,停住了誦經之聲,睜開眠來,道:“善哉!我們錯怪了他們三位了!”大廳中衆人,在聽得那聲巨響之後,也已然知道,若非是他們三人的掌力合一,斷難有聲勢那麼猛烈的聲響發出。
青燕丘素君“”地一聲,道:“我早知譚島主不是這樣的人!”水鏡禪師站了起來,道:“我們豈能只由他們三人,對付六指琴魔?”烈火祖師.丘君素等人,也紛紛起立。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八龍天音”之聲,也已然傳到了大廳之中。
雖然,八龍天音傳到那大廳之中,力道已然大是減弱,但是因爲六指琴魔所奏的,正是殺伐之章,在八闕八龍天音之中,那一章最是攝人心神,厲害之極,有些各派中,武功稍差的人,已然面色發白,難以禁受得住。水鏡禪師高宣佛號,便要飛身,衝了下去。
可是烈火祖師卻突然道:“大師,你此際下去,於事無補!”水鏡禪師明知向“八龍天音”,接近一步,危險性便增加一分。
若是東方白等三人,不能夠抵受“八龍天音”,自己下去,也是一樣,烈火祖師所說的話,本是實情。因此,身形一凝,道:“以祖師之見,該當如何?”烈火祖師緩緩地站了來,長嘆一:聲,道:“我們坐在此處,六指琴魔,也會上此處來,拙見是我們下去,拼出一死,但是小輩中人,卻自後山退卻,徐圖後策!”烈火祖師的爲人,一直是高傲之極,不近人情,在武林之中,人緣極壞。可是他此際這一番話,卻是入情入理。水鏡禪師聽了,呆了一呆,道:“老絕不貪生,祖師令後輩們退卻,不如各位一齊退開,暫避其鋒芒!”
烈火祖師,猛地睜開眼來,叱道:“大師,你以爲老夫是怕死,要引你講出這樣的話來麼?”水鏡禪師尚未回答,青燕丘君素已然道:“別爭了,就依烈火祖師之意行事“阿紅,你率領本派中人,由後山離寺,勿忘你師傳,是死在六指琴魔之手?”
丘君素這幾句話,視死如歸,更是說得壯烈無比,令人感動。一時之間,各派中的尊長,全都站了起來,吩咐弟子由後山逃走。呂麟卻在此際,向前跨出了一步,向水鏡禪師道:“師伯,我不願退。”
水鏡禪師面色神肅,道:“這番前去赴死之人,全是年事已長,就算不幸,人生千古,難免一死,你年輕有爲,除琴魔,挽回浩劫之責,正在你的身上,如何能前去送死?”
呂麟聽得心如刀割,呆在當地,作聲不得,只見烈火祖師,帶着臨時代職的掌火使者,大火把和烈火祖師的身子,宛若是兩團烈火,已然向大廳之外捲去。青燕丘君素身形瓢動,道:“老烈火,不要單獨行事!”
水鏡禪師高宣佛號,一時間,約有三十餘人,全是方今武林中的精英,紛紛展開身形,向大聽之外,涌了出去。那三四十人的身法,俱皆十分快疾,片刻之間,便已盡皆走出。
而大廳之中,已然只剩下了三四十個,年輕一代的武林中人,呂麟回頭一間,長嘆了一聲,道:“咱們的前輩,已然抱必死之心,下山而去,咱們……咱們……依命退卻吧!峨萆同門,快齊集一起斷後!”大敵當前,這些年輕人之間,本無成見,反倒紛紛退讓,不肯先走。
呂麟急道:“再要不走,一齊遭劫了!”這纔有幾派中人,由後門馳了出去,呂麟派了峨萆派中一人,爲之帶路。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來到了他的身邊,道:“麟弟,找們最後才走!”呂麟點了點頭,忽然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道:“我也最後走!”
呂麟擡頭一看,正是飛燕門的端木紅。也們四人,站在一起,沒有多久,各派中人已然退盡,最後,峨萆派和飛燕門中弟子,也已然一齊退出了大廳。大廳之中,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和身受重傷的鬼聖盛靈父子。四人互了一眼,心情盡皆沉重已極。
那“八龍天音”,是如此不可抗拒,連得他們的師長,也只有抱着必死之心前去赴敵,他們自然更沒法可想。譚翼飛嘆了一囗氣,道:“麟弟,咱們也應該快點走了。”
呂麟面色黯然,咬牙道:“那六指琴魔,與我有殺父傷師之仇,如今已明知他在青雲嶺下,我們卻只好風而逃,就算不死,做人也沒什麼趣味!”
譚翼飛心知剛纔嶺下,傳來了一聲巨響之後,緊接着便響起了“八龍天音”之聲,因此可見,父親和東方白三人,也已然是凶多吉少,他的心中,如何不是恨極?
因此他聽了呂麟的話後,也是面帶悲憤之容,一聲不出。一旁韓玉霞被呂麟的一番話,煽起了心頭怒火,道:“家父也是命傷六指琴魔之手,我們忍辱偷生,有什麼意思?”她性如烈火,這幾句話出自她的囗中,實在一點也不出奇。
端木紅和他們三人,其實都不是太熟,只不過她爲了要和呂麟在一起,便留了下來,最後才走。呂麟等三人,本來就豪俠成性,大冢都是正派中人,也絕不以爲奇怪。當下端木紅聽得他們三人對話,竟大有不肯離去,也下青雲嶺去之意。
端木紅也不是畏事怕死之人,相反地,她還極好生事,但是她卻頗有分寸,絕對不是胡來亂撞的那種人,因此便嘆了一囗氣,道:“三位與六指琴魔,都有深仇大恨,我雖然與之未有直接之仇,但是這武林大毒,當然也想將他除去。可是水鏡禪師所言不錯,我們如下山,也只是去送死!”
韓玉霞俏瞼通紅,厲聲道:“人生千古,誰無一死?”端木紅道:“找也絕不怕死,但要我白死,我卻不幹!”端木紅這兩旬話,雖然跡近笑話,但是卻簡單明瞭,直打入人心坎之中。
譚翼飛和呂麟兩人,都呆了一呆,並不出聾,但是韓玉霞卻不服道:“如何見得便是白死!”端木紅道:“韓姑娘,難道我們四人臺力,還能夠比得上譚島主夫婦,烈火祖師,玉面神君和冢師等人麼?”
韓玉霞大聲道:“不管如何,叫我見着仇人便躲,我不願意,與其屈辱做人,不如痛快做鬼!”一面說,一面手臂揮處,“嗡”地一聲,已然烈火鎖心輪,掣在手中!端木紅和她的交情,本不甚深,當下見勸她不聽,心中也不免有氣。
韓玉霞面上漲得通紅,道:“我是自己願意去送死,你們不跟來,也根本不是膽怯!”
話一講完,身形疾幌,便自向大廳之外,疾竄了出去。譚翼飛一見,連忙叫道:“玉霞!等等我!”
韓玉霞身形不停,只是叫道:“你自己跟上來吧!”譚翼飛身形展動,也已向前衝出。
韓玉霞剛一來到大廳門囗,突然之際,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由外,直撲了進來。那人的身法之快,行動之間的了無信息,實是似精似怪,如鬼如魅。
韓玉霞心中猛地一怔,陡地喝道:“什麼人?”手揮處,烈火鎖心輪“嗡”地一聲,已然攻出了一招“野火燒天”。照那人的來勢看來,韓玉霞和他,本來是非撞一個滿懷不可的。
而韓玉霞的那一招“野火燒天”,發得更是疾快,照理萬無不中之理,就算對方的武功高過她,也一定是以內力將烈火鎖心輪震了叵來,韓玉霞自己反要受傷,無論如何,那一招總不會走空。可是,事情的變化,卻是大大地出韓玉霞的意料之外。
她烈火鎖心輪,才捲起一陣勁風,向外揮出間,那人的前進之勢,不但突然止住,而且還隨着鎖心輪向外盪出的那股勁風,整個人,輕飄飄地,向外面盪開了丈許。
那一下變化,乍看起來,就像剛纔向韓玉霞撲來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輕煙一樣!韓玉霞一呆之際,又喝道:“什麼人?”可是那人盪開之後,又已向外,疾掠開了三四丈,已然隱沒在黑暗中,簡直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譚翼飛連忙也向前逸出了兩丈許,卻已然再無那人的蹤影。若在平時,他們兩人,一定會去尋根究底,看看那究竟是什麼人。
可是此際,他們已然抱定了赴死之心,因此也無瑕理及這麼多,相互對一眼,各自一笑,快用不着再避嫌,手拉着手兒,便向西天峰下,馳了開去。呂麟見他們兩人出了大廳,呆了半晌,突然之間,左足在地上,用力地一頓?
他那一頓足,用的力道甚大,不自由主間,將一塊青磚,“叭”地一聲,頓得裂成了四五塊。站在一旁的端木紅,見他面上現出了一種極其堅決的神色來,心中已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幽幽地嘆了一囗氣,道:“呂小俠,你可是也要前去麼?”
呂麟咬牙道:“韓姑娘說得對,與其忍辱做人,不如痛快爲鬼!”端木紅幽然道:“呂小俠,我……我和你一起下去吧!”呂麟身形已然展動,可是一聽得端木紅此言,心中不禁大奇,道:“六指琴魔與你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前去送死?”
端木紅雙頰飛起了紅霞,只是一聲不出。呂麟看在眼中,心中一動。可是他才經過了和譚月華之間的那段情孽,男女間的情愛,他實是永生永世,不想再提的了,更何況,他本來深深地愛着譚月華,此際,事情雖然演變到這樣子,他還是一樣深深地愛着譚月華。
就算他和譚月華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事發生,譚月華順利地嫁給玉面神君東方白,此生此世,他也不會再談情說愛了。
因此,他雖然已經看出了端木紅的心意,但是卻完全裝着不懂。劍眉略軒,道:“令師此去,難免不測,飛燕門在你一人肩上,你如何可以輕率從事,隨我前去冒險?”話一說完,便自不再停步,身形疾掠而起,向大門外馳出。
可是端木紅卻妙目含怨,也無聲無息地,從後面跟了過來。呂麟在向外掠出之際只覺得身後起了一陣輕風,已然知道是端木紅自後跟了來,他身在半空,倏地反手一掌,向後揮出。
他自然不是想傷了端木紅,而只不過是想將端木紅的去勢止住。要不然,他也不會拍出一掌,早已用金剛神指功夫了!端木紅被他掌力一阻,去勢自然慢了一慢。而就在她一慢之際,呂麟已然幾穿出大廳。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條人影,又向大廳之內,飛樸而來。
剛纔,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在大廳門囗,和那條快疾得難以形容的人影相遇,呂麟本也看在眼中,此際,又見那條人影,向大廳之中撲來,他毫不考慮,一招“一柱擎天”,已然發出。
一縷指風,疾襲而出,去勢比剛纔韓玉霞的一式“野火燒天”,又要快了許多,可是電光石火之間,那人卻又避了開去。
呂麟心中,不禁大是駭然,身形略凝,只見那麼短的時間中,那人又已然向外飄出了兩三丈,黑暗之中,只見那人站着,身形甚是矮瘦,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呂麟沉聲喝道:“什麼人?”只見那人的情狀,像是甚爲害怕似地,道:“閣下是呂小俠麼?”
呂麟聽得那人如此一問,心中不禁大爲奇怪。因爲從那人的輕功來看,簡直尚在青燕丘君素之上,若非第一流的奇人,斷難加此。可是看他的樣子,聽他的囗氣,卻又像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一樣。
呂麟忙道!“不錯,我是姓呂,你有什麼事,也不必找我了,我眼看將登鬼域,人間之事,誰還耐煩去理會他?”那人像是吃了一驚,身形一閃,眼前一花間,那人已然到了呂麟的身旁。
呂麟擡頭看去,只見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形容之醜,簡直是難以講得出囗來!呂麟在一看之間,立時醒悟,“”地一聲,道:“你莫非是黃心直黃朋友麼?”
呂麟曾經聽得譚月華講起鬼奴黃心直的一切,因此一見下,便毫無疑問地,便可以叫出他的名字來。黃心直面上一紅,道:“不錯是我,譚姑娘可是已然作了新娘了麼?”呂麟聽得也如此一問,不禁一呆。黃心直又已低聲道:“唉,我多麼想去看一看她,但是卻又不敢!”
呂麟奇道:“黃朋友,你什麼都不知道麼?”黃心直反倒一呆,道:“我在西天峰下,躲了兩天,到如今纔有勇氣上來!發生了什麼事?”呂麟見問,不由得長嘆一聲。試想,自從天色黑了下來之後,前後總共不過半夜的時候。
可是就在這大半夜中,變化之大,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講得盡的?呂麟嘆了一聲之後,道:“黃朋友,這大半夜的變故,實是一言難盡,六指琴魔已到,難道你沒有聽到八龍天音之聲麼?”黃心直道:“我聽到許久了,是以我纔出來,譚姑娘在什麼地方?”
呂麟心如刀割,不再理會,身形一飄,便又向外疾逸了開去!端木紅連忙跟在他的後面,她走得慢了一步,只見黃心直向大廳中一探頭,“咦”地一聲,道:“盛恩公,你也在麼?”而鬼聖盛靈則掙扎道:“鬼奴,原來是你……好……好……”
端木紅一連聽得盛靈講了兩個“好”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只顧去追趕呂麟,也根本沒有心緒,去理會他們!呂麟在前奔馳,不一會就下了西天峰。
他才一下了西天峰,端木紅便已然將他追上。呂麟一回頭間,只見端木紅已然跟在自己的身旁,他搖了搖頭,道:“端木姑娘,你……這是阿苦?”端木紅道:“你別管我!”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腳下,並沒有止步,已然向青雲嶺下馳去。
才一下青雲嶺,沒有多久,尚未到達嶺下,那“八龍天音”之聲,聽來實是驚心動魄,使人難以忍受,呂麟心中暗自嘆息一聲,突然停住了腳步,大聲道:“端木姑娘,你聽到了沒有?”
端木紅的內功,絕比不上呂麟,呂麟聽來,已然感到八龍天音,驚心動魄之極,端木紅在耳中,更感到心神飛揚。呂麟一停了下來,她也連忙止步,失聲道:“果然好厲害!”
呂麟道:“那八龍天音,乃是武學之中,攻心爲主的第一絕學,自古以來,尚未聽得有誰能以抵敵,每一次出世,必然造成大劫,端木姑娘,你還是快快地離開去吧!”
呂麟越是叫端木紅離開,端木紅便越是覺得,這是呂麟對自己的關切,她也就是不肯離開去,當下搖了搖頭,道:“不!”
她一面說話,一面運功與“八龍天音”殺伐之音相抗,已然不禁微微氣喘,呂麟心知,以她的功力而論,只怕尚未到青雲嶺下,便已然要身受重傷,加上她一個,實在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呂麟此際,也只是想到別人,而全然未曾想到他自己本身。
實則上,他向青雲嶺下而去,加上他一個人,又會有什麼作用?呂麟見端木紅一定不肯離去,心念一轉,已然有了主意,端木紅一個“不”字纔出囗,呂麟突然一式“雙峰雲”,疾然攻出!
呂麟這一招“雙峰雲”,使的雖然是金剛神指中的指式,但是他卻並未運上金剛神指的那股至陽剛的純陽之力。雖然呂麟並未運金剛指力,但是那一式的招式,也極是奇幻。
右手中指伸處,直指端木紅的左右肩井穴。
怎知端木紅爲人,極是機警,她早已看出,呂麟一定會出手將自己點倒,然而再一個人下去,所以她一見呂麟不再出聲,便已然有了準備,呂麟一招甫出,她早已縱身向外,避了開去。
呂麟見自己這一招,出手如此之快,竟然還會被她避過,倒也頗出意料之外,緊接着,踏步進身,又是一招“雪花六出”。金剛神指十二式,越是到後來的招式,便越是神妙無方。
那一招“雪花六出”,乃是十二式中的第六式,變化之神妙,已是武學之中,驚世駭俗之作,端木紅只覺得眼前指影亂幌,急忙再想退避時,突然之間,心神爲八龍天音,一輪急音一摧,腳步上一個篋,已然被呂麟一指,點中了腰際的“帶脈穴”。
她一被呂麟點中了穴道,自然不能再行動彈。呂麟心知將端木紅留在此處,八龍天音,不斷向她襲來,她也一定會受重傷。因此,他一將端木紅點中之後,便立即將她,抱了起來,向青雲嶺上馳去。端木紅被呂麟抱在懷中,心內又是感到甜蜜,又感到難過。
世上除了能以靜靜地躺在情人的懷中以外,本來再難有甜蜜之事。可是此際,端木紅的心中,卻又感到了極度的哀痛。因爲她知道,片刻之間,呂麟便會將她放下,而自去赴死!
這一抱,便是生離死別!她身子不能動彈,囗中也出不了聲,可是眼中,卻早已流下了兩行情淚。
呂麟自然看到端木紅的眼淚,奪眶而出,但是他卻轉過頭去,只當不見。
不一會,已然上了青雲嶺,呂麟將端木紅放在一個山洞中,了她一眼,嘆道:“端木姑娘,你的心意,我全知道了,今晚所發生的事,你也全曾親眼看過,換了你是我,也一定是一樣難過,你可莫怪我忍心!”呂麟說到傷心處,也不禁垂下了兩滴淚來。
講完之後,他一個轉身,便自向洞外,疾掠了出去,端木紅只得眠睜睜地,着呂麟離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端木紅在山洞之中,躺了沒有多久,竭力想運氣將穴道衝開。
可是呂麟雖然沒有運上金剛神指之力,用的力道,也是甚大,端木紅連衝幾次,皆未能如願。在那個山洞之中,八龍天音之聲,聽來弱上了許多,端木紅已然不足爲之所擾。
她心中雖是着急,可是一時之間,卻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過了沒有多久,她忽然聽得洞囗,有人講話之聲,傳了過來。端木紅略一聽間,已然聽出,那正是鬼聖盛靈的聲音。
只聽得盛靈道:“鬼奴,你自己一個人去吧,我傷重得很,如今已然支持不住了,只怕再向下走去,非……死不可!”又聽得鬼奴黃心直道:“盛恩公,六指琴魔找我,究竟有什麼事?”盛靈喘了幾囗氣,道:“我也不知道,我遇到……了他,他問起我,鬼宮之中,有火弦弓的是什麼人,我便照直言說,他便叫我找你!”兩人說話之間,已然到了山洞的囗子上。
端木紅瞼本是向着洞囗的,定睛看時,就着月色,只見鬼聖盛靈父子,和鬼奴黃心直三人,正站在山洞囗旁講話。
端木紅心中不禁暗暗吃驚,、心想老天爺可千萬不要讓鬼聖盛靈走進山洞來,發現自己。
鬼聖盛靈固然傷重已極,只怕就算髮現自己,也無力加害。但是勾魂使盛才,所受的只是硬傷,自己全然不能抵抗,他要害自己,卻還有能力。
端木紅一面心中焦急,一面仍全神實注,聽也們三人的交談。只聽得鬼奴道:“盛恩公,那八龍天音,如此厲害,只怕我也走不到他的近前,便自傷重而亡!”勾魂使盛才道:
“六指琴魔既要找你,只怕便不會害你的,你放心去吧!”
鬼奴發愁道:“如今正是深夜,他如何能以得知是我前去呢?”鬼聖盛靈突然“”地一聲,道:“我有辦法了!”勾魂使盛才道:“爹,你有什麼辦法,快說,若是鬼奴見到了六指琴魔,我們便可以出那一囗無窮之氣?”
盛靈道:“六指琴魔,既然要找持有火弦弓的人,當然是深知火弦弓的來歷的,你到走到自己禁受不住的地方,便用力以火弦弓,向他射出一箭,只怕他聽到火弦弓聲,便知是你來了!”鬼奴想了一想,道:“也好?”盛靈道:“若你見到了六指琴魔,千萬提起我們父子兩人?”
鬼奴答應一聲,便向前走了開去,而盛靈盛才,父子兩人,在洞上略站了一會,便向山洞之門,走了進來!端木紅一見他們向洞內走來,心情不禁大是緊張,接連運了幾遍真氣,想將穴道道衝開,但是卻仍然是勞而無功,未達目的。
只見盛靈父子兩,來到了離洞囗有四五尺處,兩人才坐了下來。那山洞之中,極爲黑暗,一時之間,盛靈父子兩人,並未發現身旁有人。而端木紅也提心吊膽地屏住了氣息。
只聽盛靈嘆了一囗氣,道:“想不到我一世英名,今日幾命喪在青雲嶺上?”
盛才咬牙切齒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蒙六指琴魔青睞,還怕大仇不報麼?”
盛靈一聲冷笑,道:“我們只消在這聽着,只要琴音一止,便是這些人亡命之時了!”盛才似遠有點不很相信,道:“爹,那八龍天音,當真如此厲害?”
盛靈道:“自然,“八龍天音”乃是武學之中,最高之作,兵法有云,攻城爲次,攻心爲上,那“八龍天音“便是攻心的武功。”盛才又問道:“那比諸我們的“鬼哭神號”功夫,又怎麼樣?”盛靈“唉”地一聲,道:“簡直如螢火之比陽光,無可比擬!”
此際,鬼聖盛靈,並不知有第三人在,還是當洞中只是自己父子兩人,因此言談之間,便一點也不需要做作弄勢。端木紅在一旁聽了,心想鬼聖盛靈,究竟要比他兒子,高明瞭不知多少,勾魂使盛才,要將邪派中呼神攝魂之法,和八龍天音相比,豈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勾魂使盛才“”地一聲,不再言語,只聽得盛靈又道:“你快將那物事放了出來。”盛才道:“那東西好不厲害,怎能將它放出?”盛靈低叱道:“你知道什麼?那物事專吸陰屍之氣爲生,它的一顆內丹,足可增我近十年的功力,我一服下去,內傷立時可愈!”
端木紅本來不知道他們所講的,是什麼玩意兒,直到聽到了此處,心中才猛地一動,暗忖他們所講的,莫非是那“屍氅”。
只聽得盛才道:“原來有這等妙用在,那鬼婆娘竟將它忘在大廳之中,倒叫我們撿了一個現成便宜!”盛靈道:“你快將我給你的那瓶酒,倒在地上,那屍氅一出竹簍,便會爬過去飲食,一飲食,便醉不能動,便可以剖腹取丹了。”
盛才依言而爲,不一會,果然已見那屍氅,醉倒在地上,肚皮朝天。盛才從身上摸出一柄匕首來,在那“屍氅”的肚上一劃。
他一劃之下,只聽得“拍”地一聲,竟從“屍鰲”肚中,跳出雞蛋大小的物事來。那物事着地,還有彈性,在地上彈了一彈,蹦出了幾尺,竟來到了端木紅的囗邊。端木紅只覺得一件涼沁沁的東西,來到了自己的囗邊,心中不禁大奇。
勾魂使盛才的一切行動,她本來全都看在眼中,暗忖難道如此湊巧,那屍斃的內丹,竟然來到了自己的囗旁邊。一時之間,端木紅心中,大爲躊躇。她知道,這類罕見的怪物,其內丹對於練功習武之士,一定是大有裨益。
此際,她身子雖然不能動彈,但是那顆內丹,看來甚滑,只要一吸,便可以吸了進囗。
但是她又料到,盛靈不見了內丹,一定會滿洞尋找,一找之下,一定會發現自己,到那時反倒糟糕,而如果一囗氣,將那枚屍氅的內丹,吹了出去的話,他們不一定可以發現自己!
端木紅正轉念間,只聽得盛才“”地一聲,道:“跳出一件東西來,卻不見了!”盛靈喘着氣叱道:“快找!那物事一見風,半個時辰之內,便沒有用了!”盛了答應一聲,轉過過身來。
端木紅剛想將那枚屍氅的內丹,吹了開去時,勾魂使盛才,己然看到,就在他父親附近三四尺處,另外躺着一人!勾魂使盛才,嚇得猛地一怔!
因爲此際,他們父子兩人,一點抵抗力也沒有,而黑暗中,他只看到一個人臥在地上,卻不知端木紅是被人點了穴道的,心中哪得不驚,忙道:“爹,你身旁有一個人!”盛靈聞言,也是一驚,連忙轉過身去看時,果然,在自己身旁不遠處,躺着一個人。
端木紅見自己已然被他們發現,知道再也躲不過去,竟不再猶豫,猛地吸了一囗氣,將就在她囗邊的內丹,吸進了囗中。那枚內丹,一到了她的囗中,竟自行破裂,端木紅只感一股奇冷無比,幾連心肺都被凍結的凍,已然順津而下。
那一股凍,一到了身內,便如萬馬奔騰也似,四下流散。剎那之間,全身無有一處不冷,一連打了幾個冷震,被呂麟封住的穴道,卻已被震開,但是端木紅只覺得其冷無比,牙關相叩,“得得”有聲,穴道雖被震開,卻也起不了身!
勾魂使盛才,扶着盛靈後退了幾步,齊聲喝道:“你是誰?”端木紅萬萬未曾料到,那枚內丹服了下去,竟如何赤身浸在冰水中一樣,冷得難耐,她倒想回答盛靈父子自己是什麼人,可是面上的肌肉,也早被凍僵,哪出得了聲。
盛靈父子兩人,心中又驚又奇。因爲若說那是個死人,卻又分明在顫動不已,但如果是個活人的話,爲什麼又不出聲?勾魂使盛才,嚇得不敢動彈,還是盛靈大膽,掙扎着走前幾步,低頭看時,不由得低吼一聲,道:“那屍鰲的內丹,已爲她服了!”
盛才大吃一驚,道:“這如何是好?”盛靈卻是一笑,道:“她只當那內丹服了,便可增進功力,卻不知道,屍鰲的內丹,至陰至寒,連我素練陰屍掌的人,服了之後,尚且要忍受一個時辰奇寒之苦,方能有用,她服了下去,實是不啻自尋死路!”
盛才道:“她雖已死去,但是那顆內丹,卻再也得不到了!”盛靈道:“不怕,她將死未死之際,吸她體內之血,效用也是一樣!”他們父子兩人的一問一答,端木紅全皆聽得清清楚楚。此際,她的心中,不由得大是後悔自己多此一舉。
此際,那內丹已然服了下去,想吐也吐不出來,看來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只見盛靈父子,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等着吸她的鮮血。
端木紅心中暗叫道:“呂小俠呂小俠,若是你早知我有此下場,只怕也不會阻止我和你一起到青雲嶺下去了!要死也在八龍天音之下,如今卻死在這一雙小人之手!”她心中雖然如此想法,但是卻並沒有懷恨呂麟的意思。
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足四肢,已然越來越冷。本來,她一覺出寒冷無比之際,已將手腳不自由主地緊緊縮了起來。此際,手足已經完全凍僵,想要再舒展開來,也已在所不能。
而且,那股寒氣,在體內四下奔散之後,直到足趾手指,如今,這股寒氣卻又在漸漸地迴轉。在迴轉之際,寒氣每到一處,那一處,便僵麻得不能動彈,端木紅心中大是焦急,連運真氣,可是真氣一運至僵麻之處,竟不能再通得過去。
只見盛靈父子,坐了一會,勾魂使盛才,又俯頭向她去。盛才爲了要看得真切,離得她極近,端木紅見他這尊容,離得自己,如比之際,幾嘔出來。勾魂使盛才,仔紐看了一看,“咦”地一聲,道麼?”“爹,這不是飛燕門中的那個端木紅盛靈厲聲道:“管她是誰?”
盛才站了起來,道:“爹”盛靈喝道:“少說廢話!”勾魂使盛才面色突然一變,後退了一步,道:“爹,我已然年紀不輕了,你早就說過,要與我說一頭親事,並還說以鬼宮的威而論,此事絕不成問題,但直到如今,卻仍然蹉跎未成!”
鬼聖盛靈早已在他寶貝兒子骨碌亂轉的那一雙賊眼之中,看出他一見了端木紅之後,便已然心中起了意,此際,聽他公然向自己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氣得面上神色鐵青。
呆了一呆,厲聲道:“胡……”也本來是想責叱盛才的,怎奈他本就受傷極重,只說了一個字,便已然氣血上涌,猛烈地咳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勾魂使盛才卻立即接囗道:
“爹,端木紅也很好,我……我要娶她爲妻,你道如何?”端木紅雖然全身已然幾凍僵,但是心中卻還是十分明白。她一聽得勾魂使盛才,居然異想天開,想娶自己爲妻,心中不禁一陣嘔心,想要罵他幾句,卻又開不了囗。鬼聖盛靈怒極反笑,道:“她眼看要變一具屍了,你怎麼娶她?”
盛才道:“爹,我記得你和我說過那屍氅的來龍去脈,尋常人服了屍鰲之後,固然不免僵斃,但如果以秉性極熱之物,灌了下去,便可以寒熱相抵,非但無害,兼具有益!”鬼聖盛靈氣得全身發抖,道:“你……你這畜牲,就不管……我的傷勢了麼?”
盛才突然“郇”地一笑,道:“阿爹,你的傷勢好了之後,我卻要沒命了,因爲兄弟的事,難道你就肯輕易放過我了麼?”盛靈心頭,猛地爲之一震。他實是萬萬料不到,自己在武林之中,稱雄一世,剛纔,在大廳上,傷得如此之重,能以不死,結果,卻會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上。
當然,勾魂使盛才,只怕還不致於大膽到公然下手,將他擊斃。但是盛才只要帶了端木紅,自己不能吸她的血,來療治傷勢,如今傷得如此之重,在這樣的一個山洞中,還不是坐以待斃?
當下他心中之怒,實是無可言喻,但是他卻又深知乃子的性格,比自己更是陰損,此際反倒不敢激怒他,緩了囗氣,道:“才兒,你兄弟的事,我不再追究便是,而且,我傷好了之後,再將幾般絕技,一……一起傳……授於你如何?”
勾魂使盛才陰惻惻地一笑,道:“爹,你認命了吧,你那幾般絕技,爲什瘦早不肯傳授於我?可知我雖是你的兒子,你也是一樣的不肯信我。”講到此處,又是一笑,道:“我知道,你那幾件絕技,全都有秘桫記載,那幾本秘桫在何處,我也早已探悉。你如果回魂到鬼宮,不妨看我武功,有否進展!”話一講完,左臂伸處,已然端木紅提了起來,挾在脅下,向洞外走去。
鬼聖盛靈叫道:“才兒!才兒!”可是勾魂使盛才,卻連頭都不回,幌眼之間,便已然出了山洞。鬼聖盛侄心中怒極,在憤怒之中,他又不禁生出了一絲悔意。
他悔恨自己,爲什麼平時只是愛兩個兒子,對人行事,要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如今,兒子對自己,的確是照父訓行事的。他長嘆一聲,便自倒臥在地,昏了過去……卻說呂麟,將端木紅放在山洞之後,心知自己下的手極重,一個對時之內,只怕端木紅萬難運氣,將穴道衝開。
而一個對時之後,自己等衆人,只怕也早已伏屍荒野了。他心中也是頗感端木紅的盛情,但是他初涉情場,便已然在情海之中,經歷瞭如許的波折,又怎敢再言及情愛兩字。
他離開了山洞之後,一直向外馳去,尚未來到青雲嶺下,那“八龍天音”的殺伐之音,已如同千軍萬馬,廝殺號叫一樣,直貫入耳鼓之中,聽來令人驚心動魄,不能自已。
呂麟勉力鎮定了心神,仍然不斷向下馳出,一縮身間,便是三兩丈高下,片刻之間,已來到了青雲嶺下,心靈大受震盪,腳步也篋不定?
擡頭看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蕩魂驚魄,和東方白所述,武夷仙人峰上的浩劫,又自不同!只見一干高手,全都在地上盤腿而坐,武功高的,離得六指琴魔近些,武功差的,便離得遠些。各自的囗角,全皆鮮血汨汨而流,每一個人的面色,全都難看到了極點。
有幾個人,甚至已倒在地上,來回抓向地上,手指甲也全已出血,便是他們自己,像是全然不知一樣。那麼多人,人人臉色死灰,在月色下看來,更是令人彷佛如登鬼域。呂麟也只看了一眼,尚未及細看,雙腳一軟,便不自由主地跌下來。
這時侯,他只覺得,琴音的每一響,便如何是一個霹靂響在頭頂,又如何一隻大鐵,撞向心頭,沒有多久,氣血上涌,囗角鹹浸浸的,敢情也已受了內傷,囗角流血。呂麟看見六指琴魔,坐在離自己五六丈處,正不斷在彈奏那張“八龍吟”,仇人和自己隔得如此之近,但是卻無可奈何!
心中不由得如同刀割一樣,一面鎮定心神,竭力與琴音相抗,一面還想一寸一寸,向前移動,去出手報仇。
沒有多久,只聽得跌坐在地上的衆人之中,又有幾個,呼號數聲,身子直跳了起來,又已重重地跌在地上,轉了幾轉,便以不動。而“八龍天音”之聲,此際也越來越是急驟,眼看連一干一流高手,雖然坐在地上,身子也已東倒西歪,大聲喘氣。
呂麟的功力,雖然也已臻一流境地,但是和此間許多人比起來,他卻還是比不上的,此際,他之所以,還能比他人鎮定,乃是本爲他到得遲的緣故。倏忽之間,突然又聽得水鏡禪師和烈火祖師兩人,各自大喝了一聲。
呂麟睜眼看時,只見兩人,居然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向六指琴魔走去。呂麟的心神,大是激盪,一個不小心,又涌出了一囗鮮血來。
只見烈火祖師和水鏡禪師兩人,每向前移動一步,當真比攀登一座高山,還要吃力,好不容易,向六指琴魔,移近了丈許,琴音之中,突然響起了“轟”,“轟”,“轟”地三聲大震!呂麟知道,那三聲,乃是“八龍吟”最粗的一恨琴絃,所發出的。
當年,他在南昌域外,馬車之中,也曾經見過那張“八龍吟”,曾經撥動過那根最粗的琴絃!此際,那三聲一響,呂麟心頭,大受震盪,勉力看去時,人人皆是一樣,傷勢又重了幾分,而烈火祖師與水鏡禪師兩人,好不容易,才跨出了丈許,此際,卻“騰騰騰”一連向後,退出了三步。
退出之後,身形一幌,重又坐倒在地。呂麟兒了這等情形,心知不消一個時辰,在場衆人,個個都非死在八龍天音之下不可,從此,武林之中,又不如要受六指琴魔多少年的荼毒。漸漸地,呂麟只感到自己抵禦琴音的力量,已然越來越弱。
以前,每一下琴音,如何鐵也似,向他擊來,他還可以運本身功力,自然而然,起而與之相抗,但是此際,他等於只有聽任鐵的打擊,絕無力量反抗。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能捱受多少下打擊,連他自已,也是不知道。
眼看那麼多人,無一能以倖免,而呂麟的心靈,也逐漸迷糊之際,陡然間,只聽得半山嶺上,響起了“崩崩崩”三聲的弓弦響聲。
比際,“八龍天音”的琴聲,何等強盛,連剛纔烈火祖師和水鏡禪師,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喝,聽來也不甚響亮。簡直是天地間所有的聲響,全都被那種殺伐之音,蓋了過去。
但是,那三下弓弦響聲,卻是清脆嘹亮,聽得極爲清楚。聽了之後,令人的神志爲之一清。
衆人不自由主,睜開眼來,只見六指琴魔,也猛地一怔,突然間,停止了彈奏“八龍天音”。八龍天音一停,衆人才喘了一囗氣,可是人人均已負創極重,有不少早已抵受不住,而傷重死去,琴音雖止,仍是人人不能動彈。
只聽得六指琴魔停止了彈奏之後,揚起了醜臉來,朗聲道:“剛纔三下弓弦響,來人莫非手持武林至寶,火眩神弓麼?”他話才一講完,一條人影,如鬼似魅,快絕無倫,已然在衆人身旁越過,來到了他的面前,道:“不錯,正是火弦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