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川中六醜的下落,突然不明,武當派人物,再入川康幾次,找不到他們,事情纔不了了之,這件事,呂麟原曾聽得人講起過,是以他纔會一見那刀,心中感到很是眼熟。當下呂麟話纔出囗,那醜婦已然怒道:“什麼叫川中六醜?我們長得很醜麼?我們是川中六俠--川中五俠一賊!那六指賊!”呂麟見那醜婦,九分像鬼,一分像人,居然還不肯認醜,心中不免大是可笑,可是聽到後來,他卻已然全無笑意。因爲聽那醜婦人的囗氣,兩年多前,在武林之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令得各大門派中的高手,傷亡之慘,前所未有,掌握了再次出世的稀世絕學,八龍天音的那六指琴魔竟然是川中六醜中的人物。六指琴魔,兩年多前,突然在武林中出現,沒有一人,知道他的來歷。只怕除了川中六醜之外,其餘人直到如今,也還是不明其人,究竟從何而來?因此呂麟連忙問道:“原來那六指琴魔,是你們中的一個?”
婦醜一瞪眼,道:“關你什麼事?”呂麟和韓玉霞兩人,既然已知對方是川中六醜的人物,自然也已知道,那醜婦人乃是天生異稟,神力過人,在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醜無鹽陳桂桂,兩人若不是在墨礁島上練功兩年,武功大進,只怕雙雙聯手,也未必是陳桂隹的敵手。
呂麟見她不肯實說,也不再相逼,“哼”地一聲。那獨腿漢子已然道:“兩年多前,我們三人,在搜尋六指賊的下落,正僱了一艘大船,由黃河順流而下,想去找到他,與他理論”他獨腿漢子講到此處,韓玉霞已然道:“你們想與六指琴魔,理論什麼?”
獨腿漢子一瞪眼,道:“與你何干?”韓玉霞一擺金鞭,身子已然疾躍而前,翻手一鞭“飛瀑流泉”,鞭出如風,逕向獨腿漢子,疾抽而出!韓玉霞才一發動,一旁那瞎子,和那觸臂人,已然雙雙搶了出來。兩人的身法,也頗是快疾,一搶出之後,各向韓玉霞發了一招。
可是他們兩人,出手雖快,呂麟卻也早有準備,身子向前,疾踏出一步,一招“雙峰雲”,兩縷指風,勁襲而出。
那獨腿漢和瞎子,本來只當呂麟隔得自己還遠,襲不到自己。因此並不思趨避,怎知金剛指刀,何等凌厲,“嗤”,“嗤”兩下破空之聲,指力已然襲到,兩人只覺得胸前如何被百十斤重的鐵錘,猛地撞了一下,大叫一聲,向後退出。這還是呂麟只用了六成方道。
若是呂麟全力以赴,這兩人非受重傷不可。呂麟只發一招,便已將兩人擊退,韓玉霞的金鞭,也亦捲到那獨腿漢子的面前,那獨腿漢子柺杖一點,向後退避了開去,醜無鹽陳桂桂大喝一聲,掄起鐵棍,已然趕到。
從韓玉霞突發一鞭開始,到陳桂桂趕到,其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剎間的事。而在那麼短的時間中,雙方實際上,已是分出了勝負。陳桂隹才一趕到,呂麟大喝一聲,道:“還要再自討苦吃麼?”
身子倏地一轉,轉到了陳桂桂的後面,中指倏伸,一式“一柱擎天”,迅疾攻出,同時韓玉霞一招“碧海青天”,也已拍出。陳桂桂腹背受敵,她剛纔已經嘗過了兩人的厲害,此際哪敢硬敵?
也算她在武學上,極有造諧,隨即起的續鐵棍,硬生生地,在剎那之間,收了回來,在地上猛地一撞,就着那一撞之勢,雙手一鬆,棄了鐵棍不要,人也跟着凌空怪鳥似的飛出去!那一下變化,倒也大出呂麟和韓玉霞兩人的意料之外。
兩人唯恐自己的一招,誤傷了對方,連忙收住了勢子,陳桂桂已然停在兩丈開外,雙眼住了續鐵棍,卻又不敢過來拾取。
呂麟一聲長笑,道:“你們四人,想要找六指賊,我們也正想找他,咱們同仇敵愾,正應同心合力,加果你們肯將那六指琴魔的一切,詳細說我們知道,找們便可化敵爲友!”
那獨腿漢子尖聲道:“那紫陽刀呢?”呂麟道:“紫陽刀乃是武當派鎮山之寶,我自會送還武當!”
獨腿漢子大怒,向前踏出了半步,醜無鹽陳桂桂已然喝道:“想死麼?就依你們兩個小賊所言便了!”呂麟聽出他們幾個人,出言粗俗,已成習慣,倒不是存心罵人。因此也不與她計較,微笑道:“我先還你續鐵棍!”
那根續鐵棍,在陳桂桂剛纔退出之際,在地上一撞,已然陷入地內,呂麟走了前去,右手一握,將之握住,用力向上一提。他本來已知道,那根續鐵棍,少說也有三五百斤,因此用了七成功力,雖然已將棍提起,但是也覺得沈重無比。
連忙穩住了身形,喝道:“接住了!”用力一揚手臂,將鐵棍向陳桂桂拋了過去。陳桂桂一伸手,便將鐵棍接住,順手揮出一團棍花。那麼重的一根續鐵棍,在她手中,竟像是輕若無物一樣。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見了,也不禁暗暗佩服她天生神力,看來絕不在太極門掌門,胖仙徐留本之下!當年武當派人物,數度前往川中,勞而無功,看來也絕不是沒有原因。呂麟見她接住了續鐵棍,便又問道:“你們四人,要找六指琴魔,理論何事?”
獨腿漢子了陳桂桂一眼,陳桂桂道:“與他們說吧!”那觸腿漢子才道:“多年之前,陳大姐在川中東山黃葉谷中,坐關練功,我們五人,仍在川中走動,那一日,給我們發現了三件武林中的異寶!”韓玉霞忙道:“哪三件?”
獨腿漢子像是不願意講出來,但是卻又不敢不講,猶豫了一陣,才道:“一件是“八龍琴”,一件,便是和八龍琴有關的八龍天音,另一件,乃是一張火弦弓!”
呂麟聽到了“火弦弓”三字,心中立即想起,譚月華曾經對自己說過,有一個叫鬼奴的人物,有一張神弓,正是叫作火弦弓?他當下也想不通鬼奴和川中六醜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因此,只是想了一想,便自作罷。
那獨腿漢子續道:“我們得了那三件寶物,便想回到黃葉谷去,說與陳大姐知道,但是卻有兩人,竭力反對,道得了三件寶物,乃是稀世難遇的機會,何必再多一人來分?”陳桂桂聽到此處,“哼”地一聲。
那獨腿漢子身子震動了一下,道:“當日……我們……不慎受了他們的迷惑,竟然聽從了他們的話,怎知他們兩人,心懷叵測,竟然聯手,向我們三人進攻,我們三人身受重傷,勉強逃回黃葉谷,卻已身受重傷,個個殘廢!”呂麟道:“以後呢?”
那獨腿漢子道:“以後,我們也沒有聽得他們兩人的信息。陳大姐聽我們講起經過,一怒之下,竟然走火入魔,直到上個月,方自復原。我們在黃葉谷中,伏了近二十年,才又聽得武林中人傳說,八龍天音,已然復出,武林中正自腥風血雨,我們才知六指賊已將八龍天音練成。但卻不知另一人的下落如何,那時,陳大姐尚未復原,我們三人,便在江湖上,尋找六指賊的蹤跡,想與他理論!”韓玉霞冷笑道:“他既已練成了八龍天音,你們難道是他的對手?”
獨腿漢子道:“我們只希他念昔年結義之情,不會加害我們!”
呂麟“哼”地一聲,道:“結果,你們找到他了不曾?”獨腿漢子滿面悲憤之色,道:
“找到了!就在黃河邊上,我們見到一輛裝飾得異常華麗的馬車,沿岸馳過,正是傳說中六指琴魔的車子,我們一出聲,車子便停了下來。”呂麟忙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獨腿漢子道:“約在兩年多前。”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心中明白,那正是自己在那廢墟之上相逢的那一天的事,便道:“你們見了他,又怎麼樣?”
獨腿漢子恨恨地道:“怎知六指賊全不念當年情面,連面都不露,便自使出了“八龍天音“功夫,那些船家,全不會武功,琴音一起,便如癡如醉,向水中亂跳,我們三人,覺出情形不妙,也跳入了水中,總算給我們逃出了性命!”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心中這才慨然大悟,知道了那艘大船,爲何竟會一個人也沒有原因,想是因爲那獨腿漢子,倉皇逃命,所以纔會連那柄紫陽刀,都忘在船艙之中。
獨腿漢子續道:“我們逃回了黃葉谷,又向陳大姐說起了這件事,陳大姐自然更怒,但是她走火入魔多年,未曾恢復,直到最近,我們在山中找到了一枚成形的何首烏,陳大姐才能恢復行動,我們才又出來,尋找那六指賊,見你腰間所佩的紫陽刀,便將你們兩人,當作了六指賊的徒弟!”
呂麟聽,不禁一笑,道:“你們全然弄錯!但是我聽說,六指琴魔,也有兩年多未曾在武林中露面,卻是爲了什麼?”陳桂桂道:“誰知道!”
韓玉霞冷笑道道:“以你們的武功而論,還是不要撞到他的好,撞上了他,你們四人,還會有命麼?”陳桂桂“哼”地一聲,道:“我們六人,結義之日,曾各罰毒誓,他難道不怕天譴?”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若是他怕天譴,當年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們和你們,雖然道不同不相爲謀,卻也不忍見你們白白送命,還是快回黃葉谷去吧!”陳桂隹等四人聽了,啞囗無言。呂麟問韓玉霞道:“韓姑娘,咱們也該繼續向前趕路了!”
那獨腿漢子叫道:“那刀”他話未曾講完,給韓玉霞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說什麼。
陳桂桂卻叫道:“且慢!剛纔你們說也要找他,難道你們兩人,便有什麼剋制“八龍天音“的奇眇武功麼?”呂麟和韓玉霞兩人聽了,心中也不禁一呆。
也們想起了那“八龍天音”的厲害,連許多一流高手,都難免爲其所害。自己雖已各懷絕技,但功力之高,卻難與呂騰空.龔隆、譚升、火鳳仙姑.韓遜.東方白等人相比。若是遇上了六指琴魔,也是一樣有死無生。
呆了一會,呂麟方道:“你所說也是有理,但我們兩人,雖無剋制八龍天音之法,若是聯絡武林中所有高手,只怕事有可爲。”陳桂桂在鼻子眼中,“哼”地一聲,問道:“哪些高手?”看她的情形,像是除了她以外,再無人配稱武林高手一樣。
呂麟淡然一笑,道:“例如家師,玉面神君東方白”呂麟只講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陳桂桂已然改容,傲態全失。呂麟續道:“還有七煞神君,飛燕門掌門,乃至華山烈火祖師等人物,皆安然無恙,逃脫了兩年前的大劫,這麼多高手聯手,只怕不會沒有辦法,制住那六指琴魔!”
陳桂桂冷冷地道:“只怕東方白和烈火祖師,就在最近,便要決一生死了!”烈火祖師和玉面神君東方白,兩人成仇一事,呂麟親身經歷,自然知道。但是他們要在最近,決一生死一事,呂麟卻是茫然無知。連忙道:“你說什麼?”
陳桂桂瞪了也一眼,道:“你究竟是不是東方白的徒弟?”呂麟道:“當然是!”陳桂隹道:“這件事,各大門派的高手,均已知道了,你既然是他的徒弟,何以反而不知.”呂麟只得解釋道:“我兩年之前,和韓姑娘兩人,遠至海外,直到近日,方始歸來!”
醜無鹽陳桂桂向呂麟和韓玉霞打量了幾眼,道:“你們倒是一對兒,如果你快些趕回峨萆山去,你們師徒兩人,一齊成婚,倒也不錯!”韓玉霞給陳桂隹那幾句不論不類的話,講得俏臉通紅。可是奇怪的是,她平日是何等容易動怒的人,此際雖然有些惱意,卻並未勃然大怒。
呂麟聽得陳桂隹如此說法,也是大爲不好意思,正色說道:“別唐突了韓姑娘,剛纔你說,我師傅近幾日,就要成婚?”
陳桂桂道:“是!自從紅鷹龔隆,死在仙人峰上之後,玉面神君東方白便又開始在武林之中露面,起先,峨萆派人物,心中着實驚恐,唯恐東方白來尋他們的不是,怎知東方白和峨萆派中人相遇了幾次,倒並沒有什麼事發生,水鏡禪師見峨萆俗門,羣龍無首,便在歷代祖師位前,召集了全部人馬,請東方白重歸峨萆,執掌俗門!”呂麟聽了,心中不禁很是高興,道:“那再好也沒有了!”
陳桂桂續道:“這兩年來,聽說東方白昔年盜走的明都老人的遺駭,都運回峨萆了,再過一個半月,便是他的大婚之期,各門各派高手,全都準備前往道賀,烈火祖師,也早已揚言,要爲東方白大大地送上一筆賀禮,可是他不懷好意,準備趁此機會,大鬧峨萆山,卻是盡人皆知!”
呂麟笑道:“到時,峨萆山上,高手雲集,只怕他不敢出手?”陳桂桂冷笑道:“未必,華山烈火祖師,怕過誰來着?”韓玉霞並未曾見過東方白,但是也聽得過他的名字,不禁奇道:“那東方白應該年紀甚大了,怎麼如今才娶妻?他的妻子,又是哪一位?”
陳桂桂突然“唉”地嘆了一囗氣,道:“東方白雖已近五十歲,可是之卻還如三十許人,實在極是俊俏,他如果長眼睛,能識人,和我倒是一對兒,誰知他竟然不長眼睛”
陳桂桂一本正經,講到此處,說玉面神君和她兩人,方是一對,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陳桂桂瞪着眼道:“有什麼好笑?”韓玉霞直笑得伸不直腰,好一會,才叫道:“那麼他如今娶的是誰?”
陳桂桂“哼”地一聲,厚嘴脣撇了兩撇,更是醜態百出,道:“他娶的是七煞神君的女兒,一個小黃毛丫頭!”
陳桂桂此言,才一出囗,呂麟已經突然停住了笑聲,俊臉青白,右手疾探,便向陳桂桂抓了出去,陳桂桂吃了一驚,身子一閃,趕緊避開時,已然被呂麟指上神力,衝得跌出了一步,大怒道:“小王八,你這算是什麼,要動手麼?”
呂麟呆在當地,大聲喘了幾囗氣,道:“你……你說什麼?”呂麟愛着譚月華一事,一直未曾和韓玉霞講起過,就像韓玉霞未曾向呂麟說起過她愛着譚翼飛一樣。他們兩人,俱都將自己未來到大海之前的那段情愛,藏在心底深處。
所以,此際韓玉霞一見呂麟的面色大變,心中只感到莫名其妙,踏前一步,道:“呂公子,你怎麼啦?”呂麟對韓玉霞的詢問,像是全然未曾聽見,只是大聲喝道:“你剛纔說什麼?”陳桂桂道:“我說,東方白要娶七煞神君的女兒,又怎麼了?”
呂麟踏前一步,面色更是青得厲害,連聲音也發了顫,道:“是……七煞神君……的哪一……個……女兒?”陳桂隹肩頭一聳,道:“誰知道?”呂麟怪聲道:“你爲什麼不知道?”醜無鹽陳桂桂大怒道:“小王八……”
她纔講出了三個字,呂麟手指起處,一縷指風,已然襲向她的面門。醜無鹽陳桂桂一個懸空跟斗,向外面翻了出去,總算避開了呂麟的一招“一柱擎天”,呂麟踏步進身,道:
“說!”那獨腿漢子冷冷地接囗道:“七煞神君,總共只有一個女兒!”
呂麟猛地轉過身來,對住了那獨腿漢子。此際,呂麟的心中,已然紊亂到了極點,眼中的神采,也顯得大是異樣,那獨腿漢子,給他得心中發毛,向後退出了幾尺。好半晌,才聽得呂麟沈聲道:“難道……是譚月華?”
獨腿漢子小心答道:“聽得武林傳說,新娘正是叫這個名字。”呂麟的身子,定了一定,突然之間,篩糠似地抖了起來。
抖了沒有多久,一聲怪吼,向着一叢柏樹,疾撲而出,尚未撲到,即雙手飛舞,十指亂揚,只聽得拍空嘶風之聲,不絕於耳,不一會,已有三株龍柏,“克叉”一聲,倒了下來。
呂麟躍向前去,在柏樹身上,亂踏亂打。
此際,他內力之高,已然臻一流高手的境地,只見枝葉四濺,木屑紛飛,聲勢猛烈到了極點,醜無鹽等四人,相顧愕然。唯有韓玉霞,見了呂麟如瘋似癲的情形,心中已然有點知道,呂麟和譚月華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她立即想起,當年在虎丘,呂麟和自己第一次見面時,便是將自己當作譚月華的,可見他們兩人,一定已是相識。她想了一想,正想前去,勸呂麟幾句時,呂麟已然倏地轉過身來。
他的面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滿面皆是悲憤之色,身形拔起,倏地落下,已然慢了一步,只聽得呂麟大喝一聲,道:“你胡說!”右手一翻,一招“三環套月”,已然疾發而出,那獨腿漢子在呂麟一落地間,便已經柺杖一點,向後疾退了開去。
這一來,他總算未曾實接着呂麟的那一式金剛神指功夫。可是呂麟用足了九成功力的那一式“三環套月”,三股指力,將獨腿漢子,在半空中,一連涌出了三四丈遠,凌空翻了六七個跟斗,才砰地一聲,背部撞在樹上,止住了去勢。
那獨腿漢子向外跌出的勢子才一止住,囗張處,一囗鮮血,已然噴出。可是,川中六醜,究竟也不是等閒的武林人物,所能比擬,強悍無比。這獨腿漢子,雖已身受重傷,但是卻仍然不肯輸囗,舉袖抹去了囗邊的血跡,道:“小王八,是與不是,你不會上峨萆山去看一看麼?”
呂麟大踏步向他踏出了兩步,陳桂桂一橫續鐵棍,已然攔在他的面前。可是呂麟卻突然一個轉身,怪嘯一聲,向前飛馳而出。韓玉霞見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心中大是着急,連忙叫道:“呂公子!呂公子!”她叫了兩聲,呂麟全然未聞。
這時候,就算是一座山在他的身後崩裂,他只怕也聽不到了。他在墨瞧島上,獨居兩載,在那兩年之中,他對譚月華的思念,已然從一個少年,對異性的自然仰慕,而變成了年輕人失志不渝的愛念。每當想起譚月華的時候,他不知可以引起多少美麗的憧憬。
可是正當他一心以爲,到了中原,就可以和譚月華重見,讓心中的情愛,得到泄瀉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將他的好夢,盡皆打散。譚月華不但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還是他的師傅東方白。這是任何人無法忍受的事。
在經過了兩年長,日夜思念之後的呂麟,更是無法忍受。此際,他只是飛快地向前跑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他只想立即去到譚月華的身邊,向她責問,爲什麼當年的情愛,此際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也要向東方白責問,爲什麼身爲師長,卻要橫刀奪愛。
他只覺得心血沸騰,耳際嗡嗡作響,眼前團團黑影,來回飛舞,幾已到了無知覺的地步,韓玉霞的呼叫聲,他當然不能聽到。韓玉霞見自己叫了兩聲,呂麟全然不應,心中不禁大一吃一驚。
她心知呂麟所練的“金剛神指”,乃是純陽至極,如果心中哀傷過度,那至剛至猛的純陽指力,一旦在體內反蕩,他勢將無法遏止,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立時身亡。因此韓玉霞也不理會陳桂桂四人,足尖一點,便自貼地飛掠而出。
韓玉霞的輕功,本就稍在呂麟之上,兩人如流星飛瀉,一先一後,奔馳出三四里,韓玉霞已漸漸追上了呂麟。只見呂麟的面色,已不再蒼白,而變得血也似紅。
韓玉霞一見這等情形,心中更是大駭,勉力一提真氣,身子凌空拔起丈許,起在半空,一式“一鶴沖天”,化爲“孤雁抗林”,已然帶起一陣輕風,站在呂麟的面前。
可是,她才一站定,呂麟便直衝了過來,同時“刷”地一指,向韓玉霞直襲而出。韓玉霞早已料到呂麟似癲似狂,可能會向自己進招,但是卻也未曾料到他出手會如此之快。
倉皇之間,幾來不及躲避,身子一側間,“嗤”地一聲,半截左袖,已被呂麟的指風帶走!韓玉霞立即大喝道:“呂公子!”她那三個字,竭盡全力,呼嘯而出,聲音尖銳到了極點。
呂麟聽了,不禁一呆,而就在這一呆之間,韓玉霞身形疾閃,已然到了他的背後,玉腕一翻,手掌正按住了他的“靈臺穴”。韓玉霞手掌,才一按了上去,便覺出呂麟氣血翻涌,已將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遲了片刻,連自己也無能爲力了。
當下,韓玉霞連忙將太陰真力,緩緩由靈臺穴,度入他的體內。不一會,已見呂麟的面色,慚漸由紅轉白,韓玉霞知道最危險的關頭,已然渡過,才鬆了一囗氣,只聽得呂麟長嘆一聲,道:“韓姑娘,你鬆手吧,我已經不礙事了!”韓玉霞依言鬆開了手,來到了他的面前。
只見兩行清淚,已沿頰而下。韓玉霞半晌不語,道:“呂公子,情場生變,乃是常事,何必氣苦?”呂麟心中,又是一酸,轉過身去,抹乾了眼淚,並不言語。好一會,他才喃喃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韓玉霞的心中,對於譚月華,本就沒有什麼好感,兩人還曾經交過手。
過去,她因爲譚月華是自己心上人譚翼飛妹妹的緣故,所以才竭力不去懷恨她。可是,如今她看到呂麟一聽到譚月華變心的消息,竟然差一點沒喪了命,心中對呂麟大是同情,對譚月華,不禁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卑視之感。
她聽得呂麟這樣說法,便道:“呂公子,我們就到峨萆去看一看如何?”呂麟雙手掩住了臉,道:“韓姑娘,如果事情是真,我怎麼辦?”韓玉霞“哼”地一聲,道:“如果事情是真,你不問她,我也要問問她!”呂麟嘆了一囗氣道:“韓姑娘,這又何苦?”
韓玉霞怒道:“呂公子,你這人怎麼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一句話,將呂麟說得滿面通紅,道:“我……我……我……”韓玉霞道:“你什麼?一句話,上峨萆山去,你不去,我去!”呂麟了她半晌,道:“好,我去!”
兩人一個轉身,便向西而去,到了第一個市鎮,便買了四匹好馬,兩匹空着,輪流換來騎,向着峨萆山疾馳而去。一天一夜之間,已然馳出了近二百里!來到了河南境中。
從山東濟內,到四川峨萆,足有三千餘里路程,絕不是三兩日間,所能趕到,而且,他們也不能老是日夜趕路。那一夜,直馳到天色微明時分,雖然四匹駿馬,輪流來騎,馬也已然疲乏不堪。韓玉霞首先勒住了馬繮,道:“呂公子,咱們休息一下再趕路如何?”
呂麟這時侯,心亂如麻,已是全無主見。他心中,又想快些到峨萆,好弄些清事實。
但是另一力面,他卻又怕弄清了事實之後,自己更受不起這個打擊。情海生變,將他弄得神思恍惚,心情矛盾,簡直前後成了兩個人。
韓玉霞見自己一說,呂麟便呆呆地停了下來,心中也不禁嘆了一囗氣,芳心暗忖,如果譚翼飛愛上了另一個女子,要和她成婚的話,自己又會怎麼樣呢?她想了半晌,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像呂麟那樣地難過,而是咬牙切齒,將負心人斃於掌下。
韓玉霞下了馬,呂麟也跟着一躍而下,兩人放開了馬,向前走去,不一會,便在一個小山頭前,找到了一道清溪。韓玉霞俯身,喝了幾囗溪水,呂麟卻只是呆呆地站着。
韓玉霞知道他滿懷傷心,道:“呂公子,你還在想什麼?譚姑娘要是不愛你了,難道天下便沒有其他的女子了?”呂麟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在想這個,這裡我以前,像是來過的。”他緊蹙雙眉,想了一想,“”地一聲,道:“是了!”韓玉霞奇道:“什麼是了?”
呂麟道:“這裡我是來過的。”韓玉霞道:“那又有什麼出奇?”
呂麟擡頭向天,道:“兩年多前,我在南昌城附近,爲鬼聖盛靈手下的人劫走,可是到了半途,卻又有人,將我從鬼聖盛靈派出的人手中,將我劫了出來,帶到了這裡附近的一個山洞之中,那山洞神秘異常,我出來之後,連從哪裡進去的,都不知道,洞中的是什麼人,我也不知,只記得洞內,忽而無人,一盞油燈,會上下飛舞,發出人聲!”呂麟一囗氣講到此處,韓玉霞哪裡肯信,道:“別胡說了!”呂麟道:“一點也不假,我出洞之後,便見到七煞神君,他叫我到蘇州,去找他的女兒,我到了虎丘之後,將你誤認着是譚月華!”
韓玉霞想起往事,心中也不禁歉然。呂麟嘆了一囗氣,道:“如今想來,我那時,完全是一個小孩子!”韓玉霞道:“呂公子,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呂麟道:“後來,我爲竹林七仙所救,半途上,又爲鬼聖所劫,是譚月華冒險衝入鬼宮去,將我救了出來的,想不到當時……她願……與我同生共死,今日……卻……卻……”
呂麟說到此處,卻再也講不出來,眼中早已又淌下淚來。
呂麟本來,原是何等英雄氣概的一個青年人,可是此際竟因爲情所困,卻時時忍不住情淚常流!韓玉霞連忙將話頭岔了開去,道:“呂公子,你說的那個怪山洞,咱們何不去看上一看?”呂麟道:“那山洞怪得不可思議,你不要去招惹洞中的怪人?”
韓玉霞佯道:“不行,我非要你陪我去看一看不可!”呂麟扭不過她,辨了辨地形,兩人便向前,走了過去,沒有多久,已然來到了一個山崗的面前,呂麟道:“好像是就在比處,如今我的心思紊亂,也記不甚真切了,只怕也不會有錯。”
韓玉霞見他連講話也變得毫無條理,更是心中不免暗歎。正在此際,突然聽得一個聲音,從不遠地響了起來,道:“剛纔騎馬急馳而至的,可是你們兩個人麼?有甚急事?”
這時侯,天色剛好濛濛發亮,正是最靜的時分,那聲音突然而至,將兩人都嚇了一跳,呂麟更是心中爲之一怔。韓玉霞喝道:“什麼人?”呂麟低聲道:“韓姑娘,我記起來了,那聲音,就是那怪洞中的異人。”韓玉霞又道:“你在哪裡?”
只聽得那聲音“嘿嘿”兩笑,道:“我就在你們不遠處。”韓玉霞循聲疾逸而出,卻又不見眼前有人,連人影未見。韓玉霞心中,又奇又,道:“你究竟在什麼地方?”
那聲音突然在她身前,三四尺處響起,道:“我就在這裡,你看不到我麼?”
韓玉霞一聽那聲音,竟然發自自己身前,大吃一驚,定睛向前一看時,更是花容失色,連忙向後退出了三四步去。這時候,呂麟也已然趕到,韓玉霞反手一把,握住了呂麟的手,向前一指,道:“呂公子,你看,竟有這等怪事?”呂麟向前了一眼,心中也不禁爲之駭然。
原來,在他們身前的一塊石頭上,有一個石頭雕出的人頭。那人頭,囗耳鼻目俱全,和普通人頭,大小相差不多。那人頭在石上,不但在左右擺動,而且,兩片囗脣,也像是在上下掀動一樣,更駭人的是,在那人頭的囗中,居然發出“嘿嘿”的笑聲。
石人頭居然會以出聲,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在日後,當他們兩人,得知了其中的秘密之後,想起當日的驚駭情形,心中不免好笑,可是其時,他們的心中,的確是驚駭莫名。
呆了一呆,呂麟忙道:“韓姑娘,我早已說過,這山洞附近,怪不可言,我們還是快點走吧!”他話才一說完,只聽得那石人頭囗中,已然傳出了聲音,道:“別忙走!”
韓玉霞定了定神,暗忖鬼神之說,豈可相信?眼前石人頭囗吐人言,一定另有古怪,膽子頓時壯了不少,道:“你究竟是誰?”那石人頭道:“你不用管,我只是向你們,打聽一件事。”韓玉霞欲跨向前去,但是卻爲呂麟所阻,道:“你要打聽什麼?”
那石人頭頓了一頓,轉了兩下,方道:“我日前聽得人說,玉面神君東方白,竟然要娶七煞神君之女爲妻,可有此事?”
韓玉霞一聽,那石頭人千不問,萬不問,卻偏偏問了這一件事,心中不由得大是怒!她將呂麟,引來此處,就是爲了想呂麟暫時忘記那件傷心事,如今那石人頭一間,呂麟猛地一怔,面色已變。
韓玉霞怒意陡生,大步向前跨出,手腕翻處,一招“玉兔搗藥”,已然向那石人頭的頂門,手起掌落,擊了下去。呂麟一見這等情形,知道韓玉霞是因爲怕自己傷心,所以才遷怒於石人頭。呂麟心中,本也不信石頭竟會成精,也料到必然另有緣故。
因此一見韓玉霞向石人頭擊一掌,忙道:“韓姑娘小心!”韓玉霞給他提醒,心中才猛地一凜,暗忖倒真的確是要小心些,連忙掌力一收,向外逸出,而就在此際,只聽得“嗤嗤嗤”三聲,自那石人頭的囗中,噴出了三枚棗孩釘來。
那三枚棗孩釘,來勢極急,韓玉霞見機在先,有一枚自釘入她的衣襟之上,若非呂麟提醒,她非被射中不可。而棗孩釘才一射出,韓玉霞的太陰掌力,也已然逼到了石人頭上。
她那一招“玉兔搗藥”,雖然是一發即收,但是掌力卻也不小。只聽得“轟”地一聲,那隻石人頭,竟然爆了開來,彈石四飛,火頭竄起老高,顯然是有人,早在石人頭中,藏了火藥,一爲大力所逼,便立即觸發爆炸。
韓玉霞見了這等情形,想起剛纔,若是一掌拍了上去,就算棗孩釘未能將自己射傷,這一炸之下,一隻右手,也非當場了賬不可。她呆了一呆,失聲道:“好厲害!”
只聽得剛纔,用那石人頭囗中所吐的聲音,怪笑一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惹我麼?”呂麟心知洞中那異人,絕非常人,當年,連七煞神君,也像是不想招惹,自己如何惹得起?因此忙道:“前輩見諒,韓姑娘因此事情怪異,是以忍不住出手!”
那聲音冷笑幾聲,道:“我剛纔問的事,你們可知道麼?”呂麟強忍心頭傷痛,俊臉已是煞白,道:“我們也聽說了!”那聲音道:“你們兩人,可是有什麼急事在身麼?”
呂麟道:“我們要趕往峨萆山去。”那聲音道:“好哇“再好也沒有!”
韓玉霞在呂麟連使眼色之下,也不敢再貿然發動,道:“什麼好?”那聲音仍從原地透出,道:“七煞神君那廝,要做丈人了,當然也會在峨萆山中,你們見到了他,替我帶一句話。”兩人齊聲問道:“不知是什麼話?”那聲音道:“你們告訴他,我要去見他!”
韓玉霞一怔,道:“就是這樣麼?尊駕如何稱呼?”那聲音厲聲道:“何必多問?此話一說,他自會知我是誰?”韓玉霞和呂麟兩人,對一眼,心中盡皆感到奇怪之極。
可是他們心知其中,必有蹊蹺,若是再問下去,那怪人再要出手時,自己兩人合力,固然不怕,但總是耽擱時間。因此便道:“好,我們準定將話帶到便了!”身形閃動,便自向外,逸了開去,來到溪邊,呂麟才喝了幾囗清水,騎上了馬,又向前趕路,跑了一天,才息了一晚。
兩人一路上行來,已有十天,業已到了四川境內。這十天之中,呂麟也憔悴到了極點,有時候,整日喃喃自語,可是有時候,卻又一整天,一句話也不說。韓玉霞心中對他極爲同情,可是,卻又無法對他進行勸說,因爲這種事遇上了,豈是三言兩語,便能將心中積鬱,排解得開的!
本來,韓玉霞和呂麟,化敵爲友之後,芳心中對呂麟也頗有好感。這種好感,如果不是兩人竭力剋制着,早已變成了愛情。
可是此際,韓玉霞卻絕不對呂麟有絲毫的愛念。她見到了呂麟因爲譚月華情變,而失魂落魄,一致於此。自然不免想起同樣情癡的譚翼飛來,如果自己移情別戀,他豈不是也要傷心欲絕?那一天,他們兩人,渡過了長江,上了大路,向娥萆進發。
走到中午,只見前面,一個老大的胖子,正坐在石擔之上,在路邊休息。在拌子的身旁,只有一箇中年人,肩上挑着兩個錦盒。韓玉霞和呂麟兩人,一眼之間,便已認出,那胖子正是胖仙徐留本。
韓玉霞一看這等情形,徐胖子分明是送禮上峨萆山去的,唯恐雙方一交談,說了起來,呂麟心中,又不禁要傷感一陣。因此便低聲道:“呂公子,徐胖子這人,討厭得很,咱們不要理他!”呂麟對於徐留本的爲人,更是十分鄙視,聞言便點了點頭,逕自策馬,走了過去。
可是,他們走出沒有多遠,才一越過徐留本,便聽得徐留本“咦”地一聲,道:“這不是韓家小姑娘麼?好哇,有一但俊俏郎君同行,便連長輩都不認了麼?”徐留本和燕門的關係甚深,火鳳仙姑也是一樣,若論輩份,他當然是韓玉霞的長輩了。可是他所說的話,卻是難聽已極了,韓玉霞正想回頭,反刺他兩句,陡然之間,只見兩匹駿馬,如風捲到,一匹馬直衝呂麟,連聲都未出,匹練也似的劍光,已然從也手上揚起,向呂麟劈頭罩下。劍氣掣動之中,隱隱有風雷之聲。韓玉霞一見那劍的來勢,便認出若非一流高手,萬難一劍,便有這等威勢,心中不禁大驚!
一時之間,韓玉霞哪裡還顧得和徐留本鬥囗,嬌叱道:“住手?”那人來勢快,劍招攻得更快,呂麟正揹着他,那人劍招,已然使了一半,呂麟才猛地覺出,有人自背後攻到。
百忙之中,他一個轉身時,全身四周,已被如山劍影,全都包住。
呂麟心中,也是一驚,知道對方招式一老,自己便非受傷不可。心念電轉,立時便使出了一式,金剛神指中的兩絕招之一,“天河倒掛”。那金剛神指,一十二式,從第一到第十式,每一式之前,皆有一個數目,最後兩式,最是厲害,稱爲“天地雙式”,乃是一式“天河倒掛”,另一式則是“地傾東南”。這兩招之中,任何一式,皆包含着前面十式的一半精華在內。
他一式“天河倒掛”使出,只見指影動,突然之間“錚”地一聲,劍影和指影,全在利那之間,由散而凝。同時,只見馬上那人,一聲長嘯,身子向後,倒仰了一下,差點兒沒有跌下馬來,在他身子一幌之後,才聽得拍地一聲,那柄被金剛神指,彈中的長劍齊中斷爲兩截。
斷下的那截,卷一陣勁風,向外激射而出,正好擊在一塊石上,自火星四濺。原來,當呂麟一見自己全身,已被對方劍影,全部罩住之際,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那一式“天河倒掛”,是否能使他脫出危境。
因爲,他自練成了“金剛神指”以來,雖然曾和幾個人動過手,可是那“天地雙式”,卻是從來未曾動用過。而當他式使出之際,因爲對方的劍招,神幻之極,長劍幻出了千百道光影,每一個劍影,都如何實質一樣,實是令人防不勝防。
直到他一招使出,招影蕩起,呂麟才猛地悟出了那一式“天河倒掛”之妙,是炒在力道介於有似無之間。若說無力,則力道猛到了極點,若說有力,則說有力,則招式又輕盈之極。
手指抖動,完全依照看着對方長襲之勢,毫不費力,便在如山的劍影中,一指點中了對方的劍脊!而那馬上的人,本非凡手,在一招將要使老,眼看對方非受重傷心不可之際,突然,長劍之上,傳來了一股大得不可思議的大力,幾將自己撞下馬背去,大驚之餘,連忙運起本身真力相抗“呂麟的金剛指力,和那人的真力,在長劍中間相交,那柄長劍,才然斷折。那一下變化,所發生的經過,快到了極點。韓玉霞在一旁,見那人劍招凌厲,唯恐呂麟遇害,也早已向前躍去。可是她才一躍出幾步,那人的長劍,已然齊中斷爲兩截。
只見那人,在馬上呆了一呆,住了斷劍,講不出話來。這時候,呂麟和韓玉霞兩人,也已看出,那兩人,乃是兩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都俱都生得貌相威嚴,風度不凡。
一看他們的樣子,便知是正派中的高手,而且,韓玉霞已然立即認出,那一到便向呂麟進沼的那人,面自無須,左臂已齊齊斷下,正是以前曾見過,武當第二高手,生風劍客歐陽沛。
只見歐陽沛突然一提馬繮,向後倒退幾步,道:“師兄,這小子剛纔所使的,是什麼功夫?”敢情也一交手便落了下風,但因爲呂麟的招式,太以神幻,他輸得莫名其妙!
那另一箇中年人,面色淡金,更現莊嚴,韓玉霞一聽得歐陽怖如此稱呼他,便已然知道那人是武當掌門,神劍柏華。神劍柏華濃眉軒動,並不答,策馬向前,在在腰際,略略一按,“錚”也一聲響,柄長劍,已然閃出鞘。
長劍一出鞘,劍尖微顫,發出了“嗡”地一聲響,劍尖劃出了幾個小圓圈,但是並不立即進招,反倒沉聲道:“好身手哇!”這時侯,胖仙徐留本,也已然提了石擔,向前走過來。
他一到,便向神劍柏華,生風劍客毆陽沛兩人,招呼了一下,肥肉之中,一雙小跟睛,一動也不動地盯在呂麟身上。呂麟卻全然不認得那然之間,向自己進招的是何許人。
若不是他看出那兩個人,俱皆一臉正氣,只怕第二式金剛神指,早已發出。
當下一見那另一人,又有向自己挑戰之意,心中也不免憤怒,冷笑一聲,道:“我這點功夫,算得什麼,這位朋友,而偷襲,招式如此之妙,這纔是真正第一流的功夫哩!”
呂麟的幾句話,明爲讚揚生風劍客歐陽沛的武功,可是實則上,卻是在譏笑他暗中出手偷襲,行徑極不光明。歐陽沛和柏華兩人,當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面上不禁一紅。
柏華立即沉聲道:“剛纔,咱們雖是暗中偷襲,可也不算什麼不對!”
呂麟道:“我也沒有說你們不對!”神劍柏華,身爲武當掌門,在武林之中,身份極高,平時,不輕易出武當山。兩年多前仙人峰上,武林聚會,連華山烈火祖師,也親自前往,但是也卻只派歐陽沛前去。歐陽沛在大劫中逃脫,得以不死,但是卻失去了一條手臂。
這次,他親自下山,前赴峨萆,原是爲了與玉面神君東方白道喜,和解決一件過節而來的。對着呂麟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也實是不想與之對話。
但是,剛纔呂麟,一指將歐陽沛長劍點斷的武功,以也在武林中的閱歷而論,竟也認不出是什麼家數來,因此倒也不敢輕視,於是冷冷地道:“令師可好麼?武當朋友,實在想念他們!”呂麟“噢”地一聲,道:“原來你們,就是武當派中的人物?”
韓玉霞忙道:“這一位,乃是武當掌門,神劍柏華!”需知武當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而且派中人物,俱都生性甚豪,行俠仗義,聲名極好,呂麟一聽對方,乃是武當掌門,心中等敵意早已去了個乾乾淨淨,道:“原來是柏華前輩,久仰!久仰!”
神劍柏華的面色,卻極是難看,冷冷地道:“你年紀甚輕,本來不配與我動手,但你那幾個師傅,一直與武當派避不見面,說不得只有叫你,來領教一下武當劍術了!”呂麟聽了,不禁呆了一呆,道:“柏前輩,你說什麼?”
神劍柏華面色一沉,喝道:“你腰際的紫陽刀,乃是武當派的鎮山之寶,爲川中六醜中的醜金剛王原所竊,已有多年,如今在你身上,當然理應取回,念在年紀還輕,準你以此刀動手便了?”呂麟聽了,才明白他們心中的誤會,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生風劍客歐陽沛怒喝道:“笑什麼?”呂麟一手伸,刷地一聲,紫虹展處,已然將紫陽刀,抓在手中。神劍柏華固然武學超羣,可是那柄紫陽刀,削鐵如泥,他卻是知道的,一見呂麟拔刀在手,也禁不住勒馬後退。
呂麟笑聲不絕,道:“韓姑娘,咱們上路吧!”一個“吧”字纔出囗,五指一鬆,紫陽刀幻成一溜紫虹,“刷”地向地上射去。刀身全皆沒入地上,只留了一個刀柄在外,一提馬繮,便已向前跑出。
韓玉霞早知呂麟性耿直,當日不肯將紫陽刀,還給川中六醜,並不是想據爲己有,而是想物歸原主,還給武當派的。如今,譚月華的事,更令得他心中萬念俱灰,區區一柄紫陽刀,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因此並不感到意外。
可是,歐陽沛和柏華兩人,卻猛地怔了一怔,歐陽沛一拋斷劍,從馬背上躍了下來,足尖一挑,已然將刀挑起,接在手中。當年,武當紫陽真人,帶着紫陽刀離去的時候,歐陽沛還只是武當派中,一個微不足道人物,但他也見過那刀幾次。
此際,一握在手中,只覺輕若無物,紫光瀲瀲,不竟大喜道:“師兄,此寶終於重歸武當了,實在是天大的喜事!”柏華呆了一呆,擡頭看去,只見韓玉霞和呂麟兩人,已然馳山十丈開外,他連忙一聲長嘯,道:“小兄弟且住!”
一面說,一面手在馬鞍上,輕輕一按,人已然騰空而起。一起在半空,便向前疾掠而出,足尖略一沾地,便向上拔起丈許,一連三個起伏,已然趕出了十餘丈開外,所使正是武當絕技,“蜻蜓三點水”的上乘輕功!一幌眼間,竟然趕到了兩人的前面。
呂麟一勒馬繮,停了下來,道:“前輩尚有何事見教?”神劍柏華的面色,極爲莊肅,道:“小兄弟,你仗義還刀,武當派上下人物,全皆感你大德,但不知你將此刀還了武當之後,令師若是責怪下來,你準備如何擔當?”本來,呂麟只當神劍柏華,趕向前來,還想來無事生非。
而今一聽柏華講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心中也不禁大是感動。也心中暗忖:武當派俠名遠播,果然名不虛傳,他只當自己是川中六醜的徒弟,既得了紫陽刀,遠要來關心自己的安危。
因此忙道:“柏前輩不必過慮,我根本不是川中六醜的弟子,那刀乃是我在無意中所得到,後來,遇到了川中六醜的人物,方知此刀的來歷,當時便不肯還給他們,誠心要送還貴派的。”柏華“喔”地一聲,忙問道:“小兄弟尊姓大名?”呂麟道:“我叫呂麟!”
神劍柏華濃眉軒動,道:“原來是呂公子“當年,武當派有三個人物,死在令尊手下,不知呂公子可知此事?”呂麟知道神劍柏華所提的那三個人物,乃是武當三劍,莫氏兄弟。
也們三人,在江邊爲六指琴魔八龍天音所惑,自相殘殺而死,自己在一旁,親眼看見事情的經過。
他見神劍柏華,竟以爲三人是自己父親所害,不由得長嘆了一聲,道:“這是柏前輩誤會了,莫氏三劍喪生之際,我正在一旁,他們乃是爲六指琴魔八龍天音所害,武林中多少恩怨,實則上,全是那六指琴魔所一手造成的。”
神劍柏華呆了一呆,此際,生風劍客歐陽沛已提着紫陽刀趕到。柏華側頭,向紫陽刀看了一眼,道:“小兄弟,紫陽神刀爲你所得,你都肯歸還我們,我們實無理由不信你所言,也幸虧遇上了你,才免得武當、峨萆之間,再起齟聽!”
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小兄弟,你於武當派有大德,以後若是你有什麼難事,武當派中人物,一定傾力相助!”一旁生風劍客歐陽沛也道:“不錯!”韓玉霞聽了,心中大喜,因爲,若是得到武當派傾力相助的話,無論如何,比身懷紫陽刀,要來得有用得多。
呂麟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謝柏前輩的好意,以後若是有什麼疑難,晚輩定會上武當山來請教。”神劍柏華道:“那我們就在峨萆山上見了!”向呂麟一拱手,便讓了開去,呂麟還了一禮,又和韓玉霞向前馳出。
韓玉霞笑道:“世間的事,往往難以逆料,你將紫陽刀,毫無條件地還給武當派,我心中不免暗叫可惜,怎知神劍柏華,這樣傲岸無比的人,竟會因此將你認作了好友!”
呂麟笑道:“韓姑娘,紫陽刀也罷,武當派可以傾全力助我也罷,但是對我來說,實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