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的事,周寶璐很是放在心上,得了空兒就與蕭弘澄商量,蕭弘澄倒是頗爲不以爲然:“你理她!福兒是個沒長性的,這會兒她惱了王欽藍那個小子,就想找個駙馬了,回頭又好了呢?把駙馬往哪裡擱?倒活打了人家的臉,給你惹怨。依我說,都隨她自己喜歡就是了,她真要找了人嫁,就奏明父皇正兒八經的賜婚,反正擱誰誰倒黴。”
“哪有你這樣說妹妹的。”周寶璐嗔道,有時候閒下來她也想,若是蕭弘澄當初不是那麼縱着蕭大福,而是自己尋一家身份地位匹配的,有規矩懂事的人家,說不定現在琴瑟和諧,兒子都能滿地跑了。
雖說大家世族私底下也是齷齪不斷,可說到底,能屹立百年不倒的人家,大面兒上的規矩定然是要嚴格遵循的,對皇權的恭敬也是毫不含糊的,所以越是這樣的人家,公主越是有地位,輕易不會被人挑戰。
就如同三公主嫁的李家與大公主嫁的何家,其實都有心給駙馬弄個小妾來,可李家的做法小心隱蔽,略有不對立刻收手,所以就有挽回的餘地,不像何家那樣粗糙。
兩家人的結局也就迥異了。
而兩位公主的現狀也是迥異,三公主的二兒子都半歲了,大公主還在與王欽藍糾纏不清。
周寶璐覺得自己就是個操心的命:“你平日裡留留心,有好的記得跟我說,我再去說與福兒,你就這樣一個嫡親妹子,瞧她這樣,你有哪點兒好?”
蕭弘澄道:“她現在哪點兒不好?自由自在,沒人管她,有銀子使,有人奉承,你都說了,我就這樣一個嫡親的妹子,又不指望她替我爭點兒什麼,也不指望她有什麼大出息,只要她自己覺得快活,何必定要她與別人一樣呢?”
真是不可理喻,周寶璐忿忿的想,不過還是承認蕭弘澄說的有一丁點兒道理,她也不想跟蕭弘澄爭:“這會子是她自己願意選駙馬,那就給她選唄。”
“好吧。”蕭弘澄敷衍一句,伸了個懶腰:“反正不急,倒是今日我聽說,父皇預備要給後宮的娘娘們晉位分了。”
周寶璐想了想,如今後宮十分空虛,貴妃娘娘受寵以來,後宮只晉過一次位分,到現在父皇的後宮只有貴妃與寧妃兩名妃位,謹嬪榮嬪等四嬪,後宮主位還空着一大半兒呢。就是前年謹嬪生了八皇子,去年榮嬪生了九公主,也一直沒有過動靜,只前年選了一批秀女進宮,封了幾位貴人美人,也沒聽說誰格外得父皇的意,也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多幾個主位。
不過,周寶璐說:“父皇的後宮熱鬧點兒,倒是好事。”
貴妃娘娘有事兒做了,就沒那麼多空來琢磨東宮了吧。
蕭弘澄說:“後宮格局遲早要變,你早作準備纔是。”
周寶璐笑道:“這還用你說,我早就安排好了,如今看來,謹嬪娘娘不是個心大的,又與貴妃娘娘不對盤,這一兩年往我這裡走動的勤,再說了,她是安國公的堂妹,自己父母都靠着安國公府過日子,她自然更是靠着鄭家,且要不是這些年安國公在聖上跟前的體面,她也晉不了主位,我覺得是無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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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是太子、黨,謹嬪不管心裡想不想,她在外朝所依靠的只有安國公府,聖寵也不盛,與當年的衛貴妃不是一個狀況。
這些年周寶璐雖然十分低調,連東宮都不大出,可在後宮自有經營,更是看得明白的很:“寧妃慣於明哲保身,榮嬪只有女兒,倒是與貴妃娘娘走的近,但也還算安分。”
蕭弘澄道:“如今的形勢與當年又不同了,父皇年紀漸大,弟弟們逐漸長大,父皇后宮多幾位娘娘,倒是沒什麼不好,互爲牽制,倒安靜些。”
幾乎就是應了蕭弘澄所說,四月裡,朝廷下旨,皇八子生母謹嬪晉位瑾妃,皇九女生母榮嬪晉位榮妃,新選秀女裡的顔貴人晉位淑嬪,樑貴人晉位麗嬪,許貴人晉位莊嬪,另有封貴人、美人等。
各家命婦進宮朝賀,獲封的娘娘們的孃家也都擺酒慶賀,因這一次是聖恩普降,涉及不少人家,是以帝都頗爲熱鬧了一陣子。
此事尚未熱鬧完,又傳出貴妃娘娘有了身孕的消息,於是就越發的熱鬧起來。
周寶璐在東宮也不像往日裡那般清閒,如今太子爺在聖上跟前越發的有體面,聖上放權越發明顯,聖旨大部分事務上都有批紅的權利,眼見得位子坐的更牢了,這會子貴妃娘娘有孕,到東宮表忠心的反倒更多了些。
有些態度,公事公辦的爺們之間不好表達,反倒是女眷們喝喝茶,吃個點心,送點兒精心挑選的禮,就把意思說明白了。
貴妃娘娘已經有了一子一女,如今近三十的人了,又有了身孕,可見寵愛不衰,且掌宮日久,又有文閣老在前朝運作,自然也有不少爲貴妃娘娘搖旗吶喊的人,在貴妃娘娘診出身孕後不久,就有朝臣上表,言中宮空懸已久,聖上應冊立皇后。
這道奏章沒發給內閣,也沒有發給太子爺,聖上卻是留中不發,一時間居然叫朝廷側目起來。
眼見得太子爺這幾年越發得聖上信重,無事不與之議,太子爺還常常代聖上批奏章,看不出絲毫問題來,那聖上留中這一道奏章,是個什麼意思?
立與不立皇后,立誰爲皇后,看起來雖然只是後宮事,可與太子爺卻關係十分重大的。
若是於如今各府中選一位小姐立爲皇后,對太子爺算是影響不很大,到底暫時無嫡子,就算過兩年生個嫡子,也還小,離長大還遠些。
不過皇上已經五十二了,再選十六歲的小姑娘做皇后的可能性極小,真要立皇后,或許就是從後宮嬪妃中選。
這樣一來,衛貴妃的可能性就最大了。
如今後宮中的第一人,已經生兒育女,如今又有身孕,自然不會有人比她更強了。只孃家差點兒,可不管是哪家小姐,孃家都無法與天家相比,並不怎麼要緊。
這是朝廷上人人都能想得到的。
衛貴妃當然也是在憧憬,她嫂子這兩日進宮更勤了,五日裡就進宮兩回,說起這件事,歡喜的都要按捺不住了:“皇上把那奏摺留中五日了,只是不發,昨日又招了幾位閣老議事,我父親說,皇上的意思還在兩可之間,娘娘可要給皇上加點兒火候。”
一想到有做皇后的可能,衛貴妃簡直骨頭都能輕二兩,皇后與貴妃之間相差的可不止一級,那可是主子和奴才之間的差別,見皇上的時候,皇后只需站起來,而貴妃卻是跪下去。
貴妃便笑道:“前兒皇上還讚了七殿下聰穎肯讀書呢。”
“我的娘娘,這會兒七殿下還頂不了什麼用,您細想想,七殿下都七歲了,要是爲着七殿下,皇上早就該封娘娘了不是?怎麼會拖到這會子,可見不是爲着這個。”衛文氏忙說。
對這位嫂子的智謀,衛貴妃還是心悅誠服的,便忙問計:“那是什麼呢?”
“還能有什麼,自然是爲着娘娘您!”衛文氏道:“一則皇上愛重您,二則您這些年爲皇上掌管後宮,井井有條,誰不交口稱讚呢?這可是皇后娘娘的職責,可見皇上都是看在眼裡的,知道您若是成了皇后,定然是不會差的,如今您又有了身孕,越發錦上添花,纔有朝臣上本嘛。前朝後宮都已經認準了,皇上纔會有所意動不是?”
“嫂嫂說的是!”衛貴妃聽得心花怒放:“那如此說來,要如何纔好?”
衛文氏笑道:“臣妾這裡倒是有個一石二鳥之計!”
衛貴妃頓時眼睛發亮。
衛文氏笑道:“前兒江南總督不是往聖上跟前獻了十二個江南美女嗎?我記得娘娘很不喜歡,不知道如今安排在哪裡呢?”
衛貴妃提到這個就是氣,那江南總督盛朝陽奉旨回帝都述職,自然要給聖上敬獻些孝心,其中居然有精挑細選的江南秀女十二人,不僅容貌氣質個個都是頂尖的,而且各有所長,琴棋書畫等等無不精通,衛貴妃近三十的人了,所仰仗的又全是聖寵,見到這些嬌嫩的美女,如何不十分礙眼呢。
衛貴妃便沒好氣的道:“能放到哪裡?不是江南秀女麼,女紅定然是好的很的,我都放給尚宮局了!”
衛文氏也是很瞭解衛貴妃的,知道她那種脾氣心眼,照她看來,其實既然有美女送來,貴妃又是在孕期,不能伺候皇上,把美女送去給皇上臨幸正是名正言順的,這種女人沒背景沒後臺,不比便宜後宮那些虎視眈眈的,又有孃家背景的妃嬪強?
就如同當家主母有了身孕,通常都擡舉丫鬟,而不給姨娘空子,是一個道理。
只是衛文氏也知道衛貴妃的剛愎自用,必須順着她說,而且是必須順着出主意,便笑道:“就是放到尚宮局,也是在這宮裡,娘娘看着也礙眼不是,要我說,宮裡倒有個好地方,娘娘放過去,天天瞧着都喜歡!若是那裡不要,那就正是這一石二鳥之計了!”
說着,回頭瞧了瞧兩邊伺候的人,衛貴妃會意,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衛文氏才輕聲說了起來,衛貴妃聽的連連點頭,笑道:“果然是嫂子有計謀,就這樣辦吧!”
如今周寶璐對後宮的掌控已經進一步加強,燃墨留在正明宮的人,熬了幾年資歷,都能在內殿伺候了,此時雖然被屏退了,但周寶璐倒用不着知道的很詳細,就能明白個大概。
她聽完了吳月華來回的那些斷斷續續的片言只句,嘟噥道:“又是一石二鳥,又是一石二鳥,什麼都一石二鳥,搞的跟大軍師似的,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到了她嘴裡,簡直就成了絕世妙計了!”
聽起來就煩人,在那人嘴裡,東宮進也在她的算計裡,退也在她的算計裡,簡直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無所不知,周寶璐覺得那衛文氏只怕覺得自己已經是天縱聖明瞭!
吳月華見周寶璐嘟嘟囔囔的抱怨,一副煩死了的樣子,忍着笑道:“看起來貴妃娘娘要把那十二位江南秀女送到東宮來?”
周寶璐道:“大約是這樣,她嫂子那什麼一石二鳥之計也好猜的很,我肯收下呢,這麼多美女,各勝擅場,我自然是不大歡喜的,她也算報了上回被我潑了兩個月油的那口氣了,若是我不肯收下呢,自然貴妃娘娘就有理由在父皇跟前哭訴我不敬重她,不給她面子,是因爲她名不正言不順,在宮裡沒有體面,不是嫡母,也就沒底氣吩咐我。目的自然就是要催促父皇立她爲後了。”
周寶璐腦子轉的最快,吳月華就明白了,倒是真心實意的替周寶璐着急:“那要怎麼辦呢?照娘娘這樣說,不收定然是不行的了,可收了……要怎麼安排呢?”
可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真不能不收,周寶璐眼珠子一轉,想起前兒在慎王府遇到安哥兒,說的那些話,頓時嘿嘿一笑:“不要緊,我有法子!”
當晚,周寶璐就扯着蕭弘澄說這事兒:“……貴妃娘娘這是想當皇后想瘋了,咱們不能不要,我倒是有個好法子,我老老實實的一石一鳥,哼,只怕比她那什麼一石二鳥強多了。前兒慎王府晉世子請客,我在屋裡閒着都快長出蘑菇來了,就正好去鬆散鬆散,剛巧碰到安哥兒!”
周寶璐這弟控,瞬間眼睛發亮:“哎呦呦,我們家安哥兒真是越發出息了,瞧那身條瞧那模樣兒,比你還……”幸好懸崖勒馬,立刻改口道:“只差你一點點!”
她還一隻手比了個微小的距離,真是叫蕭弘澄又好笑又好氣,敲敲桌子:“說你的一石一鳥。”
“喔對!”周寶璐笑道:“安哥兒跟我說,正要找兩個金字招牌的女人有用,我一打聽,居然是要送他岳父!嘖嘖,安哥兒越發神龍見首不見尾了,這是個什麼招數?安哥兒的花樣多的了不得,那會兒人多,又有別的事,我也沒細問,不過想來總是什麼破事兒。”
“送岳父?”蕭弘澄的關注點瞬間就歪掉了:“還有這樣有趣的事兒?”
“別亂打岔!”周寶璐不滿的瞪他一眼,接着說:“當時我還跟他說,我們東宮沒閒人,找不着呢!哪承想今兒個就來了十二個?又是貴妃娘娘賞的,金上加金!我今兒就想,誰家沒點兒破事呢?越是高門大戶破事越多,說不準誰家也要呢?他們自個兒找來的,哪有貴妃娘娘賞的硬氣,還不會落埋怨,橫豎要埋怨也就埋怨貴妃娘娘了不是?你明兒把你那幫子世子公子的召集起來問問,有要的分一分,我猜肯定特別搶手,說不準十二個還不夠呢!”
周寶璐跟只偷到雞的狐狸一樣嘰嘰咕咕的笑:“我就等着瞧瞧,國公夫人啊,侯夫人啊什麼的,見了貴妃娘娘是個什麼神情!”
給貴妃娘娘招怨這種事,做起來一向是特別爽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難看天天丟的地雷!